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正在发生一些与众不同、真正引人注目的事情:政治的大戏征服了布鲁塞尔,这座城市不仅是欧洲的首都,也是“技术官僚主义”(指技术专家对社会直接管理,是科学和工程技术手段对社会经济系统的直接应用——编者注)的首都。这不是一次性的事件,这种戏剧将持续上演。爱尔兰政治学家彼得·梅尔在其著作《统治虚空:西方民主的空洞化》中写道,西方民主国家公民与其政治领导人之间日益扩大的差距,侵蚀了统治阶级的政治合法性,助长了反对统治阶级的民粹主义动员。在梅尔看来,这侵蚀了议会民主,因为政客们所说的几乎无法再传达给选民。选民们很少看到他们能认同的真正辩论。他们感觉自己的被代表权越来越少,失去了对国家机构的尊重,最终完全退出了政治进程。他们投票时,或者如果他们投票,目的是为了抗议,支持“反体制”政党。
围绕泽连斯基访问欧洲议会的情绪更加耐人寻味,因为正如梅尔所述,欧洲层面的政治侵蚀比国家层面的更严重。这是因为,毕竟在布鲁塞尔发生的事情比在各国议会发生的事情离选民更远。这种情况正在改变。乌克兰冲突正在扭转梅尔10年前所预示的趋势,为欧洲政治注入了情感和戏剧性。
几十年来,布鲁塞尔完全缺乏政治戏,欧洲人对那里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在学校里,他们往往学到的是如何制定国家法律,而不是欧洲法律。大多数公民不知道布鲁塞尔是如何运作的。此外,自20世纪50年代开始,欧洲一体化的本质是将欧洲国家之前不时爆发战争的问题去政治化。通过建立一个共同市场,慢慢协调各国法律法规,欧洲大陆上发生战争的可能性降低。这当中的理念是务实的妥协,而不是军事升级。但几十年后,公民们习惯了这一和平进程——因为它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忘记了它背后的政治理念。他们所看到的,只是许多技术官僚式的规定和对他们并不真正关心的问题的辩论。
欧盟成员国担心,一个更加联邦化和社会化的欧洲会破坏国家主权。多年来,大多数公民强烈关注的敏感问题——医疗、安全、教育和国防——仍然是国家的问题。近年来,随着民粹主义政党利用恐惧和仇恨等强烈情绪来吸引选票,这种大戏甚至有所增加。这些政党立即把矛头对准了布鲁塞尔的技术官僚,经常主张脱欧。他们主要是在国家政治舞台上这样做的,其领导人有时拒绝在欧洲议会中占据自己的席位。
最近的民意调查证实,尽管欧洲公民可能会批评欧盟的运作,但他们对欧盟成员国身份的赞赏从10年前的50%上升到现在的72%。当谈到欧洲时,他们又看到了更大的愿景。他们本能地理解为什么英国前首相梅杰说“英国脱欧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梅杰称,在一个只剩下3个主要权力集团的世界上,“如果我们的子孙成为一个真正大集团的一部分,他们的未来会更好。”
欧洲的极右翼民粹主义者也明白这一点。去年2月以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停止主张脱欧。他们现在想留在欧盟,并从内部改变它。因此,他们进入了欧洲政治舞台,带来了戏剧性。今天,波兰总理莫拉维茨基、意大利总理梅洛尼、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和其他许多人都在大力投资欧洲政治。尽管他们在乌克兰冲突等问题上存在明显分歧,但这些国家的政治团体在布鲁塞尔越来越活跃,在气候变化、移民和法治等这个时代的重大跨国问题上发挥着重要作用。
欧洲议会明年6月将举行选举。许多人预测,中间派将或多或少地占据议会席位,但极右翼和极左翼将变得更强大。随着极右翼民粹主义者加入,他们坚持认为基督教欧洲必须受到保护,免受移民等问题的影响,更多的戏剧性事件也随之增加。难怪67%的欧洲人表示,他们倾向于现在举行欧洲选举。
10年前,梅尔担心技术官僚的“去政治化政治”会导致西方自由民主消亡,因为选民会觉得自己不再被代表,从而失去兴趣。但政治化正在上演,伴随着全面的戏剧性和对抗性的政治。这将不可避免地带来新风险,比如欧盟成员国与极右翼势力之间日益紧张的关系。但对于欧洲公民来说,这种政治化已经让欧洲变得更容易理解,也更有趣。(作者卡罗琳·德格鲁特,陈欣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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