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他们蛰伏数年仍未覆灭,给了美军突然一击
北京时间8月26日,阿富汗喀布尔国际机场附近发生两起爆炸。美国《华尔街日报》27日消息称,爆炸已造成超100人死亡,其中包括至少13名美国军人和90名阿富汗人。这是美军近10年来在阿富汗伤亡最为惨重的一天。
2021年8月26日,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国际机场附近当天发生两起爆炸,现场升起浓烟。图|人民视觉
目前,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宣布对爆炸事件负责,其在阿富汗地区的分支机构“呼罗珊省”被认为发动此次袭击。对此,美国总统拜登在白宫发表讲话称,已下令制定计划打击“呼罗珊省”,但是美国不会被“恐怖分子吓倒”,将按时完成撤军任务。
过去一年多来,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形势严峻,各国忙于抗疫,加之美国以不负责任的方式从阿富汗撤军,给了“伊斯兰国”可乘之机,使其重新坐大。
“伊斯兰国”真的卷土重来了吗?我们该如何应对国际恐怖主义新形势?
文|丁贵梓瞭望智库观察员苏文军(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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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起伏,仍未真正“覆灭”
1999年,在“基地”组织的帮助下,“统一与圣战组织”(“伊斯兰国”前身)成立,先后在阿富汗、伊拉克境内活动;2006年,头目扎卡维死亡,改名为“伊拉克伊斯兰国”(ISI),并制造了多起恐袭事件。
2010年底,“阿拉伯之春”席卷西亚北非,导致中东多国安全秩序崩塌、国内矛盾尖锐。加之美国在中东实施战略收缩,出台撤军计划,使中东地区政局更加动荡。
2021年1月21日,伊拉克首都巴格达发生两起自杀式爆炸袭击事件,造成32人死亡、另有约110人受伤,22日,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宣称对袭击事件负责。图|人民视觉
“伊拉克伊斯兰国”趁机在伊拉克与叙利亚交界活动,占领多个主要城市;2013年,更名为“伊拉克和沙姆伊斯兰国”(ISIS),并于次年1月占领叙利亚北部重镇拉卡,以拉卡为大本营,沿幼发拉底河流域,随后迅速扩张,占领该国过半领土和多个重油田。
[注:2014年6月更名为“伊斯兰国”(IS)。]
在伊拉克,“伊斯兰国”的行动主要集中在北部和西部,包括北部重镇费卢杰、第二大城市摩苏尔、安巴尔省首府拉马迪等主要城市,还囊括了尼尼微等省大片领土。
到2014年底,“伊斯兰国”控制领土已超3.4万平方英里,覆盖人口超1000万。
与传统恐怖组织不同,“伊斯兰国”内部建立了相对完善的行政管理体系,通过搜刮银行、贩卖石油等渠道获得“财政收入”;武器装备、军事化水平也更高——坦克、装甲车、大口径火炮等武器数量和打击力远超“基地”组织总部。
面对势力不断膨胀的“伊斯兰国”,各国终于出手了。
2014年9月,美国组建并主导“打击‘伊斯兰国’国际联盟”(以下称“国际联盟”),70多个国家表示响应。
次年10月,俄罗斯派军围剿叙境内“伊斯兰国”武装,并联合伊拉克、伊朗、叙利亚成立信息情报中心。
伊叙境内武装力量也进行了整合,将矛头一致指向“伊斯兰国”。
在多方合力打击下,“伊斯兰国”节节败退,丧失大量土地和资源。到2017年10月,国际联盟收复摩苏尔、阿勒颇和拉卡,“伊斯兰国”残部仓皇逃遁。
此后,国际联盟继续围剿“伊斯兰国”残余力量,并于2019年3月拿下其在叙利亚最后据点。
然而,“伊斯兰国”并未覆灭。其残存势力散入民间,分支机构盘踞中东,并发动跨国“圣战者”回母国从事恐怖活动。他们混入难民之中,在该组织网络掩护下流向中东、北非、南亚、欧洲和北美,严重扰乱当地局势。2017年以来,在欧洲和美国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中,多起由回流“圣战者”发起。
据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估计,截至2020年4月,伊拉克和叙利亚仍有2万至2.5万名“伊斯兰国”武装分子,还有1.5万至2万名武装分子隶属于叙利亚和伊拉克与“基地”组织有关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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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当前,恐袭不减反增
2020年以来,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肆虐,各国疲于应对疫情及其带来的政治、经济和民生等问题,对恐怖主义的关注度及打击力度降低。
同年3月,为避免军人大量聚集,国际联盟停止训练任务,减少与叙利亚民主军、伊拉克安全部队的合作,并关闭了基尔库克、卡伊姆和西盖亚拉赫机场。随着疫情愈加严重,国际联合反恐力量大减——英法等国相继撤回本国部队,美国也停止了军事行动。伊拉克政府在城市实施宵禁政策的同时,抽调大批驻扎农村的安全部队投入防疫工作。
