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项腐败指控缠身,内塔尼亚胡为何还能“回炉”当总理?

日期:11-11
内塔尼亚胡左翼以色列总理

有望迎来最右翼政府

11月1日,耶路撒冷,内塔尼亚胡参加利库德集团的选举之夜活动。图/视觉中国

11月1日,耶路撒冷,内塔尼亚胡参加利库德集团的选举之夜活动。图/视觉中国

随着今年4月几个议员出走,由贝内特和拉皮德共同领导并先后出任总理的以色列“拼凑型”联合政府顷刻间垮台,四年内的第五次大选提前到来。73岁的内塔尼亚胡没有再次错过机会,他领导的右翼阵营在大选中胜出,即将再次获得组阁权。

这次大选也被认为是内塔尼亚胡卷土重来的最后机会,因为他已经连续输掉了四次大选,如果第五次再不成功,他很可能就此隐退并让出利库德集团领导人的位置。

一年多前,由于没有按期完成组阁,在选举中获得最多席位的以色列右翼政党利库德集团主席内塔尼亚胡不得不黯然下台,结束了12年的总理任期,目送由左派、中间派、蓝白党以及右翼组成的8党联盟组成新一届政府。不过在以总理身份发表最后一次演讲时,内塔尼亚胡对支持者说出了这样的话:“我会很快回来的!”

如今,内塔尼亚胡兑现了自己对支持者作出的承诺,距离他第三次出任以色列总理仅剩一步之遥。

四年内,五次大选

以色列的这一轮政治乱局起于2019年4月,彼时连续执政10年的内塔尼亚胡已经使得国家政治全面右转,对巴勒斯坦态度温和的中左翼几乎没有了生存空间。但另一方面,右翼各派中“倒内”势力壮大,这除了因为关于内塔尼亚胡的多宗贪腐案让其名誉扫地,也因为犹太宗教学生可否豁免兵役等难题使得右派内部进一步分裂,最终导致前国防部长甘茨自立门户创立蓝白党,开始与内氏分庭抗礼。2019年9月和2020年3月,利库德集团胜选但内塔尼亚胡无法组阁的尴尬局面两次出现。

在新冠疫情的冲击下,虽然内塔尼亚胡最终说服甘茨与自己成立联合政府,但是由于害怕甘茨的势力进一步坐大,内塔尼亚胡故意拖延政府预算案,最终使国会解散,大选提前。2021年3月的第四次大选,内塔尼亚胡虽然同样未能组阁,但是成功阻击了甘茨领导的蓝白党势力,后者从占据30个国会席位的第二大党跌到了只剩8个席位。不过,内塔尼亚胡自己的党派联盟也无法得到多数,以色列政坛再现僵局,高傲的内塔尼亚胡甚至曾经考虑与仅握有4个席位的阿拉伯政党拉姆党联合执政。

这种情况下,第四次大选的“倒内”先锋从甘茨变成了中间派政党拥有未来党领袖拉皮德。带着国内民众不希望大选再次流产的期待,拉皮德以最大诚意邀请分裂自右派保守势力的统一右翼联盟和左派的阿拉伯拉姆党共同组阁,最终勉强凑齐了61个席位的及格线,把内塔尼亚胡赶下了台,结束了其连续12年执政的纪录。

但是,靠“倒内”拼凑到一起的联合政府先天不足,很快就因立场不一致而出现内乱。从2021年6月执政开始,先是总理贝内特的统一右翼联盟议员因为宗教争议退出执政联盟,之后又有左翼议员因为不满阿拉伯拉姆党的强硬立场退出联盟,最终低于60个议员及格线的联合政府无法在国会通过多项法案,知趣的贝内特不得不在2022年6月提前一年辞职退出政坛,由拉皮德接任总理,并在11月1日重开大选。满打满算,这一届政府存在了17个月,和外界的预期基本一致。

从执政表现看,上任才四个月的拉皮德可圈可点,综合表现甚至超过了执政一年的贝内特,其执政亮点包括成功接待来访的美国总统拜登,与伊朗支持的黎巴嫩真主党基本完成了东地中海划界纷争,对加沙的伊斯兰圣战组织发动猛攻并换来停火。一手言战,一手讲和,充分体现了拉皮德中间派的执政特点,无疑为拥有未来党捞取了不少政治资本,也让最新一期选举成为了拉皮德和内塔尼亚胡两个人之间的战斗。但是,面对国内通胀压力导致的经济困难和进一步恶化的安全形势,以色列人民还是选择了更加老到的内塔尼亚胡。

