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骄傲的美国人被美国“背叛”:美国疫情何以至此?
来源:东方网
这是新冠病毒开始在北美洲蔓延的第六个月,美国人还没能够控制住它。
据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新冠疫情信息中心统计,截至7月28日,美国累计确诊新冠病毒感染病例超429万例,累计病亡超14.8万例。在解除了第一波疫情中的全国封锁举措后,美国迎来了第二波疫情,单日新增确诊病例最高超过7.5万例(7月16日)。
(图说:《纽约时报》统计的美国疫情发展趋势,第二波高峰出现在7月。)
近一个月来激增的疫情让美国陷入了两难——是猛然将经济拉回解封前的停摆,还是迎接陡直上扬的新冠疫情曲线?但这并非一道选择题,美国或将同时承受两种结果。
《华盛顿邮报》撰写长文分析道,美国应对新冠疫情的惨败背后,是华盛顿执政的处处漏洞:领导能力不能自洽,政治极化导致自伤无数,公共卫生领域缺乏投资,社会经济和种族间的不平等,让弱势群体在流行病中极为脆弱……
“在缺乏中央集权的政治体制下,美国抗疫政策是‘东拼西凑’的。这个幅员辽阔,人口地理和文化多样性都极为丰富的国家,在无视国界与州界的新冠病毒面前不堪一击。”
“没有坚持到底的决心”
于2019年10月发布的、由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和非政府组织“核威胁倡议”牵头发布的《全球医疗安全指数报告》中,从传染病的预防、检测和报告、快速反应、医疗系统和风险等方面对全球195个国家进行评估。报告中,美国的公共卫生安全指出位列全球第一。
但即使有完善的公共卫生体系和高水平的医疗服务,美国的新冠病毒感染死亡率看起来像一个医疗资源和技术都匮乏的落后国家。
(图说:3月1日至7月16日以来四个地区一周平均每十万人的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四条曲线分别为美国、欧盟、加拿大、日本的疫情曲线,蓝色为美国。图/The Washington Post)
早期的封锁措施十分有效——4月9日,《华盛顿邮报》报道了3月起实施的社交隔离举措的成果:旧金山、西雅图的疫情曲线逐渐拉平,疫情“重灾区”纽约市的新冠病毒感染死亡率尽管创新高,但住院率有所下降。
彼时一些美国传染病学家就已提出:唯一安全的解封时机是在疫情曲线“被粉碎”时,即新增病例很少、且零星出现时。
但在三四月令人闻风丧胆的新冠病毒,到了五六月却失去了它的震慑力。五月起,全美各地开始解封,人们试图恢复正常生活。而早期病毒传播率较低的地区,人们似乎不了解新冠病毒的危险性。
“我们放低了防备。当人们听到俄亥俄州解封了的时候,他们心理上认为已经安全了,可以出门、做一切想做的事情,仿佛一切恢复了正常。”17日,俄亥俄州州长德维恩在接受电视采访时说。
(图说:俄亥俄州州长德维恩。图/AP)
德维恩说,过去两个月内,新冠病毒一直在俄亥俄州安静地“闷烧”,但如今出现了“火焰”,“现在的俄亥俄州是一个月前的佛罗里达州。如果我们不改变行为方式,就会变成如今的佛罗里达。”
佛罗里达州是6月以来美国第二波疫情中的“重灾区”之一。7月15日,佛罗里达州累计病例数超过30万例;而到了7月25日,佛罗里达州超过了纽约州,成为了美国确诊病例第二多的州。
州府迈阿密也成了“疫情新震中”,迈阿密大学的传染病学家丽莲·亚伯博士说,“几个月前我们在武汉看到的事,现在在迈阿密发生了。”
因此,有公共卫生专家认为,美国抗疫中最大的失误是在病毒传播率仍然很高的时候急于解封——美国没有等待曲线被“粉碎”,而现在,疫情正在“粉碎”美国。
美国国家卫生医学院主任弗朗西斯·科罗纳斯说:“我们没有坚持到底的决心,去坚持我们从3月开始的决策。现在新冠病毒在利用这一点。如果我们在地方、州级和国家层面都有强力的领导人,我们或许可以把疫情曲线拉平,甚至‘清零’。但如今曲线还在往上,我还看不到顶峰在哪里。”
(图说:得克萨斯州在第二波疫情中成了重灾区之一。休斯敦一家医院的医护人员在转运一名新冠死者的遗体。图/Getty Images)
被忽视的公共卫生事业
据美国国家卫生官员协会统计,自2008年以来,各地公共卫生机构流失了近6万名员工。公卫机构主要的联邦资金来源——美国疾控中心的应急预算自2003年起被削减了30%。
公共卫生举措所预防的疾病和死亡很难被直观地看到——“就像一只不会叫的狗。在公共卫生领域,需要关心的是水龙头出来的水干不干净?排水系统有没有检查?餐馆和食物合不合规?这些事情只要不出问题,人们是不会注意到的。”纽约城市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公共卫生政策教授希莫尔斯坦因说。
俄亥俄州的茂赫尔县(Malheur County)是这次公共卫生大危机中的一片阴影之地。茂赫尔县位于俄亥俄州东部,境内大部分土地是广阔的草原,这里的3万名居民中约四分之一生活在贫困线以下,青少年怀孕率是全州的两倍,每1万平方英里内只有一名学校护士。
3月30日,茂赫尔县出现了第一例新冠病毒感染病例。此后的一个多月内,该县每周仅有1到2例新增病例。由于保守派在地方上占优势,茂赫尔县居民也曾抵制社交隔离,但据该县卫生部门主管萨拉·波伊说,绝大多数人都愿意遵守暂时的封锁措施。
但萨拉也说,一个月后居民开始抱怨政府“管得太宽”,许多人认为,再不复工就要活不下去了。
7月初起,茂赫尔县的疫情开始发酵,每天新增15-16例。截至7月17日,茂赫尔县报告了477例确诊病例,该县新冠病毒检测阳性率达到了16%,几乎是俄亥俄州阳性率的四倍。
(图/AP)
鉴于激增的疫情曲线,茂赫尔县委员会通过了一项决议,要求将室内集会限制在10人以内,室外25人以内,无论室内外公共场所都必须佩戴口罩进入——县级的防疫举措远远比州级的更加严格。
但萨拉告诉《邮报》,自从决议颁布后,她不停地收到满是仇恨的电话和邮件,指控她“散布谎言”。
“我们在和病毒战斗,我们的目标是挽救生命,而不是分心跟人们斗来斗去。”萨拉说。
俄勒冈大学的心理学家保罗·斯洛维奇说,保护一个人,甚至一只小狗,都会让人产生重大的情绪反应,从而促使人们采取行动。但随着新冠疫情病亡数字超过14万例,人们对于生命逝去的承受能力逐渐增强,因此不容易采取行动。
防疫手段还是政治工具?
