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鹏
空头血亏2600亿。
这几天，美股最热闹的瓜莫过于“韭菜”崛起、暴锤机构。
曾在退市边缘徘徊的“垃圾股”游戏驿站（GameStop），在散户们抱团买入下，过去一周股价涨幅一度高达991%。以知名做空机构香橼为首、坚持看空该股的“大空头”们纷纷缴械投降。
特斯拉CEO埃隆·马斯克活跃在吃瓜一线。1月27日，马斯克在推特高呼“Gamestonk!!”，让疯狂的散户们受到了强烈的鼓舞。推特发布后，GameStop盘后股价飙涨超66%。
吃瓜还不够，1月28日，他又在评论区发了一张特斯拉做空短裤（short shorts）的截图，加大嘲讽力度。那条短裤于2020年7月上线特斯拉官网，暗讽大空头们输到裤衩都不剩。
来源：Twitter
刚刚过去的2020年，特斯拉的做空者们的确很痛苦。特斯拉股价累计涨幅达到743%，造就了一个个财富神话的同时，也让坚持做空特斯拉的大空头们“血亏”。
据美国金融数据机构S3Partners的分析数据显示，2020年初至12月初，按照市值计算，特斯拉做空者已经达到了惊人的401亿美元（折合人民币2600亿元）。而在2019年，这一数字还仅仅是84亿美元。
上述机构的高管IhorDusaniwsky在一份报告中说，做空特斯拉“无疑是2020年最不赚钱的生意，也是我们历史上所见过的年度损失最大的交易。”
在这背后，特斯拉的散户们功不可没，尤其是年轻的散户们。美国最大的在线券商嘉信理财，此前公布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在千禧一代所持有股票资产中，特斯拉和比特币信托Grayscale Bitcoin Trust排名前五，占比超过了奈飞、微软、阿里巴巴和股神巴菲特旗下的伯克希尔·哈撒韦。
其中不乏羡煞旁人的财富神话。据外媒报道，一位名叫杰森·德伯特的亚马逊员工，曾在2013年以7.5美元的价格买入2500股特斯拉股票，后来又不断买入，如今39岁的他，身家已达到近1200万美元（折合人民币7800万元），宣布实现财富自由、正式退休。
来源：Twitter
成为一名特斯拉的散户，是怎样一种体验？散户怎么看机构投资者的做空行为？未来汽车日报（ID：auto-time）和几位入了特斯拉股票的中国散户聊了聊，试图了解持有这只神奇股票背后的刺激、紧张与失落。
扎小人，诅咒那个“大空头”
2020年9月22日之前，中国人李阳并不了解美国人迈克尔·伯里（Michael Burry）。但那天伯里发了一条推特后，李阳像宫斗剧里面演的那样，“对着他的脸扎了一晚上”。
“全球汽车业的平均市销率是0.35，而特斯拉的市销率达到18。”伯里在推文中给特斯拉打上了“bubble（泡沫）”的标签，暗指特斯拉的估值与行业内其它公司相比过于荒唐。
来源：Twitter
这条推特发送出去的第二天，特斯拉股价由424.23美元跌到380.36美元，跌幅超过10%。当时李阳手里还攥着30股特斯拉的股票，他认为股价下跌多是拜伯里那条推特所赐，气到睡不着的他甚至连夜在网上找了伯里的照片打印出来，用“扎小人”的方式发泄心中苦闷。
伯里是电影《大空头》的主角原型之一，华尔街鼎鼎有名的传奇人物，其管理的Scion基金，曾在2007年的房地产泡沫中为投资者赚了7.5亿美金，一战成名。
迈克尔·伯里来源：BusinessInsider
而34岁的李阳平时的职业是医疗器械销售，此前一直在A股市场关注医药股。2020年4月，他以480美元的价格（折合人民币约3072元）买了30股特斯拉股票，成了一名美股市场的散户。
“扎小人”事件过后没多久，特斯拉股价止跌回升，很快又回到了400美元之上。看着形势变了，李阳把那张扎了针的照片扔了，“感觉不吉利”。
但他的心情还是免不了随着特斯拉的股价曲线起起伏伏。