从最多元政府到最右翼政府

以色列本次大选的投票率创下了2015年以来的最高纪录,显示了民众对于选出稳定政府的迫切需求。根据以色列中央选举委员会的统计数据,71.3%的合格选民投了票,高于过去四年的任何一次大选。在11月3日晚统计完最后一张选票后,内塔尼亚胡和其他三个右翼犹太宗教政党组成的执政联盟赢得了64个席位,超过了组阁基本线。拉皮德的中左翼联盟虽然赢得了51个席位,但是除了拉皮德的拥有未来党,其他中左翼政党的席位全部下降。长期以来一直是左翼中流砥柱的梅雷茨党实际得票率只有3.14%,甚至未能达到获得议员席位的3.25%的最低标准,被扫地出门。

虽然右翼重新崛起是大势所趋,但是中左翼内部的昏招也加速了自身执政联盟退出历史舞台。在这次大选前一个多月,拉皮德政府批准了以色列与黎巴嫩真主党之间关于东地中海沿岸两国海上分界线划定的协议,并认为这一协议对以色列的安全和经济发展都是一项伟大的成就。内塔尼亚胡第一时间出来反对,认为协议出卖了以色列的利益,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天然气田将使真主党获得巨大财力来对抗以色列。拉皮德的动机无疑是希望通过这一所谓的外交胜利来获得更多的选票支持,因为之前的以色列政府鲜有与黎巴嫩达成协议的先例。不过他在时机上犯了错误,太早宣布达成这一协定,给内塔尼亚胡等政敌留足了时间去驳斥这一交易,反而伤害了己方的执政评分。

另外一个导致拉皮德失利的重要原因是占以色列总人口20%的以色列阿拉伯人被充分动员参与了本次选举,使得投票率从44%上升到了54%,但是他们的投票被分流到了三个不同的阿拉伯政党,最终仅有两个政党合计获得10个席位,少于历届选举,反而让阿拉伯政党的议会席位失去了“造王者”的地位。

从最终的选举结果看,利库德集团继续成为最大政党,获得32个议会席位,拥有未来党赢得了24个席位,宗教犹太复国主义者党获得14个席位,成为第三大政党。以色列总统赫尔佐格预计会在一周内正式邀请内塔尼亚胡牵头组阁,而内塔尼亚胡执政联盟的内部谈判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预计到11月底才能做好内部的权力分配,开始自己的第三次执政。

外界普遍预计,这一次的执政联盟将较上几届更为巩固,连续执政数年也存在较大可能。但是并非所有人都乐于见到官司缠身的内塔尼亚胡再次出任总理,他的重新出山代表着最多元政府到最右翼政府的转换,可能动摇以色列的宪政框架并撕裂其社会结构。

宗教犹太复国主义者党是三个正统犹太宗教政党的联盟,代表着激进的民族主义者和反对同性恋等平权运动的宗教右派力量。虽然极端正统犹太宗教政党一直是以色列政坛不可忽视的力量,但本次大选中犹太宗教政党杀入前三,一下子从边缘跃升为主流,还是史上首次。一旦内塔尼亚胡组阁成功,宗教犹太复国主义者党也将成为执政的第二大党。内塔尼亚胡已经承诺,将任命极右翼人物担任关键内阁部长,其中包括伊塔马尔·本·格维尔,他已成为除内塔尼亚胡之外以色列最具影响力的右翼人物。

格维尔是一名律师,也是一名极右翼活动家,是种族主义者梅尔·卡哈恩的弟子。由于对巴勒斯坦人过于极端的言论,卡哈恩于1990年在纽约被暗杀,而其政党也被美国政府宣布为恐怖组织。格维尔继承了卡哈恩的种族主义学说,其职业生涯都在为约旦河西岸以及加沙地带的犹太定居者辩护,并不断煽动犹太人对阿拉伯人使用极端暴力。格维尔坚持认为巴勒斯坦控制区也都是犹太人的固有领土,不但巴勒斯坦人应该被赶走,以色列境内的阿拉伯人也应该被赶走。他的盟友斯莫特里希除了是一个极端民族主义者,还是一个极端反对同性恋的人,一直自称有同性恋恐惧症,并多次组织反对同性恋的游行。

格维尔已经成为以色列最受欢迎的政治家之一,这要归功于他善于利用媒体造势,善于制造出格言论,并通晓转移批评的诀窍。他一直呼吁要对巴勒斯坦人采取更强硬手段进行管控,并占领整个约旦河西岸,而大部分年轻的极端正统派犹太男性都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

格维尔无疑是以色列历史上最为激进的政客,而内塔尼亚胡现在别无选择,必须把他纳入执政联盟,不然他握有的席位就不足以占据议会多数从而丧失组阁权。但是让格维尔出任部长级别的高官,也将进一步分裂以色列政坛。格维尔曾称呼议会的阿拉伯政党议员为“恐怖分子”,选择格维尔也代表与中左翼政党的彻底决裂。如何不重蹈上一届政府的覆辙,将是一个长期考验内塔尼亚胡的难题。

