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清僵尸企业

日期:12-10
僵尸企业造船厂吴舸

原标题:出清僵尸企业

编者按:“僵尸企业”4个字,在过去多年频繁的出现在各类官方文件中,但对大部分公众而言,也只是各类政策文件中一个形象的词汇,但落地到现实,僵尸企业事关产业,事关就业,事关效率,事关背后数万亿问题资产的处置,等等,于各级政府都是“一个巨大的包袱”,所以我们再一次将目光聚焦于此,寄希望吸引更多切实的关注,并推进僵尸企业有效的出清。(周鹏峰)

导读:从宏观上考虑,问题资产规模数万亿。如此庞大的数字靠诉讼和拍卖,恐怕很难有结果。更多职业化重整资本进入或许将成为推动和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

本报记者侯潇怡深圳报道

“僵尸企业”出清进程将进一步加快。

12月4日,发改委等11部门联合发布《关于进一步做好“僵尸企业”及去产能企业债务处置工作的通知》(下称“《通知》”),要求积极稳妥处置“僵尸企业”和去产能企业债务,加快“僵尸企业”出清,并要求2020年底前完成全部处置工作。

根据国资委2016年摸底的相关数据,中央企业需要专项处置和治理的“僵尸企业”和特困企业达2041户,涉及资产3万亿元,而这仅仅是中央层级的梳理。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中了解到,地方问题企业或“僵尸企业”数目更为庞大。比如河南省曾披露截至2018年10月处置省属、市县属僵尸企业1124家;广东省曾披露2016年完成2385家僵尸企业出清。

地方是僵尸企业处置的主要执行方,但千企千面,地方与企业、金融机构等债权人之间的关系表现得更为错综复杂,僵尸企业加速出清的过程中,亦要避免二次“伤害”,市场呼吁职业重整资本介入万亿问题企业处置蓝海。

摸底与加速出清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查询多个省市国资委披露的公开信息发现,2016年以来,部分省份陆续公布僵尸企业处置计划,按计划2019年底至2020年僵尸企业处置工作可以陆续完成。

如山东省政府按照连续三年亏损且扭亏无望、已经停产停业或半停产、资不抵债丧失造血功能的判定标准,2016年披露“省管企业所属僵尸企业”数量为321户(市县属僵尸企业数量并未公布),涉及职工121023人。按照计划,山东省2016年、2017年、2018年将分别处置125、124、72家僵尸企业,2018年底将完成山东省属僵尸企业处置工作。

此外,河南省披露截至2018年10月处置省属、市县属僵尸企业1124家,预计2019年完成国企改革。广东省2016年完成2385家僵尸企业出清,并根据《广东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去产能行动计划(2016-2018)》,2018年底,广东基本实现“僵尸企业”市场出清。

而对于尚未披露、尚未确定“僵尸企业”和去产能企业债务处置名单的地方政府和国资委,发改委近日发布的《通知》给出了明确时间表——三个月内确定首批名单,原则上2020年底前完成全部处置工作。

华北某省接近国资委人士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各省国资委都进行过省内的摸底,对地方情况已经比较了解。包括银行在内的很多机构都想获取名单,但僵尸企业的名单很难对外公布,一方面是目前对于僵尸企业的认定很难有统一标准;二是一旦被公布认定为僵尸企业,可能会加大企业的处置难度。但政府目前都会和名单企业充分沟通,按照制定的计划逐步推进出清。

他也直言,政、银、企之间的关系也在这几年屡屡变化,处置僵尸企业或问题企业的难度确实很大。问题企业中以历史悠久、规模庞大的国企居多,早先这部分企业是较占据主动权的一方,政府、银行都乐于为企业提供帮助或服务。当问题企业出现债务问题后,前几年从地方执行层面看,银行授信受政府影响较大,多不会抽贷断贷,甚至还会在政府压力下继续提供贷款,问题企业多得以“续命”。

但随着近两年去杠杆的推进、金融监管和对地方政府的约束,以及流动性的收紧,银行主动性与话语权越来越强,问题企业的债务压力越发严峻,缓和与拖延空间也越来越小。一方面是来自银行等金融机构债权人的压力,一方面面对政策要求出清的压力,问题企业处置必须加快。

中国政法大学研究生院院长、破产法与企业重组研究中心主任李曙光也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前几年地方处置僵尸企业还有一些政策消化、观念上转化,政府包括人员安置、破产资金哪里来等障碍,但今年上半年从调研情况看,僵尸企业各个省都在开始大规模推进,各地政府、法院落实到行动加快,今年破产案件数据也会上升。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披露数据,2013年我国破产案件数量出现拐点以来连续五年攀升。最新数据显示,2017年全国法院新收企业破产申请审查、破产案件9542件,同比上升68.4%;审结6257件,同比上升73.7%。市场普遍认为,2018年新收、审结破产案件数量或均可破万。