2020年11月3日,奥地利维也纳民众悼念恐袭案遇难者。维也纳2日发生的恐怖袭击造成4人死亡。奥地利警方查到涉案枪手身份是极端组织“伊斯兰国”的支持者。图|人民视觉
各方针对“伊斯兰国”的军事行动基本暂停,这给了“伊斯兰国”可乘之机,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恐怖袭击事件数量上升。
2020年,“伊斯兰国”策动袭击的次数比2019年大幅增多,谋求复苏迹象明显。其中,对伊拉克实施恐怖袭击1422起,集中在迪亚拉、基尔库克、安巴尔、萨拉赫丁等省;对叙利亚发动恐怖袭击593起,集中在代尔祖尔、拉卡、霍姆斯、哈塞克等省。
第一季度,“伊斯兰国”发动的恐怖袭击多集中在叙利亚的代尔祖尔省和伊拉克的迪亚拉省,且后者的数量和集中程度明显高于前者。
对此,国际联盟表示,“伊斯兰国”在伊拉克发动的恐怖袭击已显示出“广泛的计划与准备”。
其次,利用分支机构扩大在欧洲、东南亚、非洲等地区的影响力。
这一年,亚非欧很多国家均发生了“伊斯兰国”声称负责的恐怖袭击事件:
南亚分支“呼罗珊省”在美国与塔利班签署和平协议之际,对阿富汗喀布尔锡克教寺庙、妇产科诊所、喀布尔大学等地发起袭击,造成大量人员伤亡;西非分支“伊斯兰国西非省”、中非分支“伊斯兰国中非省”以及“博科圣地”等不断策动恐怖袭击,扩大势力范围。
最后,“伊斯兰国”总结其与美伊作战的经验教训,进行策略调整。
它把有生力量分散部署到山区、洞穴、隧道等空间,持续采取夜间战术、针对警察和军队的自杀式炸弹袭击、路边伏击、狙击手袭击等游击战术,大大增加了打击难度。
2020年3月,在一次清理伊拉克“伊斯兰国”武装分子藏身住所的任务中,2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员被杀。4月,国际联盟与伊拉克安全部队发动了“固有决心行动”( Operation Inherent Resolve,OIR),摧毁伊拉克北部哈姆林山脉中10个“伊斯兰国”武装分子藏匿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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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和网络,成了“体力补充剂”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中东各国政府普遍缺乏有效防疫措施,导致经济衰退、民生凋敝,多国爆发抗议游行活动,政局更为动荡。加之美国制裁,2020年6月,叙利亚经济再度衰退,物价飞涨引发民众大规模示威游行,要求总统阿萨德下台。
这次,“伊斯兰国”瞄准了监狱和难民营。
实际上,“伊斯兰国”武装分子的滞留问题一直存在。以叙利亚东北部为例,20多所监狱里关押了近10000名“伊斯兰国”武装分子,却始终无人对其进行调查或审判。不少跨国“圣战者”的国籍所在国拒绝接受遣返,甚至剥夺了他们的公民身份。
结果,大量武装分子与跨国“圣战者”长期滞留监狱。所在国政府疲于应对疫情和国内动乱,无力解决滞留问题,监狱暴动不断增加。
2020年3月,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叙利亚民主军”关押“伊斯兰国”武装分子最大监狱——哈塞克省格韦兰监狱——发生暴乱,武装分子一度控制监狱,但随后被镇压,12名囚犯逃往哈塞克省南部郊区。
[注:早在巴格达迪时代,攻击监狱就是“伊斯兰国”吸收新生力量的手段之一。2012-2013年,“伊斯兰国”曾发动“打破城墙”行动,利用车载简易爆炸装置袭击监狱。2013年7月,“伊斯兰国”成功攻破了位于阿布·格莱布的监狱,释放并接纳了500多名罪犯。]
除了监狱,难民营也是“伊斯兰国”的主要渗透对象。
位于叙利亚的霍尔难民营里居住着6万多名难民,其中80%是来自曾被“伊斯兰国”恐怖组织占领地区的妇女儿童。那里生存环境恶劣,暴力事件频发。在“伊斯兰国”协助下,霍尔难民营曾发生数起恐怖分子家属潜逃事件,甚至宣称要在难民营建立分支机构。
此外,疫情期间,“伊斯兰国”利用社交媒体,进一步传播极端思想。
2019年11月,欧洲刑警组织联合多个互联网平台关闭数台“伊斯兰国”互联网服务器、大量账户和网站,Facebook、Twitter等社交媒体也严格审查极端内容。然而,“伊斯兰国”仍有办法突破重重阻碍,达到自己的目的。
例如,它选择隐私性较高的应用程序“Hoop”作为新的交流平台,定期在Telegram上分享他们的Hoop频道链接,以吸引更多支持者。
此外,“伊斯兰国”及其支持者还有诸多反审查技巧,如:通过使用生僻的符号间隔关键词;模糊“伊斯兰国”标识,冠以其他主流新闻媒体的品牌;使用非阿拉伯语和英语制作内容等方式;等等。
于是,“伊斯兰国”全球网络触手不断延伸。它不仅在叙、伊两国暗中重建,还在其他地区加速分支发展。
“伊斯兰国”将开发海外领地、加速武装人员的海外布局、形成多个恐怖主义策源地作为其发展的另一条路径,并逐渐形成了“一体两翼”布局态势。
[注:以伊拉克和叙利亚边境地区为轴心、以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为东翼、以北非和萨赫勒地区为西翼。]
