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横贯闽东北的鹫峰山脉南端,有一个小山村,这里山高林密,地势险峻,为点燃革命的火种开辟了广阔的天地。这里就是福建省古田县凤都镇半山村,革命时期,星星点点的革命火种在这片土地上点燃、蔓延,愈燃愈烈。
从肖新建懂事开始,他就记得曾经闹革命的奶奶经常到学校作报告,他便跟着去听。60多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当年那位小小的“旁听生”,已经从胸前挂着肚兜的学龄前儿童,成为阅历丰富的长者。在一个冬日的下午,我有幸拜访了肖新建老人,聆听他一家三代人的那段荣光岁月……
一
半山村半山路7号,一间普通的土坯房,是肖新建奶奶雷凑使的老家。谁能想到,70多年前,这里是南(平)古(田)(建)瓯游击区的一个交通站。房屋的主人——“革命老妈妈”雷凑使带领村民站岗放哨、采购生活物资,为游击队传递情报、保管武器、筹粮做饭、护理伤病员,机智地与敌人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斗争。
1945年,时任中共福建省委委员、军事部长左丰美率领游击队从闽中转移到闽东北山区开展游击斗争。半山村地处三县交界,山高林密,是游击队员们的安全落脚点,游击队频繁在此活动。为了便于开展武装斗争,中共闽北地委决定在半山村设立交通站,雷凑使家地形好,她觉悟又高,从此走上了革命道路。
1946年3月,时任中共福建省委书记曾镜冰来到南古瓯根据地,召开全省党员代表会议。会议边召开边转移,52天的会议,有一个多月是在半山村附近召开的。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大量的物资采购、运输都有极大的风险和困难,不能出现任何差错。雷凑使积极组织半山村的群众,采取分散多次采购的办法,秘密采购回大米、咸鱼等生活物资,想尽办法让同志们吃好住好。同时,她将山上送来的衣服分配下去,发动妇女帮忙浆洗缝补晾晒后再送上山。
有一次,游击队把三支长枪交给雷凑使保管。反动派得知后包围半山村,找不到她,就把村里十多个妇女抓来拷打逼问。危急关头,雷凑使主动站了出来:“我就是雷凑使,要抓就抓我,不要连累她们。”
雷凑使被捕后,面对敌人的严刑逼供,她咬紧牙关,坚决保守党的秘密。后来,经过党组织千方百计地营救,她才被保释回家。
新中国成立后,雷凑使在街道居委会工作,先后担任县妇女代表、县人大代表、县政协常委,当了人民调解员、法院陪审员。她十分关心群众,尽心为群众解决困难,关心烈士家属生活。有一次,雷凑使接待了一位从福州来古田寻找丈夫遗骸的大姐,她的丈夫是游击队员,牺牲在古田黄田村。了解到相关情况后,雷凑使主动对接民政部门,忙前忙后,多方协调联系最终完成了烈士、烈属身份认证等工作。
老区群众进县城办事或看望她,食宿不便,她就把自己家的一间房腾出来,专门用于接待老区来的群众。
学校、机关单位邀请她去讲革命故事,她从不推脱。她希望通过自己的故事,让后辈能真切地感受到新中国来之不易。她总是谆谆教导后辈,要听党的话,要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对党交代的工作一定要完成好。
“我奶奶,这个小山村大字不识的畲族农妇,没什么文化,可她就知道跟党走,无论形势多么险恶、无论自己所处的环境如何变动,都始终不改变。”肖新建动情地说道。
二
1948年2月,南古瓯县委为建强基层党组织,举办了4期党员发展对象培训班。雷凑使和大儿子肖江西一起,参加了首期党员发展对象培训班。
1948年3月,21岁的肖江西站在母亲雷凑使身旁,两人一起举起右手庄严宣誓,母子二人同一天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在母亲的影响下,肖江西年少时便积极投身革命工作,他带领村里的青少年为游击队站岗放哨、送情报,后来又担任半山村贫农团团长,给游击队秘密运送急需的食盐、药品,搜集情报,救助转移伤员。
