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时报驻英国特约记者纪双城环球时报记者陈子帅环球时报特约记者伊文]11月13日,英国政府重组内阁,前首相卡梅伦被“返聘”为外交大臣,内政大臣布雷弗曼则遭解职。这一人事变动被媒体解读为首相苏纳克试图团结中间派选民,也让外界看到连续执政13年的英国保守党所处的困境——不断右倾、分裂加剧。卡梅伦“回炉”之际也正值英美等国媒体讨论“破碎的英国”之时。在10月初举行的保守党年会上,苏纳克也直言该国政治“破碎”,没有按照应有的方式运作。他承诺从根本上进行改革。不过在党内阻力、“文化战争”、经济不振以及难民问题等多重挑战下,苏纳克能否力挽狂澜,还是一个未知数。
保守党支持率比工党低了约20个百分点
11月12日,作为英国前首相的卡梅伦和现任首相苏纳克一起出席了“阵亡将士纪念日”活动,当时几乎没有人预料到这两位并未在现场过多寒暄的保守党要员,会在第二天宣布震惊英国的消息。13日清晨,英媒开始以突发新闻的形式报道政府宣布要进行内阁改组,而当卡梅伦出现在首相府门外时,还是有很多人不敢相信他会重回内阁。《环球时报》驻英国特约记者当时站在首相府门口的媒体采访区,一些当地记者煞有介事地分析说,卡梅伦这次只是来向苏纳克提供一些个人建议。当苏纳克正式宣布任命卡梅伦为外交大臣后,一些现场的英国记者则开玩笑说:“没想到第二个卡灵顿勋爵回来了。”
卡灵顿勋爵从1979年到1982年担任英国外交大臣。和卡梅伦一样,他在职期间缺少议会下院议员的资格,但凭借在政军两界的资深背景,被时任首相撒切尔夫人起用,主导解决南罗德西亚(津巴布韦前身)独立问题。40多年后,一些记者口中的“第二个卡灵顿勋爵”卡梅伦也临危受命。苏纳克将他召回保守党政府之际,正值这个连续执政超过13年的英国老牌政党面临巨大的内外压力之时,其中之一就是保守党内右翼势力崛起,导致党内分歧加剧。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所英国研究室主任杨芳表示,2016年英国公投决定“脱欧”之后,保守党右翼激进派的地位和影响力大幅提升,温和派式微。这一情况在去年9月特拉斯出任英国首相时达到了顶峰。英国《金融时报》2022年9月对来自不同政治派别的政治学家展开了一项快速调查,结果显示,在时任英国首相特拉斯和财政大臣克沃滕的领导下,在0(极左)至10(极右)的评分范围内,保守党获得了惊人的9.4分。英国《金融时报》称,这表明英国保守党立场的右倾甚至超出了美国前总统特朗普领导下的共和党。
杨芳表示,保守党右翼激进派主导英国的这几年,给英国带来的主要是动荡与不安。再加上“脱欧”后英国内外环境的变化,以及疫情和一些重大地缘政治事件的冲击,导致英国出现频繁更换首相和大臣、政策缺乏稳定性、经济长期增长乏力等问题。这一系列现象导致保守党支持率不断走低。民调显示,其支持率已经低于最大反对党工党大约20个百分点。此外,即使是改组,保守党政府短期内也看不到支持率提升的迹象,因为右翼激进派主导该党的这几年,使其丧失了大量的中间选民。
在右倾的同时,保守党内部的分裂也不断加剧,而这在该党今年10月初举行的年会上暴露无遗。据美国“政治新闻网”报道,这是苏纳克首次以保守党党魁的身份在该党年会上发表讲话。英国需要在2025年1月28日之前举行大选,苏纳克希望保守党人为了大选团结起来,但对很多该党议员来说,与首相“同台献歌”并不是他们关注的事情。10月2日,英国财政大臣亨特在年会上发表主旨演讲。同一天,前首相特拉斯在另一个地方与“其他心怀不满的保守党人举行了一场反叛集会”,且风头盖过亨特。她的观众不仅人数多,且包括前商务大臣里斯-莫格和前内政大臣帕特尔等重量级人物。特拉斯还是保守党后座议员“成长小组”的成员,该小组拥有大约60名议员。如果他们集体投票反对首相的政策,将威力巨大。
另一位前首相特雷莎·梅利用她在年会上的露面机会,警告苏纳克不要在实现净零排放的道路上进一步倒退。此外,西米德兰兹郡官员、保守党人斯特里特也在该党年会期间召开了一场临时新闻发布会,反对苏纳克缩减2号高速铁路建设的计划。对苏纳克来说,这是保守党逐渐脱离他控制的又一个迹象。同样在保守党年会期间,所谓的“新保守党”举行了“宣言集会”。他们的要求很激进,从退出《欧洲人权公约》到打击“性别意识形态”,无所不包。
《环球时报》驻英国特约记者发现,不少保守党资深议员都曾表示,如今保守党内部分裂是一个大问题。一些老派政治人物批评以特拉斯为代表的保守党人缺乏基层工作经验,言行只为迎合选民,而不考虑后果。问题在于,特拉斯这类保守党人的作风,被很多保守党新生力量推崇。这一方面令老派保守党人感到失望,同时也让那些无法苟同右翼政策的保守党自由派议员们,参与党内事务的热情大减。
“保守党已经脱离了英国人民”,《金融时报》此前警告说,在执政13年后,保守党正准备被踢出局。《华盛顿邮报》称,今年5月,保守党在英国地方选举中遭受重创,失去了1000多个议席,只获得了可怜的26%的选票。尽管这样的地方选举并不一定会预示该党在大选中的表现,但这一灾难性的结果表明,保守党正在走向出局。
早在“脱欧”前,就已陷入困境
除了保守党的问题,“破碎的英国”也是英美等国媒体和智库近一年多来广泛讨论的话题。益普索集团此前在其网站发文称,从《新政治家周刊》到《每日电讯报》,英国很多报纸和杂志都曾刊登文章讨论“破碎的英国”。