“最低的时候跌到了330美元（折合人民币2135元），折合下来赔了3万多人民币。”对于李阳这样的普通股民来说，3万元并不是小数目。他告诉未来汽车日报（ID：auto-time），“平常妻子还会聊聊天，问问特斯拉股票咋样，但那一次之后，家里人再也没有提过特斯拉三个字。”
李阳觉得自己对新能源汽车并不了解，也看不懂特斯拉的股票，所以当股价回调到440美元的时候，李阳立马将手里的股票抛售了一半，然后把钱投入到熟悉的医药股。他承认，当空头做空特斯拉之后，自己对特斯拉的看法也发生了转变，“特斯拉市值与整体企业体量不匹配，到时候泡沫一消失，想跑都来不及”。
但如今再看，特斯拉股价已经飙到了864.16美元（截至1月27日美股收盘）。谈及到现在的感受，李阳也只能苦笑：幸亏当初只抛了一半。
特斯拉股价近1年来的涨势来源：Google财经
无脑梭哈暴富，仔细研究返贫？
“我现在根本不相信那些空头和金融机构说的话了，买股票还是要凭借自己的信念，你觉得它有发展前景，你就买。不看好的话赶紧撤，别趟这摊浑水。”李阳总结道。
和李阳一样，冯章也是一名特斯拉的中国散户，只不过入局更早。
“手里的特斯拉股票握了两年，如今特斯拉的股价已经稳定在了800美元向上，时间真的就是金钱。”冯章是一名地道的北京人，他对未来汽车日报介绍称，自己买特斯拉股票纯属突发奇想。
早在2019年初，冯章就带着试一试的想法入了2股特斯拉的股票，彼时股价仅有几十美元。2020年7月，特斯拉股价飙至320美元上下，冯章拿出积蓄一口气买了10股，折合成人民币2万多元，“当时打算最多持一年，然后找个行情好的时候卖掉。”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冯章笑说。但买完股票之后，几乎不关心汽车的他开始每天翻看国内外的汽车新闻，研究特斯拉的实时状况。而大空头做空特斯拉，总能在股民圈掀起一阵骚动。
让冯章印象最深刻的是2019年年初，市场研究公司GLJ Research创始人戈登·约翰逊（Gordon Johnson）对特斯拉的那次做空。
“这是个大泡沫。”2019年1月，面对特斯拉的涨势，约翰逊对福克斯新闻表示，“我们认为它实际上就是‘轮子上的比特币’”。冯章记得很清楚，当时约翰逊说特斯拉股票在2019年全年会跌70%，“一时间，我们特斯拉的炒股群都炸了锅，很多人都将手头的股票抛售”。
冯章一度也想清仓，尤其是看到网络上关于特斯拉的新闻大多是负面的时候，他无法再淡定。但当时正赶上冯章的孩子出生，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做，所以抛售股票的想法被搁置。再到后来，特斯拉将在中国建厂的消息让冯章看到了希望，并且特斯拉的股价也没有像约翰逊说的那样暴跌，冯章慢慢地放平了心态。
“持有一家股票可以看到这家公司的成长，我觉得挺有意义的。”如今，冯章手头的股票已经价值5万多人民币，他也决定要长期持有，以后有急事需要钱的时候再卖出去。
来源：特斯拉官方
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似乎是股票市场大多数散户的生存规则，但其中不乏坚定者，唐唯就是一例。“马斯克是个神奇的人物，虽然特斯拉经常被质疑，但他确实用科技改变了人们的生活，这点毋庸置疑。”
唐唯是特斯拉CEO埃隆·马斯克的铁粉，“先买特斯拉的股票，然后用买股票挣的钱买特斯拉的车，两者兼得”。
从2018年买入特斯拉股票到现在，唐唯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售，反而通过不断接盘加仓，到现在手握70多股。“空头做空、特斯拉的负面消息很大程度上会影响股民，我手中有30多股都是接盘接来的。在这期间，家人们也都劝我找个好时机卖了，但我从没动摇，因为我觉得特斯拉市值能够突破1万亿美元。”
