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首届春晚总导演黄一鹤:一生得意处阖家团聚时
4月8日凌晨2时40分,央视春晚开创者、首届春晚总导演黄一鹤在北京病逝,享年85岁。
自1983年首届春节联欢晚会诞生以来,这种过年“新民俗”,已经走过36个年头。
曾任春晚总导演的袁德旺说,“他开创了中国电视文艺的先河,影响了几代中国电视导演。”
36年间,世界变化很大,当越来越多的新技术出现在春晚舞台后,人们似乎更加怀念1983年的那台晚会,简单、朴素,充满变数,却生机勃勃。
主动“直播”
“春晚诞生时,大家好像都没太刻意追求什么,就是个非常简单的联欢会。”很多年后面对镜头,黄一鹤如是说。
回头看来,黄一鹤能够执导春晚,仅仅是一个机缘巧合。实际上,中央电视台每年都会举办内部的职工迎新春文艺晚会,由央视文艺组的工作人员轮流执导。
1983年,轮到了时年49岁的黄一鹤。
黄一鹤出生于辽宁沈阳。1949年,15岁的黄一鹤参军,从事文艺工作。之后,黄一鹤转业到央视文艺组,成为一名电视编导。他生前曾自己评价说,之前“没有什么翻天覆地的经历,只是中国万千电视制作人中的一个。”
首届春晚只有五个机位,所有工作人员加起来不到60人。这一年,黄一鹤向领导提出“现场直播”的申请。
在当年,直播还是个稀罕事,除了技术因素外,风险也是重要的考量。“出任何事故均属于政治事故”,黄一鹤生前在央视《中国文艺》节目中说。
当年的主持人,相声演员姜昆问黄一鹤,“干嘛非得直播?”
导演告诉他,“足球赛如果不直播的话,你看录播有意思?我要让全国观众跟我们一起过春节。”
发烫的热线
1983年前,国内还没有“主持人”的概念,电视节目上,只有报幕员、播音员。
晚会长达四个多小时,为把节目串联起来,黄一鹤引进了“主持人”的概念。
“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想将电视台制作方的想法与观众意见,进行沟通而,这个桥梁,就是主持人”,2010年,黄一鹤在央视《人物》节目里曾谈到,第一届春晚选用马季、姜昆、王景愚和刘晓庆四人搭档串场的组合,事先经过仔细考量。
马季、姜昆的口才好,应变能力强,不过,考虑到相声演员容易“逗贫”,他找来戏剧学院毕业、受过专业训练的王景愚。因为三个主持人全是男的,上台不好看。于是,黄一鹤找来当红演员刘晓庆。
直到四位著名演员同时上台,观众才第一次知道“主持人”的概念。四人搭档串场的形式,也开启了此后春晚的“多人主持”模式。
值得一说的是,首届央视春晚,还保留有“电话点播”项目,现场演员根据观众的喜好“即兴演出”。
当晚8点直播开始后,春晚的热线就一刻没停歇,“一直打到电缆线发热,地上冒起了黑烟,节目组不得不叫来消防队”。但又因电缆线深埋地下,消防员不好打断节目进程,便在热线接听处看守,好在节目结束,电缆线最终没有起火。
正是在这种情形下,李谷一一人连唱7首歌,创下了春晚演出记录。其中传唱度最高的,是一曲《难忘今宵》。
唱不唱“乡恋”
“在我们传统观念里,我是教育者,你是被教育者,我们是在上面,百姓是在下面,他们心里话说不出来,憋在心里难受。”黄一鹤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回忆。
而“让百姓说话”,被视为83年春晚“根本性变化”的开始。当年,所有的观众点播节目都写在小纸条上,放在一个盘子里。
很快,指名要听李谷一《乡恋》的小纸条,就堆满一盘。在当时,《乡恋》是“禁歌”,作为一首民间流行歌曲,一度被认定为“靡靡之音”。
《乡恋》能不能唱?在春晚这样一个面向全国乃至全世界的播出平台,黄一鹤拿不准。直到点播单堆满8个盘子,时任广电部部长吴冷西才一槌定音,让李谷一登台演唱《乡恋》。
首届春晚结束后,观众来信如潮,央视不得不为黄一鹤的春晚组,专门开了一间传达室。
2013年,黄一鹤在接受《中国周刊》采访时说,“1983年,文革余波的影响,还没完全消失,老百姓一直受着压抑”,他希望打破这个局面。
1983年后,黄一鹤又陆续执导了1984年、1985年、1986年、1990年春晚,并开创诸多先例,被称为“春晚第一人”。
“你满足了百姓的心愿,你不需要说什么,百姓就会认可你。”黄一鹤生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说道。
起用港台演员
1983年6月,黄一鹤偶然看到撒切尔夫人将到北京访问。
“香港回归,把真正的香港人、台湾人,请到春晚舞台,祖国大陆是母亲,港台演员是孩子,漂泊在外的游子,投入母亲怀抱,于情于理,多好啊!”