美国智库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网站此前发文称,关于“破碎的英国”,最“生动”的例子来自英国国民健康服务体系(NHS)。据英国天空新闻网今年9月报道,截至当时,NHS等待常规治疗的病人人数达到创纪录的760万。截至今年7月底,英格兰约有39万病人等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开始接受常规医院治疗。新西兰《新闻报》记者迈尔斯去年10月发文,讲述了自己在英国的经历以及见闻。她表示,自己一位英国朋友的母亲在最终被收入医院进行心脏瓣膜手术时,进了手术室却被告知医院的瓣膜用完了,手术做不了。这位80岁的老人哭着被送回了家。根据经合组织的数据,英国的医院床位数比其他发达国家都少:每1万名居民只有23张病床,而法国和德国分别为57张和78张。
除医疗服务外,英国人抱怨的还包括百余所学校因面临倒塌风险被要求关闭校舍、罢工引发的机场和铁路混乱、能源问题等。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表示,很多人认为英国现在的诸多问题都源于“脱欧”,但早在“脱欧”前,英国就已经陷入了困境。经合组织认为,过去30年,与其他经合组织国家相比,英国在基础设施方面的支出较少,其基础设施资产的质量低于七国集团的其他国家。发电、航空运输和公路等一些领域出现了产能限制。《金融时报》称,英国人的收入中位数远低于发达国家的平均水平,其穷人的平均收入低于斯洛文尼亚穷人的平均收入。
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全球治理与区域国别研究院英国研究中心智库研究员李冠杰表示,“破碎的英国”体现了该国的一种“忧患意识”,英国认为自己从二战后一直在衰落,这种论断延续至今。在近些年保守党执政时期,英国的“破碎”情况更加明显,因为保守党政府的分裂加剧了英国人的不安情绪。李冠杰分析认为,“破碎”在一定程度上指的是英国老百姓的感受,但也不至于说英国“不行了”,英国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经济体。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破碎的英国”一词是保守党此前用来攻击工党政府的,而一位曾担任政府高官的保守党人称,工党正把这个标签挂在保守党脖子上。
“留给他解决问题的时间不多了”
对于保守党的右倾,苏纳克希望通过复兴中间派予以应对。杨芳称,苏纳克对内阁进行改组,显示他希望重塑保守党的稳健形象,避免更加极端和激进的做法。据英国《每日电讯报》报道,该国前副首相、保守党要员赫塞尔廷勋爵称,卡梅伦的回归可以拯救该党此前让很多人感到“沮丧”的发展方向,使其免于继续右倾。不过,包括彭博社在内的不少媒体认为,此次人事变动让苏纳克与保守党右派之间出现了更大的裂痕。
对于英国存在的问题,苏纳克在今年的保守党年会上直言,政治没有按其应有的方式运作,“30年来,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鼓励做出简单决定而非正确决定的政治体制”。他表示,政府现在面临着“从根本上改变”国家的任务,并承诺将“用其他方式”推进必要的变革。
苏纳克能否力挽狂澜,修复“破碎的英国”呢?杨芳认为,在大选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苏纳克政府会极力在社会政策和经济政策上有所建树,但是如果不真正解决现阶段英国的问题,只是一些“急就章”或政策上的短期修补,最多只能缓解一些社会矛盾,并不能够真正拯救“破碎的英国”。对于苏纳克能否应对各种挑战,李冠杰称,最大的问题是,留给他解决问题的时间不多了。苏纳克正在布局英国大选,“返聘”卡梅伦的决定招致了正反两方面的反应。苏纳克无法修补“破碎的英国”的原因是他很可能会在一年后下台。从民调数据看,工党的支持率明显要高于保守党。
在外交方面,苏纳克希望通过起用卡梅伦来提升英国的外交能力。杨芳对此评论称,卡梅伦的回归更多是一种信号,即苏纳克希望英国外交能更有影响力、政策能更稳健务实,服务于英国的国家利益和未来的保守党竞选。卡梅伦的回归对提振英国外交会有帮助,有利于英欧关系的发展与改善。
上任后,卡梅伦将首次外访选在乌克兰,还对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高级成员进行制裁。23日,他对以色列进行访问。卡梅伦所做的一切,似乎与其前任没有显著不同,但头顶前首相的光环,凭借曾经的国际影响力,英国政府期待他能在俄乌冲突等国际事件中,为英国争取到更主动的外交地位,让国内外看到保守党政府在内政外交政策上的团结,不再被党内极端势力闹得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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