在那烽火连天的革命岁月,肖江西带领贫农团坚决执行省委指令,进行“减租抗租”“借粮分粮”斗争。后来,他加入游击队,先后任分队长、支队排长等,参加了大小战斗近十次。
新中国成立初期,古田社会情况复杂,百废待兴,肖江西担任县公安局公安队排长、队长,公安局副局长,在剿匪、土改等工作中,始终站在前列,为当地社会稳定、恢复和发展经济忘我工作。
由于工作出色,肖江西被提拔为古田县委副书记、县人民政府代县长。彼时正值国家“一五”计划重点工程——古田溪水电站开工建设时,肖江西勇挑重担,负责库区移民工作长达10多年。
虽然手中掌握有大量移民款和安置权,但他从不优亲厚友。一位远房亲戚不愿安置到乡下,上门要求他“照顾”一下,想多补偿一些移民款。肖江西耐心地劝说:“我的岳父跟你的情况一样,但他主动要求安置到乡下,很支持我的工作。我手中的权力是政府和人民给的,我们不但不能‘照顾’亲人,对自己人的要求要更严,这样老百姓才会服。”
有一次,他走在街上,被一位老人拦住了。老人说,他一家共14口人,只分到楼房4间和厨房1间,根本不够住。肖江西认真地听了老人的诉说,查看了相关规定,当即就指示工作人员,把他们一家调成平房,那样就有6间房了。肖江西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真正有困难的,就是要予以相应的照顾。”
肖江西离休后继续发挥余热,担任县关工委顾问,积极参加社会公益活动,关心下一代成长。他经常说:“不信神、不信教,这辈子只信共产党,革命的胜利是千百万烈士抛头颅洒热血用生命换来的,后来人应该珍惜保卫这一成果,以告慰九泉之下的先烈。”
“奶奶讲的革命道理,父亲的殷殷嘱托和期望,我永远不会忘记。”肖新建说道。
三
“暑假的傍晚时分,我穿着竹编草鞋、戴着斗笠、挑着浇菜的粪桶穿过县城繁华的街头,最怕遇到同学。刚开始感觉特别难为情,慢慢也就习惯了。”每每回忆起那段艰苦而又幸福的日子,肖新建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一个个画面。尽管父亲肖江西已经去世20多年,可这些事情回想起来就像是发生在昨天,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那时候,每到周末,肖江西总要求子女去城郊劳动,或下地种菜,或上山砍柴。“当时,家里在城郊种菜自给自足,烧火煮饭的柴禾都是自己上山砍枯树枝。”肖新建说,父亲常常告诉他,做官是为百姓做主、为百姓做事的,自己的子女不能有特殊化的思想,不能脱离群众,要和身边的同学打成一片。
而肖新建最喜欢的,就是跟着奶奶到学校作报告。奶奶经常带着孙辈,让他们一起接受教育。耳濡目染,祖母、父亲跟着共产党翻身闹革命的故事,深深烙印在肖家孙辈一代人的脑海里。
肖新建曾在司法系统工作,退休之后,他先后加入省闽浙赣边区革命史研究会、省关工委、省司法厅关工委,继续为党的事业无私奉献。他积极传播红色文化,关注社会弱势群体,开展法律援助,关注贫苦学子的成长。
今年清明节,肖新建回老家扫完墓,带着一家人到半山革命烈士纪念碑前肃穆而立。他特意让孙女戴上鲜艳的红领巾,在烈士纪念碑前敬礼,并献上一束鲜花。
“我现在开展传承红色基因教育活动,就是在追寻先烈足迹,让后辈坚定永远跟党走的信念和决心。”肖新建告诉记者,“奶奶对党的忠诚、对革命工作的热情,在父亲身上得以延续。跟党走,代代传。今天,我们更加离不开红色家风这个‘传家宝’。通过一代代人去感染和引导身边人,才能让红色家风不断赓续。”
因为信仰,肖新建一家三代坚持跟党走,将最美的年华奉献给了党和人民的事业。那饱含对党的热爱、对党的事业无限忠诚的情感融汇在一起,温暖而涓流不息。(刘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