原标题:土耳其构建叙北“安全区”势不可挡
马晓霖(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西溪学者〈杰出人才〉)
10月9日,美国驻叙利亚军队刚刚撤离原有阵地,土耳其即发起代号“和平之泉”的攻势,出动战机、特种和装甲部队越境攻入叙东北库尔德人聚居区,以反恐怖之名试图重创库尔德民兵武装,最终在叙方一侧建立“安全区”,安置阿拉伯难民并遏制库尔德分离势力,确保南部国土长治久安。尽管各方对土耳其大动干戈不乏微词,但是,谁也阻挡不了其滚滚南下的战车,被美国无情抛弃的反恐盟友库尔德人再次领教“除了大山没有朋友”的祖训。
美国放弃叙利亚与土耳其大打出手在时间上衔接,在行动上协调,堪称互利协作、交接战区、承继责任的共同行动,也是各有所图、各取所需并牺牲他人利益维护一己之私的霸道行为。美土军队如入无人之境,擅自进出叙利亚这个独立与主权国家,置国际法和国际惯例于不顾,让当今世界见识了什么是丛林法则和弱肉强食。
土耳其“和平之泉”行动是在美国宣布撤离剩余近1000名士兵后顺势推出,两国领导人通过电话磋商敲定了叙北安全安排,美国支持土耳其建立所谓“安全区”,并委托其继续打击“伊斯兰国”残余分子,巩固反恐成果。土耳其得以弥补美国留下的安全空间,以反恐之名对叙北库尔德武装进行毁灭性打击,完成和完善南向国家安全战略,试图一劳永逸地解决库尔德问题。
众所周知,近4000万人口的库尔德人作为少数民族聚居于土耳其、伊朗、伊拉克和叙利亚四国交界地带,由于均程度不等地存在公民权被剥夺状况,也一直从事各式各样的维权抗争乃至分离运动,形成百年库尔德问题。长期以来,土耳其不仅竭力打压本国库尔德人,还多次出兵伊拉克进行武装弹压,并将叙利亚库尔德武装视为境内分离势力的境外分支,定性为“恐怖”组织。
叙利亚内战初期,土耳其曾坐视乃至放任“伊斯兰国”武装与叙利亚库尔德人相互消耗,并于2014年秋天几乎使边境重镇科巴尼沦陷。所幸的是,伊拉克库尔德武装及时跨境驰援,美俄也提供空中火力支持,库尔德武装最终赢得战役胜利,也迎来整个反恐战争的拐点。从此,叙利亚库尔德武装成为美国最信赖和倚重的反恐伙伴,也与俄罗斯乃至叙政府军达成某种默契、分工与协作。
然而,随着“伊斯兰国”武装逐步溃败,土耳其忌惮库尔德武装在叙北扩大控制范围,分别于2016年和2018年发动“幼发拉底盾牌”和“橄榄枝”两次重大行动,将库尔德武装主力逐出幼发拉底河以西地区,还通过与美军联合巡逻的方式,控制中北部城市曼比季,单等美军撤离后继续追剿库尔德武装,掌握整个叙北地区以便建立纵深30公里、横贯900公里的“安全区”或曰“反恐走廊”,切断叙利亚库尔德人与土耳其同族南北方向的跨国联系,也切断叙利亚库尔德人东西方向的内部联系,最终将流落土耳其的近300万叙利亚阿拉伯人安置在这里,形成分割、制衡库尔德人的“阿拉伯带”,对库尔德分离主义实行长久遏制。
在此过程中,库尔德人被“工具化”的悲剧一再上演:叙利亚政府强烈谴责土耳其入侵,也明确指责库尔德武装咎由自取,希望库尔德人维护国家统一,不再为外人驱使;俄罗斯同情库尔德人并支持其建立“联邦区”,但是,在库尔德人拒绝分享石油资源后,也为土耳其军队进剿开启方便之门。至于当初的救星与盟友美国,从“幼发拉底盾牌”行动开始,就一再牺牲库尔德人的利益,不断抛弃这个做出过重大贡献与牺牲的盟友。
叙北博弈是盘非常复杂的棋局,目前最为主动的就是土耳其,因为美俄都在尽力对其讨好笼络;共启“阿斯塔纳”机制的伊朗也不愿得罪土耳其而失去经常与美国顶牛的地区伙伴,也乐见库尔德人受到压制而有利于稳定本国库区局势;叙利亚政府对库尔德人拥兵自重且追求联邦体制的现状也颇为顾虑,借助外力挫其锋芒有助于推进政治重建,也符合两国长远利益,而且,它还要照顾到俄罗斯和伊朗对土耳其所作的妥协,弱国无外交的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土耳其的叙北新战事已惊动联合国安理会,惊动阿拉伯国家联盟,甚至引发欧盟不满,但难以改变战事进程。尽管特朗普曾警告“安全区”建设如不能以人道主义方式推进,美国将重创土耳其经济,同样不会妨碍土耳其实现既定当下和长远目标。惟愿这场战事尽量减少平民伤亡,同时避免导致库尔德武装控制的“伊斯兰国”囚徒、家属及同情者失控,使恐怖袭击再度泛滥,葬送过去几年的国际反恐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