据《邮报》报道,7月初,迈阿密WPLG电视台的记者罗伊·拉莫斯开始咳嗽。他的妻子妮科尔·佩雷兹是电视台晚间新闻的主播,两人一起接受了新冠病毒检测,随即双双确诊。很快,台里的另一名主播和气象主持人的病毒检测结果也呈阳性。
到了7月14日,该电视台已有10人确诊感染新冠病毒,其中一些人久未来过办公室,也未和同事有过接触。彼时,佛罗里达州已成为第二波疫情新的“震中”,病毒仿佛“无处不在”。
搭档确诊后,该电视台主播加尔文·休斯在直播中劝告观众:“请戴口罩。这不是一句政治宣言,这是我个人的呼吁。”
(图说:迈阿密电视台员工的拉莫斯与佩雷兹夫妇双双确诊感染新冠病毒。视频截图)
在亚洲,口罩是许多国家抗疫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在欧洲,法国等多个国家都颁布了公共场所强制口罩令。但在疫情最严重的美国,民众是否必须在公共场所佩戴口罩,直至目前尚无统一定论。
1月30日,美国疾控中心(CDC)首次颁布了新冠疫情防疫指导方针,其中并不支持民众佩戴口罩。但随着疫情愈演愈烈,4月3日起,CDC开始建议人们在公共场所佩戴口罩或者用布遮面,而当时的特朗普表示,自己不会遵从。
到了四月下旬,疫情逐渐趋缓,解封事宜提上日程,纽约州、新泽西州纷纷下令要求民众进入公共场所时佩戴口罩。
但特朗普照旧“我行我素”。5月,特朗普在探访密歇根州一家工厂时佩戴了口罩,但在出镜之前摘下,只因“不想让媒体因他戴了口罩而高兴”;6月,特朗普向《华尔街日报》表示,有些人佩戴口罩只是为了表达一种反对他的政治姿态。
(特朗普推特截图)
与特朗普的保守姿态不同的是,许多民主党人多次在公开场合呼吁民众佩戴口罩以“保护他人”,但政治身份的不同加剧了佩戴口罩一事的政治性。不过,随着第二波疫情汹汹而来,一些共和党政治家和保守派媒体纷纷加入了支持戴口罩的行列,包括美国副总统彭斯、参议员罗姆尼、得克萨斯州州长亚伯等等。
直到7月初,特朗普才改口支持戴口罩;12日首次戴上口罩现身公共场所。7月20日,特朗普在推特上发布了一张戴口罩的照片,称戴口罩为“爱国行为”。
(图说:7月17日,《纽约时报》发布数据地图,显示美国各地随机遇到戴口罩路人的几率。紫色越深,代表着随机遇到的人全部戴口罩的几率越高。)
骄傲的美国人,被美国“背叛”
伊莎贝尔·帕帕迪米特里欧是一名达拉斯的呼吸治疗师,自得克萨斯州经济解封后新冠患者短时间内剧增,她一直在治疗患者。据《华盛顿邮报》报道,6月27日起她开始出现新冠症状,两天后确诊。病情来势汹汹,一下子发展成了重症。7月4日美国国庆节的早晨,伊莎贝尔离开了人世。
伊莎贝尔的女儿图丽普住在纽约,是美国疫情初期的“震中”。母亲感染新冠病毒逝世后,图丽普要驾车三天驶回得克萨斯老家,将母亲落葬。
像许多得克萨斯老乡一样,她毫不避讳自己的出身和爱国情结:“我从小就是达拉斯牛仔队的球迷。星条旗的一切我都爱,你知道那首歌《骄傲的美国人》吗?我们读小学的时候就会唱,歌词里的每个字都是认真的。”
但现在图丽普感觉“被背叛了”,她认为母亲的死亡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图丽普说,自己目睹了得克萨斯州过早解封,同胞们拒不戴口罩、拒绝遵守社交隔离规定,是美国抗疫失败的一个缩影。“我对特朗普政府很生气,对美国政治很生气,对那些不戴口罩的人很生气。”
(图说:7月4日美国国庆日,亚利桑那州凤凰城一些居民举行了反对封锁的集会。图/Reuters)
过去三周,图丽普和丈夫试图联系布朗斯维尔的殡仪馆,但一直无法接通:由于新冠疫情的打击,殡仪馆已在超负荷运作。
“我感觉被美国和得州背叛了……我真心地希望美国会做出改变,能够让大家从目前的疫情中解脱出来,回到那个令我们骄傲,人们不再受苦,而是兴旺发达的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