但在充斥着人心与利益博弈的股票市场，能坚定持有、拿得住神仙股的幸运儿注定只是少数。
空头们暂时投降，但战争还未结束
有人狂欢就有人落寞。
巨额的亏损让空头们叫苦不迭。近日，曾做空特斯拉五年的大空头、对冲基金Kynikos Associates联合创始人吉姆·查诺斯（Jim Chanos）带头举了白旗，他表示已将特斯拉空头头寸转为看跌期权。
“很明显，这太痛苦了……我从未见过马斯克或与他交谈过，但如果我们见面，我会对他说一句‘你干得不错’。”查诺斯表示。
更早的2018年，做空特斯拉5年的香橼，突然由空转多，理由是特斯拉正在摧毁竞争对手，很多年内市场上不会出现“特斯拉杀手（Tesla Killer）”。
特斯拉的做空阵营不可谓不豪华。除了上文提到的吉姆·查诺斯、戈登·约翰逊之外，还有曾经成功预测2008年经济危机并且大赚一笔的史蒂夫·艾斯曼（Steve Eisman）、银河投资CEO迈克·诺沃格拉茨（Mike Novogratz）、香椽著名的卖空者安德鲁·莱夫特（Andrew Left）等资本机构大鳄。
彼时，特斯拉的盈利能力、自动驾驶的能力和债务违约的潜在风险都是空头们看空的证据。吉姆·查诺斯曾在2017年表示：“特斯拉符合所有的做空条件，马斯克只会满嘴跑火车。”史蒂夫·艾斯曼也曾告诫投资者：“当一只股票开始具有类似于‘邪教’的影响时，你就必须离开它。”
但随着盈利能力的持续改善和电动汽车产能的快速扩张，特斯拉的股价并没能让大空头们的预言成真，反而让一直被质疑的马斯克扬眉吐气。
特斯拉CEO埃隆·马斯克图片来源：特斯拉官方
“这种感觉太畅快了，就像你跟别人打了个赌，然后大多数人都觉得你会输，但最后你却赢了。”唐唯对未来汽车日报表示。
虽然飘荡在华尔街上空的“做空特斯拉”的声音弱了下来，但这场战争还未结束，散户们也不能将悬着的心放下来。
“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的股票是涨还是跌，里面存在太多不确定因素。”唐唯买特斯拉这几年，股票受财报影响跌过，因为市场形势不好跌过，就连马斯克新冠诊断呈阳性都跌过，他至今心有戚戚，“买了股票就要承担提心吊胆的风险，毕竟里面每一分都是你的血汗钱”。
在广发证券投资人士林风看来，汽车行业是一个高资本投入、低利润回报的传统行业，“在空头们眼里，传统行业不配享受泡沫”。
林风对未来汽车日报分析称，近两年的科技股狂飙，确实让特斯拉脱离了实际价值，就连马斯克本人都亲口承认特斯拉存在泡沫。“短时间来看，特斯拉股价还会稳中见长，但未来如何，还要看新能源汽车市场的走势，以及特斯拉还能拿出什么新东西来维持这股泡沫。”林风说。
而华尔街对特斯拉的质疑声也没有完全消失。
有“老债王”之称的美国著名基金经理人比尔·格罗斯（Bill Gross）1月初预言，美股2020年的强劲表现不太可能在2021年持续，他更是点名特斯拉已经“被疯狂的散户们玩到高估的水平了”。
法国巴黎银行也认为特斯拉股价会在2021年腰斩，理由是特斯拉在电动汽车市场的份额能翻三倍的说法不可信，谷歌旗下的Waymo、苹果和百度等科技巨头都有可能会与特斯拉展开竞争。
美国财富管理公司FarrMiller& Washington总裁兼CEO迈克尔·法尔（Michael Farr），还专门撰文警告新手投资者：特斯拉股价已经贵得离谱，现在入手特斯拉股票，“不如直接去拉斯维加斯的赌场掷骰子，因为在那里输光了钱，至少还有一杯免费的鸡尾酒招待你”。
投资的路上，一切都充满了未知。对于散户们来说，唯一确定的，或许就是不确定性将始终伴随着特斯拉股票的走势。而上上下下的曲线背后，是一颗颗真实跳跃着的，纠结的心。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李阳、冯章、唐唯、林风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