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泠一
忽然间，韩国第19任总统文在寅的国家领导人生涯进入了倒计时。这届韩国总统任期，一度被首尔主流媒体和智库认为是韩国国际地位最高时期。可不是吗？四年前，韩国成功地举办了平昌冬奥会并实现了朝鲜代表团的参与。在文在寅积极努力下实现了朝美领导人的峰会；朝鲜半岛本身也出现融冰之势；韩国对华经贸合作出现历史性机遇且韩中政治互信度大大增强；区域性自由贸易谈判成果惠及韩国……只是5月10日之后，这些辉煌就将进入回忆录。韩国智库和媒体议论更多的是青瓦台魔咒是否能被打破？这也是半岛外民众比较关心的新话题。
文在寅和金正恩在板门店军事分界线握手的经典照片，曾为国际主流媒体竞相发表
所谓青瓦台魔咒是指：韩国立国以来、入主总统府青瓦台的韩国国家最高领导人，不是被政变推翻，被暗杀，或者被迫提前下台，就是在卸任后被韩国检察院逮捕和起诉，随后入狱或自杀。反正在文在寅之前就没有善终的。而文在寅任期内，韩国检方就短期内将朴槿惠和李明博两位前总统送进了监狱——理由完全一样即违规任用官员、亲属接收贿赂、勾结不良财阀等。那么当文在寅离开青瓦台之后，是否也会以此为线索曝光一系列的司法案例呢？这就是韩国媒体称之为的魔咒。最近和笔者交流的韩国多位智库高级研究员都认为，目前还无法打破魔咒。
2018年9月18日，文在寅夫妇抵达朝鲜首都平壤
不过，文在寅本人却很淡定，并没有利用任期的余额直接为自己找出路。所谓的出路，事先也有美国智库人员分析过——
一是随子女或夫人移民海外谋生。如其子文俊勇出生于1982年，韩国建国大学毕业，主要从事艺术演艺和新媒体设计工作，有足够的资金移民海外并获得业务订单。其女文多惠生于1984年，本在2018年就和配偶移居泰国，后因被在野党质疑对国家没有信心而于2020年返回首尔居住。所以，美国智库认为最现实的就是文在寅夫妇随女儿家庭一起移居泰国，再考虑定居美国。相比而言，在美国定居的外国前领导人通常不会受到再追究即政治清算了。韩国首任总统李承晚（朝鲜战争的挑衅者）就是在1960年发生政变后被迫辞职并在第一时间移民夏威夷。他当时已85岁高龄，最后在夏威夷安然度过余生，享年90岁。算是躲过了韩国国内的清算。
还有一条重要的出路选项就是出任国际机构的负责人。最典型的韩国案例就是潘基文出任联合国的第八位秘书长。潘基文卸任之后返回韩国，但不久他就在2018年4月9日在博鳌亚洲论坛理事会会议上当选理事长，继续发挥着国际知名政治家的积极作用，并成为韩国年轻公务员的偶像。目前，联合国等国际机构包括其下属委员会都特别欢迎有声望的前国家领导人和政府高官，出任其机构相关负责人职务，认为有助于扩大国际影响力和争取更多资源。而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就一度被认为是文在寅在卸任韩国总统后的理想选择。
韩国梁山图书馆和中国潍坊市图书馆签订友好合作协议
韩国宪法并没有对卸任总统居住区域的明确限制，只是规定要有充分的安全警卫措施。而文在寅自己选择了第三种出路即回归其在韩国的家乡梁山市。梁山市位于韩国庆尚南道东南区域，临近釜山和蔚山，使用高速公路和京釜线铁路都极为便利。梁山市内设有韩医学专门大学院、釜山大学医院、牙科医院和儿童医院等机构，并在文在寅任期内建成了韩国新型的综合医疗中心城市。该市及郊区还拥有丰富的自然景观资源和历史文化遗址，并经常性举办民俗文化庆典如油菜花节和金达莱节（金达莱，汉语也叫杜鹃或映山红）。梁山市和中国风筝之乡山东潍坊市是友好城市，最近交流活动就是今年4月22日两地公共图书馆签订了合作交流协定，相约共同开展阅读交流、历史文献交换、提高市民素养和增添城市文化魅力等。文在寅就任总统前就居住在梁山市梅谷洞，但其旧宅被认为不适合警卫。
文在寅在老家梁山新建的住宅
因此，文在寅夫妇于2020年4月在梁山市平山村购买了2630多平方米土地、用于新建私宅。2022年3月文在寅夫妇又卖出梅谷洞旧宅和农田，售价26亿元韩币（相当于1350万元人民币）；所得款项用于新建住宅装修和补充在当地的社会交际开支。为显示财富来源的透明，该新建住宅接受民众代表参观。
欢迎文在寅夫妇的朝鲜民众
欢迎文在寅到访的朝鲜少先队员
可以说，律师出身的文在寅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廉洁奉公的，没有任何重大决策是违宪的，也没有任何重要人事任命存在着以权谋私的痕迹。然而，文在寅自己很清楚青瓦台魔咒的氛围存在，其中关于朴槿惠和李明博两位前总统入狱，还是他和候任总统尹锡悦共同打造的结果。文在寅的智库班子就想打破这魔咒，如在朴槿惠入狱后不久就发出修改宪法的动议。动议的核心内容，就是改韩国总统的单任期五年制为可以连任制，每届任期四年但不可以再连任，等于就是美国的总统制在韩国进行翻版。为此韩美智库还举行过多次对话研讨，理由是单任期五年制容易导致短视行为和决策，不少符合国家与民族利益的战略得不到贯彻到底的中长期效果就夭折了。不过，这个动议在国会遭到了反对党的强烈阻击，最后不了了之。文在寅由此还担心如果执政党总统候选人不能获胜，还会冲击到外交。