黄一鹤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自己当时眼前一亮,决定邀请港台艺人上春晚。他为1984年的春晚定下原则,“不喊一句政治口号,只讲鱼水之情,两岸一家亲”。
从确定港台艺人参与晚会,到付诸实践,黄一鹤遇到不小的阻力。但在此事上,他始终态度强硬,屡次争取。
1984年,张明敏如期登台,一首《我是中国心》红遍大江南北。
在这届春晚同获成功的,还有春晚史上第一个小品《吃面条》。
预演时,观众笑得前仰后合,但黄一鹤回忆,自己当时却害怕了,“这么笑可以吗?会不会被视为大毒草痛批一顿?”
就在晚会前一刻,演员陈佩斯、朱时茂不见了。黄一鹤在演播大厅二楼的幕布后找到两人,
原来,两个人因为拿不准《吃面条》能不能上场,情绪低落,躲了起来。
黄一鹤生前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回忆过这一幕,“那个岁月,人们干一点儿破格事,就要付出沉重代价”。
当时,黄一鹤含着泪跟陈佩斯、朱时茂说,“佩斯、老茂,这个节目没人说可以上,也没人说不可以,我是晚会的导演,我可以做决定:上!出了问题,我负责。”
2013年,79岁的黄一鹤接受《中国周刊》采访时,解释自己的动机:“我也不是伟大,也有个人利益的纠结,我这个人把艺术视为生命,把艺术看得比生命还重。把晚会搞砸了,全国观众都骂我,那我搞得什么劲儿?”
新“民俗”
1985年左右,黄一鹤开始应邀去地方台执导春晚。退休后也没闲着。
2010年,黄一鹤应邀出任黑龙江卫视春晚总导演。像执导央视春晚一样,他始终重视晚会主题的确立。
那年,他看到交通部统计的数据,当年,中国有接近10亿人奔波在路上,乘坐各种交通工具,就为回家。这触动了黄一鹤,于是,他将2010年黑龙江台春晚的主题,定为“回家过年”。
在黄一鹤逝世后,主持人曹可凡评价说,“央视春晚创始人,首届春晚总导演黄一鹤先生今晨去世。一鹤导演开创春晚先河,并影响中国电视文艺几代导演!”
4月8日,曹可凡向新京报记者回忆自己与黄一鹤二十多年的交往。
“当时我还年轻,黄一鹤导演对我们年轻一代很关心”,在曹可凡眼中,黄一鹤对中国电视文学的重要性及意义在于,他是央视春晚奠基人,“央视春晚从1983年以后,成为今天中国人过年一种新的民俗”。
在曹可凡看来,黄一鹤确定了央视春晚的基本形式。例如,摆圆桌,像圆桌茶话会的形式,以及歌舞、小品。“包括春晚主持人的设定和作用,我觉得这些都是黄一鹤导演在一开始就确定了的,这么多年来,其实没有大的变化。”
这种不变,将黄一鹤与“春晚”连接在一起,超越时空。
新京报记者李一凡康佳实习生刘梓桐曹梦怡编辑王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