效率与可能的误伤

在地方加速处置问题企业资产以及破产阻碍降低的同时,不少业务人士也提出了新的担忧,在这一轮加速处置中,本意是减少资源浪费,但地方在执行中若一味追求处置效率,或许会形成处置中的二次“浪费”。

华北某大行对公业务人士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随着对地方政府债务、僵尸企业处置等一系列文件的出台,银行在地方政、银、企的博弈中更具有主动权。

“之前银行对地方政府或地方政府平台的背景是十分看重的,政府也愿意为这部分国资企业提供担保,从运营层面,银行认为这样可以撇清责任干系。但对于目前阶段来说,仅仅撇清干系无法收回债务,加上政策也支持没有经营能力的僵尸企业破产,所以银行的风险敞口有所收紧。不少企业可能在这轮加速出清中被误伤了。”他直言。

他举例指出,之前当地一家有名的房地产企业,主要因为当时民间借贷过重出现了现金流和经营问题,但其他资产质量都比较优质,未来还款能力也较为看好,但省行坚决不续贷,各家银行抱团恐慌性出逃,很多资产被贱卖,但当时可能只是缺少一笔现金流注入,一个有潜力的企业破产,难以起死回生,本质也是资源的浪费。

北京甲乙丙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钟伦权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从过往参与的问题项目经验看,项目不成功很普遍,主要在于各利益方难以找到平衡点,于是匆匆处置。不论是项目还是企业,产生困境的原因很复杂,资金问题、管理问题、定位问题等,但项目最终走向失败或者企业濒临破产后就会表现为各方利益极不平衡。

钟伦权曾受汉口银行委托处理武汉造船厂重组项目,彼时武汉造船厂正为德国客户造船,建设至半程缺少现金流,银行希望起诉。“如果站在银行的角度直接拍卖,造船厂破产了,造船厂没有什么资产,银行债权也收不回来,还要背上遣散费等各种负担。只有把船能够顺利造起来,把船交给德国,把尾款付给造船厂,还给银行,才能实现共赢。此时需要说服银行再贷款,封闭使用把船造起来,同时说服德国方面涨价,通过造船款归还银行贷款还可以顺利进行造船厂改制,是一个非常成功的案例。”

他指出,当债权人、股东、职工、政府多方通常都处于一个十分混乱的状态时,盲目处置一味追求速度并不可行,只有做好解决方案、重组方案,平衡各方关系才能避免二次失败和伤害,追求最大的效益,但这种投入必须值得。

“3亿”门槛与职业资本的稀缺

但专业高效的处置,需要职业重整资本的介入。德富资产执行合伙人吴舸指出,对于可以通过重组等方式拯救的问题企业来说,关键在于如何吸引新资金进入。但实践中各利益方想的都是回款而不是投钱,没钱投入就“解不了套”,即使破产重整,也要补充流动性。而目前市场上针对问题企业的职业化重整资本很稀缺。

他具体指出,市场看资本实力,3亿是一道坎。国内可以调动3亿以下资金的民企很多,但往往缺乏经验,因为金额相对有自主权,很多合同条款没看清就盲目投入项目,失败的可能性比较高。可以调动3个亿以上资金的多数是持牌机构,体系并不缺钱,但机构的原则更多考虑的是投资不出错,很少进入问题项目。

总体来看就是,3个亿以下资金缺乏专业经验,3个亿以上资金不愿意进入,这是重整资本稀缺的原因。

湖岸投资董事长张征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僵尸企业的处置目前比较多还是由银行打包进行处置,真正由专业AMC进入且深入运营的问题企业还不多。

吴舸还对记者表示,对问题企业来说,一方面需要资金,另一方面也需要资金专业。他提出,职业化重整资本最需要的是全面的能力,主要包括商业能力和法律能力,商业能力甚至大于法律能力。

他指出,一笔债权与债务人沟通很少有异议,只是说还不起,能不能谈判。传统处置方式采用法律武器,不一定能赢。从宏观上考虑,问题资产规模数万亿。如此庞大的数字靠诉讼和拍卖,恐怕很难有结果。所以如何进行专业的利益分配和重新谈判,更多职业化重整资本进入或许将成为推动和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

某民营AMC业务人士也指出,专业机构应该更多介入问题企业的处置与重整,通过专业机构制订专业方案,确保方案顺利实施。一方面问题企业和问题项目的情况时时变化,债权情况也在时时变化,要考虑如何统筹不同利益关系,甚至统筹经济、民生、社会责任等更复杂的问题。第三方通常可以独立于债权人、债务人、政府,更客观地分析和量化各方利益主体的平衡点。

“目前专业机构进入问题企业处置领域的商业热情依然有限,一方面是纯商业回报上的考虑,是否具有专业性,能否商业可持续,这考验的是机构的专业实力。另一方面也因问题企业多是国企、央企背景,对民营资本开放程度有限。这也是行业目前的呼吁,希望能有更开放的机会,进入万亿问题企业处置蓝海。”她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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