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德国大选“一笑定乾坤”：接班人失利，“迷你默克尔”成黑马，最终结局仍成谜
当地时间9月26日，德国大选，即第20届德国联邦议院选举正式开始了。在默克尔执政16年后，德国人需要选出一位新的掌舵者，但事实证明，这实属不易。
▲当地时间27日凌晨，德国柏林，基民盟总部大楼灯火通明。陈梦鸽摄
当地时间27日凌晨，德国选举委员会公布了初步选举结果，德国社会民主党（社民党）以25.7%的选票，赢得了联邦选举。而默克尔所在的基民盟/基社盟（CDU/CSU），情况则与前几届大选均相对轻松取胜不同，此次仅赢得了24.1%的选票。
▲第20届德国联邦议院（议会下院）选举结果
据外媒报道，本届选举仅仅是新一任德国总理之争的开始——由于社民党领先优势甚微，如今的局势变得错综复杂。目前，谁将成为下一任德国总理、下一届德国政府会是什么样子，仍然成谜。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德国现代史上将首次出现三党组建的联合政府。如今，两大党派需各自“拉帮结派”组建超过50%的多数议席联盟，而这一过程需要数周甚至数月的“讨价还价”。联盟组建完成后，将推选出下一任德国总理人选，因此，社民党候选人、现任德国副总理兼财政部长肖尔茨，以及基民盟/基社盟候选人、北威州州长拉舍特，都有机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德国街头社民党候选人与基民盟/基社盟候选人的宣传牌。图据网络
当地时间26日，红星新闻采访了多位已完成投票的德国选民。而无论是通过他们的讲述，还是从本次的选举结果来看，德国人对默克尔离任后的德国感到了“史无前例的困惑和迷茫”。在欧洲大陆仍努力从疫情中恢复的关键时刻，欧盟最大的国民经济体却陷入了某种不稳定状态，这场选举或标志着德国和欧洲一个时代的结束。
“一笑定乾坤”
“默克尔接班人”失利
“迷你默克尔”成黑马逆转局面
作为德国现代史上任期第二长的政府首脑，默克尔从2005年开始执政。十多年来，她不仅是德国总理，还是欧洲的实际领导人。欧元区危机、中东和非洲移民的涌入，以及欧洲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的兴起……她带领着德国和欧洲大陆度过了接连不断的危机，并在此过程中帮助德国在两次世界大战后首次成为欧洲强国。
▲资料图：默克尔
外媒报道称，默克尔在任期内最突出的特点就是稳定，其所在的基民盟/基社盟也在二战后72年中的52年里一直执掌德国。然而，眼下这场大选却成为了德国几十年来最不稳定的因素。
分析人士表示，即使在六周前，这样的大选结果也是“不可想象的”。长期以来，基民盟/基社盟候选人拉舍特一直被视为默克尔的接班人，并在此前的民调中遥遥领先。
然而，自今年7月以来，拉舍特的一系列失态表现导致选情发生了逆转，侵蚀了联合党在大选中的领先地位。最为致命的是，他在7月中旬纪念德国南部洪水遇难者的活动中被镜头拍到“笑脸”的一幕，令基民盟/基社盟支持率暴跌。
▲此前，拉舍特（右二）在视察洪灾小镇时被拍到满面笑容。图据网络
26日的投票结果显示，基民盟/基社盟获得的选票仅有24.1%，为史上最差战绩。可以说，拉舍特这一笑，将自己的胜利之果拱手让出了。
而此前一直不被看好的社民党候选人、现任副总理兼财政部长肖尔茨成为了“黑马”，他因良好的执政表现及稳健的形象带领社民党杀出了重围。而早些时候在民调中曾短暂领先的绿党，也取得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战绩。
▲带领社民党杀出重围后的肖尔茨向支持者举手致意。图据网络
分析人士指出，与拉舍特不同的是，肖尔茨是一个“无聊的人”，但他没有“犯过任何公关错误”。30岁的德国消防员Nicki也告诉红星新闻记者，虽然自己投了联合党，但在他看来，肖尔茨是所有候选人里面“比较讨人喜欢的”，不过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昏昏欲睡”。
事实上，已有外媒评论称，相比拉舍特，肖尔茨更有可能成为延续默克尔政策的候选人，有人甚至形容他为一个“迷你版的默克尔”。
割裂与联合
“两个或成为总理的人和两个造王者”
三党联合执政几率大增
不过，本次德国大选的割裂之深仍令人意外。据外媒报道，这是首次出现胜利党派得票率低于31%的情况。而这也意味着，德国现代史上将出现首个由三个政党组成的联合政府。
研究机构德国马歇尔基金会驻柏林副会长布罗克霍夫表示：“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甚至不知道谁应谁的邀请谈论了什么，因为宪法对这种情况没有限制。”
▲分析称，德国将出现三党联合执政的局面。图据网络
目前，两个主要政党——社民党和基民盟/基社盟都计划展开针锋相对的谈判。由于大量年轻选民都将自己的票投给了绿党（得票率14.8%）和自由民主党（11.5%），令较小党派拥有了举足轻重的话语权，拉舍特和肖尔茨无疑都会努力争取这两党的支持，而随着组阁谈判的开启，这些较小党派将扮演“拥立者”的角色。传统上，绿党更倾向于社会民主党，而自由民主党则倾向于联合党，但并不排除反其道而行的可能性。
▲德国绿党支持者。图据网络
德国公共广播电台用“两个可能成为总理的人和两个造王者”为题，形容了如今的局势。分析人士指出，最可能的联盟存在以下三种情况——
首先，是“红绿灯联盟”（Traffic Light Coalition），由社民党（SPD）、自由民主党（FDP）和绿党（DieGrünen）三党组成，取代更为保守的基民盟/基社盟（CDU/CSU），由肖尔茨领导。