2020年8月,位于莫桑比克的“伊斯兰国”分支攻占了莫桑比克德尔加杜角省的莫辛布瓦港,并以该港为“首都”不断扩大势力范围,攻占港口邻近的瓦米兹岛和梅坤戈岛。迄今为止,莫桑比克仍未夺回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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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自顾不暇,反恐任重道远
从前文可以看出,“伊斯兰国”的命运与美国的中东政策密切关联。与疫情相比,美国的态度似乎才是导致“伊斯兰国”死灰复燃的关键因素。
特朗普政府时期,美国中东政策已转向收缩,从叙撤军并减少在伊、阿驻兵。2020年,适逢大选,美国沦为全球疫情重灾区。疫情进一步放大了美国原本就存在的贫富差距、党派攻讦、种族矛盾等固有矛盾,政客自顾不暇,政府无力东顾。
拜登入主白宫后,美国为尽快摆脱战争泥潭,以不负责任的方式从阿富汗撤军,留下巨大“安全黑洞”,为“伊斯兰国”复苏、扩张全球网络提供了时间和空间。日前,俄罗斯驻阿富汗大使德米特里·日尔诺夫在接受采访时透露,阿富汗境内有大约4000名“伊斯兰国”成员。
疫情暴发以来,针对“伊斯兰国”的新动向,联合国及相关国家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主要有如下三点:
其一,推动对滞留“伊斯兰国”武装分子的遣返工作,帮助妇女儿童等受害者重返社会,从源头上遏制“伊斯兰国”发展新生力量。
在反恐办事处和儿童基金会的协调下,联合国正在构建一个全球性、多机构的框架,敦促有关国家在自愿的基础上,优先从伊拉克和叙利亚撤回本国公民,支持“伊斯兰国”占领区域的受害者回到原籍;同时,鼓励各国积极采取措施,向返乡者提供心理、教育等帮助,避免他们遭受歧视。
其二,打击恐怖主义融资,斩断其资金链。
联合国鼓励相关国家通过打击资助恐怖主义的法案、冻结恐怖组织资产,并将获取其金融情报纳入反恐行动范畴。
疫情期间,美国司法部查封了“伊斯兰国”、“基地”组织等极端组织价值数百万美元的比特币账户,还攻破了“伊斯兰国”运营一个诈骗网站。
其三,打击恐怖主义言论。
全球诸多主流社交媒体平台致力于识别并屏蔽“伊斯兰国”的文字或视频,关停相关账号,持续封禁涉及恐怖主义的内容。2020年,伊拉克国防部、内政部和国家情报局经数月努力,成功拦截并阻止了“伊斯兰国”的网络活动,关闭属于该组织的2.2万个活跃数字平台,逮捕了近2000人。
目前,在国际联盟的情报支持下,叙、伊两国的安全部队主导着下一阶段反恐行动。喀布尔机场爆炸发生后,美国中央司令部司令麦肯齐称,预计“伊斯兰国”还将在喀布尔发动更多袭击,美国准备进行反击。
不过,我们稍微回顾一下美国在中东做过的事,可以想见,未来其在反恐行动中将扮演何种角色,尚无定数。
参考资料:
1。曾向红、陈亚州:《“伊斯兰国”的资源动员和策略选择》,国际展望2015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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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阿兰·鲍尔、马明月:《“伊斯兰国”死期已到了吗?》,宗教与美国社会2018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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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唐志超:《中东乱局的根源及影响》,当代世界2020年第3期;
6。范娟荣:《警惕!“伊斯兰国”卷土重来?》,环球2021年2月10日;
7。《喀布尔机场附近爆炸致重大伤亡“伊斯兰国”阿富汗分支“认领”袭击》,新华社,2021年8月27日;
8。“Eleventh report of the Secretary-General on the threat posed by ISIL(Da’esh) to international peace and security and the range of United Nations efforts in support of Member States in countering the threat”, United Nations Security Council,4 August 2020;
9.Gordon Corera,“ISIS‘still evading detection on Facebook’, report says”, BBC News, July 2020;
10.Mohamed Mokhtar Qandil,“Terrorism and Coronavirus: Hyperbole, Idealism, and Ignorance”, The Washington Institute, April 2020;
11.Hollie McKay,“How ISIS is exploiting the coronavirus pandemic”, Fox News, May 2020;
12.Lounisa Loveluck, Mustafa salim,“Iraqiforce hunt islamic as american troops withdraw”, The Washington Post, February 2021;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