金正恩和文在寅共同检阅朝鲜人民军仪仗队
之所以魔咒的传说会演变成紧箍咒，和韩国检察机构的权限过大有直接的关系。在修改宪法的动议破产后，文在寅及其智库把目光瞄准了韩国检察院。早在一年前，有韩版廉政公署之称的韩国高级公职者犯罪调查处（简称公调处）就正式成立并开始办公。由韩国总统文在寅向首任处长金镇煜颁发任命状，任期为三年。金镇煜就任当日表示：“将把工作重点放在打造先进办案机构、尊重人权调查机构上，以全力获得国民的信赖和支持，改变以往检方在查办高级公务人员相关案件上的陋习。”亲近文在寅的主流媒体则声称，韩国政府成立公调处是推动司法改革的重要一环；此前检方在查办高级公务人员犯罪时随意性强，且会受到与部分政治势力勾结的争议；公调处打破了检方在该领域的固有特权，因此具有宪政改良意义上的破冰作用。而所谓高级公职人员，除了总统、总理、部长、国会议员和前任总统外，还包括检察总长和国家法院院长；罪行则包括渎职、腐败和叛国等！这意味着：类似对李明博、卢武铉等前总统的调查将不再由检方掌控。
3月28日，文在寅（左）和候任总统尹锡悦在青瓦台会晤
这就是实质性地、分权式的针对检察院的抗衡措施，韩国司法界和国会人士都看得很清楚。不过出于自保的考量，公调处的成立及运行还是被认可了。尽管一年多来并没有查处什么特别的大案。然而，文在寅并不满足；他还是认为韩国检察院和检察总长的权力过大，必须继续加以消减。到4月底，韩国国会依然是文在寅所在的共同民主党占据着议席的多数，因此，就特别希望通过限制检察院权力的新法案。在韩国，检察系统是以检查总长为首的垂直结构。虽然名归韩国中央政府的法务部管辖，但实际运作中却自成“独立王国”。即检方垄断了侦查权和起诉权，而警方办案也必须听命于检方。文在寅在四月份推出的新法案核心条款就是将侦查权移交给警方，以推动检察制度的改革。这自然遭到了检察系统的强烈反弹和不满，4月17日检察总长金浯洙以这一法案违反宪法为由辞职；而金浯洙是去年6月接替尹锡悦出任该职，任期原本是明年5月结束。他辞职后，韩国国会的国民力量党（已在大选中获胜）随即发出明确反对意见，声称文在寅推动检察系统改革的法案不公正，需要以全民公决方式来进行取舍。而全民公决在青瓦台最高权力交接之际，根本无法操作。因此，该法案不了了之就成为了废案。
平昌冬奥会开幕式上，文在寅和朝鲜代表团核心人物、金正恩胞妹金与正热情握手
4月下旬，不甘心受挫的文在寅祭出了最后一招——再打南北和解牌。文在寅及其智库认为本党只是以极其微弱的差距输掉大选，并不等于本届政府核心战略主张的失败。其中，对北和解以实现民族命运共同体的发展观，还得到了国际社会、国内经济界和有识之士以及朝鲜官方高度赞同；甚至文在寅夫妇和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还结下了私人友谊和政治信任。
4月25日，平壤举行庆祝朝鲜人民军诞生90周年的主题阅兵式
因此，4月20日文在寅直接致信金正恩。出乎韩国政界意料的是，已经中断一年的南北最高级联络突然间又奇迹般恢复！金正恩以最快的速度即21日就给予了明确回信，而且由朝鲜中央通讯社率先向全球进行报道。报道称：朝韩首脑通过亲笔信互致亲切的问候；两位首脑一致认为——互相抱着希望付出不懈努力，朝韩关系就会符合民族的心愿和期待得到改善和发展！报道还强调——朝韩首脑交换亲笔信，体现了彼此之间深厚的信赖，并向北方和南方的同胞致以亲切的问候！随后，路透社也予以报道。
美国前总统卡特曾多次担任特使赴平壤斡旋东北亚局势和美朝关系
一时间，韩国、日本、美国都感受到了文在寅在半岛事务、东北亚格局中的分量和其在朝鲜领导人心目中的地位。而以往在半岛和东北亚局势以及朝美关系紧张之时，总需要一位德高望重者担任特使道义、前往平壤进行游说工作。如今美国前总统卡特年事已高（1924年生），而文在寅正年富力强又深得众望。可以预测的是：一旦朝鲜半岛和朝美关系需要大格局沟通，文在寅出任特使最合适了。
作者为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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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在寅在乡下新建的私宅（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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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8日，文在寅与尹锡悦在青瓦台会晤（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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