▲“红绿灯联盟”。图据网络
第二种情况是，如果基民盟/基社盟、绿党、自由民主党组成“牙买加联盟”，与社民党“一决雌雄”，基民盟/基社盟仍存在翻盘继续执政的可能。目前，绿党已经被认为很有可能与社民党结盟。绿党已明确表示愿意与肖尔茨的政党合作，而自由民主党则倾向于拉舍特，这使得第一、二种可能的协调难度都较大。
▲“牙买加联盟”。图据网络
而第三种情况是维持所谓的“大联盟”，即基民盟/基社盟和社民党继续结盟。但专家表示，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很小，双方暂时都没有表现出这一意愿。
如今，德国各党派将就组建新政府展开漫长的讨价还价，这一进程或将持续数月，拉舍特团队的彼得·诺伊曼表示，组阁谈判实际上可能会持续到圣诞节前后。他表示，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基民盟/基社盟组建政府的努力，即使他们排名第二。“谁是最强的政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动员多数派。”他说道。
“后默克尔时代”
在广泛的困惑和迷茫中
德国迎来充满不确定的未来
外媒报道称，26日的选举结果在某种程度上也表明，德国人对默克尔离任后的德国感到困惑和迷茫。布罗克霍夫指出，对于德国人而言，默克尔是最坚定的掌舵手，也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现在人们对未来感到不安。这位总理的存在和声誉都是巨大的，后人难以效仿。”他说道。
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两名主要候选人都以“政策延续性而非变革”为竞选纲领，他们试图尽可能地表明自己才是最像默克尔的接班人。布罗克霍夫形容道，“这场竞选的本质是一场看谁更像默克尔的竞争”。
▲当地时间9月25日，德国亚琛，默克尔出席基民盟/基社盟选举造势活动，为候选人拉舍特“站台”。图据网络
而德国人对于默克尔离任的困惑和迷茫，在大选前的民调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由于存在大量到最后一刻才决定投票方向的选民，两大主要党的民调支持率一直呈现胶着状态，导致外界难以预测大选结果。
德国历史学家霍耶此前曾表示，很多选民“谁也不想选”。红星新闻记者与多位德国民众对话后也发现，似乎这次大选并没有哪个党派异军突起，能够百分之百地符合选民对于新政府的期待。而这几位受访选民的意见，也侧面印证了本次大选的最终结果。
▲德国民众雨中投票。图据网络
而这样的割裂甚至在一个普通德国家庭内部就可窥见一斑：Juri、Hua和Mara三兄妹分别选择了三个不同的党派。
33岁的IT工程师Juri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任何一位新总理候选人（基民盟/基社盟、社民党、绿党）他都不喜欢，也并不认为他们上台之后会有什么好的改变。“没有一个候选人向我展示了德国，也没有一个是我愿意倾听的领袖和人物。”他说道。于是，他投给了一个主要代表自己的利益但也有可能参与联盟的政党——自由民主党，并称这是一个“战略选择”。
32岁的商场经理Hua则表示，在这次选举中，没有一个政党能100%地说服自己。他最终选择投给了左翼党（Die Linke），因为他认为，现在是“改变政府的时候了”。他解释道：“我选择左翼党是因为我认为他们在很多问题上的策略都是正确的，比如财富税和扩大社会住房方面。”
26岁的警察Mara选择了基民盟/基社盟。她说：“这次的选举对我来说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因为并没有任何一个政党能够百分之百地与我的利益相符。拉舍特看起来好像是最有才干的。”
而在刚刚拥有选举权的千禧一代中，“绿左（Linksgrün）”则是显著的政治倾向。在学校中，他们接受的基本都是关于左翼、环保的教育，所以在选举意向上，对左翼党、绿党以及社民党“情有独钟”。
▲德国绿党联合主席、该党候选人贝尔伯克接受德国媒体采访。图据网络
一位刚满18岁的学生选民告诉红星新闻记者，自己投了绿党，希望他们在联邦议院能够拥有更多席位，但并不指望他们赢得选举。“我比较担心拉舍特或者基民盟的人成为总理，我希望更多有能力的人可以在联邦议院代表我们。”他说道。
身为地方政府职员的Pascal同样投给了绿党。“跟上次选举投票相比，我改变了自己的选择。因为目前的政府在很多方面都失败了，在我个人看来，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众所周知的一点，就是应该保护地球，而且要对富人征税。不幸的是，政策中包含这两者的大党只有绿党，根据预测，绿党无论如何将在新政府中占有一席之地。”他解释道。
▲外媒称，绿党或将在新一届德国政府中占有一席之地。图据网络
尽管德国政治格局已呈现出越来越明显的割裂，但有分析人士乐观地评价道，德国政治格局的分裂，可能会让更多的声音参与到讨论中，从而恢复德国政治活力。但毋庸置疑的是，这将加大治理难度。而这样的“支离破碎”也预示着，德国迎来了一个混乱的政治时代，下一任总理或将变得更为弱势，德国在欧洲的领导力也将随之而减弱。
目前，默克尔将继续领导临时政府，直到她的继任者宣誓就职。对于她的继任者和新一届德国政府而言，首要任务将是带领德国经济从新冠疫情和洪灾创伤中恢复。
红星新闻记者徐缓王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