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中国刚刚经历过的,可能只是这场疫情的序幕
战,不能胜。
那么,人类与新冠病毒之间
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就是和
4月4日,许多市民在英国伦敦海德公园里散步。
目前,新冠疫情在中国已经基本被控制,每天还有不过几十个新发病例,主要都是从国外“输入”而来,与最高峰时一天就确诊三千多名病例相比,已经是风平浪静了。这些输入性病例毕竟要经过边境线和海关,容易被发现、追踪和控制。看起来,这场“浩浩荡荡”的大疫就这样过去了。
其实不然,过去三个月在中国发生的事情,似乎只是这场世纪瘟疫大战的序幕。
2月4日那天,中国确诊新增病例3887例,那是个令全中国人民都坐卧不安的数字,一扫农历新年节日的喜庆气氛。而中国之外则是河清海晏,病人总数不过区区159例。那时,谁会想到两个月之后这场疫情竟东海扬波。4月5日,中国境内新冠病人累计总数82930人,同时中国之外病例累计总数已升至1118693人。境外过去60天,疫情连续以每日16%的速度扩散,即使以此一半的速度再发展60天,全世界新冠病人总数将会达到1个亿。
这不是耸人听闻。如果各国没有采取积极果断的措施,将很快就是现实。而且,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形,因为16%的增长速度,主要是根据西方发达国家的数据计算出来的,还没有考虑到发展中国家的疫情发展状况。
有研究显示,一个国家新冠病毒的核酸检测能力与该国人均GDP成正相关,即越贫穷的国家核酸检测能力越低。研究进一步显示,一个国家每百万人中确诊的新冠病毒感染人数与该国人均GDP也呈正相关,即越贫穷的国家确诊病人数越少,死亡数也是这样。
这两个关系说明一个重要问题,并不是贫穷国家对新冠病毒有什么抵抗力,而是他们检测能力不够,很多病人没被发现。例如,印度是美国检测能力的1/100,印度的累计病例数大约也是美国的1/100(4314/337933)。印度的卫生应急能力和疾病防控资源远远不如美国,我们没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印度的病例总数仅仅只有美国的百分之一。发展中国家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则是暗流涌动。
新局势下,新冠病毒打不垮人类,人类也消灭不了新冠病毒,这个病毒将长驻人间。战,不能胜。那么,人类与新冠病毒之间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就是和。双方必须谋求和平共处之道,而病毒是不知道主动谋求的,也不知道什么是和平共处。谋和必须由人来做。
怎么和?议和,还是乞和?
英国是乞和路线的代表,给了病毒太多的让步。然而,病毒不是人类,不知道乞和什么意思,不会因你的乞和而退兵不战,反而会步步紧逼。其结果是,英国的新冠病毒感染者快速攀升,病死率接近10%,连首相都感染了,还进了ICU。汹涌而来的病人使整个医疗体系面临巨大考验,首相即使病中还不断劝告民众:禁足在家,就是保护国家医疗体系不垮,就是救护生命(stay at home, protect the NHS and save lives)。
93岁高龄的英国女王也登上电视,对全国民众动情呼喊:“我希望在未来的几年中,每个人都能以他们对这一挑战的应对方式感到自豪。我们的后辈会说,这一代的英国人和其他人一样强大。自律、安静、坚决、富有同情心仍然是这个国家的特征。对身份的骄傲不是我们过去的一部分,它决定了我们的现在和未来。”
英国的战况可见一斑。
乞和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因此,我们需要做的是议和,而不是乞和。议和就是让病毒做最大的让步,把人的损失降到最小。目前四周疫情的“水位”很高,但中国的“水位”却很低,时刻都有“大水压顶”的风险。只要中国的“水位”——群体免疫力不提高,我们时刻都处在可能被疫情再次击破的风险之中。
既然不能消灭这个病毒,解决的方法就只有提高我们自己群体免疫力的“水位”。我们或者找一个船闸,快速提高自己的“水位”,这个船闸可能是疫苗;或者等待周围“水位”(感染率和病毒毒力)减退,比如境外疫情平息或病毒毒力减弱,我们再在损失控制在最小的条件下逐步提高自己的群体免疫力“水位”。当然,这个病毒也许会自行消失,也未可知。
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因此,我们目前的策略必须是御疫情于国门之外,先立于不败之地,然后伺机克敌。
在我们稳操胜券之前,疫情会不断敲门挑战。因此,我们还需做好边打边和的准备,打是为了最终的和,为了拖延时间积蓄力量,寻找与病毒讨价还价的最佳条件和时机。
那么,现在什么是我们可与病毒讨价还价的资本呢?禁足和隔离曾是我们制胜的法宝,但毕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生命和经济代价都很高,而且我们也不会因此而形成全面的永久的免疫屏障,存在随时被病毒再次攻破的危险。
因此,现在摆在中国人面前的,是一个很难而很可能又不得不正视的问题:如何在与病毒的共舞中提高群体免疫水平。我们必须等到国外疫情基本平息、只有散发病例的时候,谨慎地有备地打开大门,那时就不至于四面水涌了,及时扑灭散发病例和小暴发,还是做得到的。我们正是取得了第一阶段的压倒性胜利,才有可能从容布局第二阶段。这一阶段到底如何打,必须拿捏得准确,否则弄不好又会出现大疫情。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将作战空间控制在民众健康得到充分保障的前提下,控制在医疗资源可应对的条件之下,控制在基本不影响正常生活和工作的条件下,在作战中等待疫苗、药物的出炉或病毒变弱那一天的到来。
文/唐金陵(作者系香港中文大学流行病学荣休教授、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临床研究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