目前看来,以色列政坛不断右转已经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趋势,今后很可能涌现出更多与格维尔立场相似的政客。越来越多的犹太人担心,以色列国的犹太民族性不断遭到境内阿拉伯人的稀释,犹太人的身份认同和国家安全也不断受到威胁,这些都直接催化了极右翼的这种强势表现。2021年5月的巴以冲突加重了犹太人的不安全感,而几个月后阿拉伯政党成为联合政府的一部分则加剧了右派犹太团体对于以色列丧失犹太属性的担忧。

特拉维夫-雅法学院政治传播部主任诺亚·拉维几年前参与了一项发达国家年轻人政治观点的比较研究。她发现匈牙利年轻人的政治右倾现象最为严重,以色列年轻人则紧随其后。出现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包括:犹太宗教激进教育不断成为以色列主流,犹太人在以色列人口占比的持续下降,以及阿拉伯人政治意识的不断觉醒所带来的理念冲突等。拉维认为,以色列犹太右翼普遍将阿拉伯人视为敌人,这也使格维尔成为新生代广泛欢迎的政治人物。以色列境内的阿拉伯政客自然不会忽视格维尔的极端言论,阿拉伯议员艾达·苏莱曼认为,暴力和种族主义的右翼政权会进一步走向极端,必须制止这一趋势。

作为如今以色列政坛第三大党的领导人,格维尔已经明确向内塔尼亚胡提出希望出任新政府的安全部长,统领国内的安全部队。但这样的安排,可能招来极端右翼派别以外所有政治势力的反对。包括美国加州民主党参议员布拉德·舍曼在内的亲以政客也已经向内塔尼亚胡喊话,敦促他在新政府中排除格维尔这样的极端宗教分子,因为他的观点已经违背了以色列的建国原则。

内塔尼亚胡邀请拉皮德的中间派政党或甘茨的中右翼民族团结党共同执政以取代格维尔,仍然存在可能,只是这种执政联盟的出现无疑存在更大的不确定性。

政坛常青树的重重考验

从1996年第一次出任以色列总理,到如今再次组阁在即,过去26年中内塔尼亚胡一直是以色列政坛的“牌面人物”。内塔尼亚胡能如此“超长待机”,一方面是因为他本人超强的政治智慧,另外一方面也源自其本人性格与以色列“不安”的政治需求的契合。不管外界局势如何变化,内塔尼亚胡总能够团结一群脾气各异的右翼政党,从而牢牢掌控执政的基本盘。相比之下,包括拉皮德在内的众多挑战者则显得稚嫩,没有稳固的中左翼基本盘,也就很难连续向总理宝座发起攻击。

内塔尼亚胡当下的最大污点无疑是针对他的四个腐败指控,可谓是边受审边回归。内塔尼亚胡的反对派认为他一旦上台,就将用权力限制司法部门对他的诉讼,甚至将他的罪行合法化。这可能会开一个极坏的头,让当权者削弱以色列司法系统的独立性,从而放松最高法院对议会程序的监督。

不过,即使被判有罪,内塔尼亚胡也可以继续担任总理,直到上诉程序完成。以色列的主流律师认为,相关诉讼可能还需要三至五年时间才能完成,对于内塔尼亚胡的重新执政几乎不会产生影响。而在野的一年多时间内,腐败案件调查也没有过多影响到内塔尼亚胡,以绰号“比比(Bibi)”而闻名的他一边忙于推翻上一届联合政府,一边还写了一本自传《比比:我的故事》,该书的英文版甚至荣登亚马逊畅销书榜单,可谓名利双收。

从最近一次大选的高参选率看出,以色列民众在经过4年的整治乱局后希望强势政府和铁腕领导人的出现。对内,疫情后的以色列经济虽然不乏亮点,但是面临通胀压力巨大、贫富差距悬殊、科技产业面临增长瓶颈等问题;对外,来自于伊朗和黎巴嫩,甚至哈马斯的安全威胁越来越大,很多以色列人认为只有内塔尼亚胡有能力应对外部的安全危机。再则,以色列人普遍认为当下的新生代政治人物缺乏应对严重危机的能力,资深且强硬的内塔尼亚胡成为很多以色列人的唯一选择。

但内塔尼亚胡的回归依然面临重重考验。通常情况下,以色列新一届政府需要六周或更长时间才能组阁完成。在外交层面,美国白宫已经表现出了对以色列新政府过度右倾的担忧。与以色列新建立外交关系的阿联酋和巴林等国,则尚在观望组阁情况,预计不会轻易放弃已经与以色列共同搭建的经济与科技合作框架。但以色列与沙特的关系不会很乐观,因为沙特明确表示,希望看到巴勒斯坦建国有所进展,而这在新一届政府掌权期间几乎不可能发生。不过,内塔尼亚胡及其阵营的首要任务还是在内部,就是尽快取消针对他本人的相关刑事指控。

责任编辑:祝加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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