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深度|约翰逊的“脱欧”协议还有戏吗
当地时间19日，英国“脱欧”又错过一个关键节点。英国议会下院原计划辩论并表决首相约翰逊与欧盟达成的新“脱欧”协议。然而，经过5个多小时的议会讨论，半路杀出的一份修正案让“脱欧”协议的表决程序戛然而止，也让约翰逊再次品尝议会受挫的滋味。有分析认为，这样的结局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也有评论称，约翰逊下周还有机会在议会完成自己的“脱欧”豪赌。只不过，那可能是他兑现承诺的最后机会。
半路截击
当地时间10月19日，被英国舆论称为“超级星期六”。议会下院自1982年以来首次在周六开会，拟对约翰逊的“脱欧”协议进行辩论和表决。然而就在表决之前，前保守党议员、现独立议员奥利弗·莱特温提出的一项修正案打乱了首相的“如意算盘”。
这份修正案要求议会在批准约翰逊的新协议前、必须先通过确保新协议得到落实的相关立法。最终，议会下院以322票支持、306票反对的结果予以通过。
路透社称，尽管“莱特温修正案”在字面上没有阻碍新协议通过的意思，莱特温本人也表示不反对新协议，只是希望协议落实能够得到保障；但通过相关立法需要额外花费时间，这就导致“脱欧”协议的批准将被延迟。而根据议会9月通过的“（希拉里·）本法案”，若约翰逊无法在10月19日23时前通过“脱欧”协议，他必须致信欧盟，要求将“脱欧”日期再次延后，否则将引发法律问题。
“莱特温修正案”通过后，约翰逊取消了对新版“脱欧”协议的表决，改至下周进行。不少英国媒体认为，突如其来的修正案对约翰逊的“脱欧”大计不啻于沉重一击。英国这艘本已找到方向的“脱欧”大船再次失去航向。
上海欧洲学会副会长、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叶江指出，这个结局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一方面，议会在“脱欧”问题上本身意见分裂，反对新版“脱欧”协议的议员自然会想尽办法加以阻扰。另一方面，修正案的提出者身份很微妙，以前是保守党议员，后因反对“无协议脱欧”被开除党籍，如今他提出修正案要求落实“脱欧”协议的相关立法，得到了议会大部分成员的支持，也让约翰逊再次遭遇失败。
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副所长田德文指出，“脱欧”协议受阻的结局并不新鲜，但过程还是让人觉得意外，其一，没想到下院议员竟然用这样一种阻挠手段，直接开启了申请延期“脱欧”的程序，无视了新版协议；其二，也没想到赞成修正案的票数与反对票差得这么少。有外媒称，支持延期和反对延期的两方势力差距不大。
致信欧盟
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约翰逊并不打算低头。他当时表示，自己不会与欧盟谈判延期，议会将在下周举行新的投票。执政党保守党也在其官方推特上表示，“议会再次投票支持延期‘脱欧’。首相不会申请延期”。
不过，就在发表“不延期”宣言几小时之后，约翰逊政府似乎又“摇摆”了。英国广播公司（BBC）等多家外媒称，他19日致信欧盟理事会主席图斯克，申请将“脱欧”期限推迟至2020年1月31日，但未在信上署名。他在信中写道，延期是应英国议会的要求。更不寻常的是，约翰逊还随信附上第二封签署他名字的信函，阐述申请延期是个“错误”，将损害英国与欧盟伙伴的利益，因此他敦促欧盟领导人不要予以批准，他也将继续推动英国在10月31日如期“脱欧”。
路透社、BBC等媒体称，除上述两封自相矛盾的信函，英国政府还向欧盟发出第三封信，署名是英国驻欧盟大使蒂姆·巴罗，解释政府申请“延期”是为遵守议会通过的法案。
反对派议员批评约翰逊没有在致欧盟的信上签名是“藐视议会和法律”。也有评论认为，约翰逊写了信又不署名相当于打“擦边球”，保持“倔强”，为未来的提前大选布局。
叶江认为，可以看出，约翰逊的主要诉求还是希望在10月31日如期“脱欧”。但他随后又给图斯克、欧委会主席容克分别致信的做法是否合法，已引发争议。
田德文认为，约翰逊写信申请延期但又不署名、然后又另写一封“表真心”的做法让人大跌眼镜，很难理解他会想出这样的主意。谁都可以给欧盟写信，但以英国首相的身份写信申请“延期”才有意义。当然，约翰逊可能有自己的政治考量，他写信给容克，想表明自己作为一名负责任的政治人物，致力于按照最新达成的协议如期“脱欧”，但迫于议会的压力只能申请延期。
如出一辙
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19日在推特上表示，已收到英国方面的信函，将与欧盟各国领导人商讨下一步行动。BBC认为，“脱欧”下一步走向将取决于欧盟的态度，而欧盟最终还是会同意延期。虽然它也很想早点结束“脱欧”连续剧，但如果英国申请了，欧盟也不会说不。毕竟欧盟不想为英国“脱欧”背黑锅，不想让“无协议脱欧”伤害自身利益。
不过，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认为，“莱特温修正案”的通过，不代表约翰逊的“脱欧”协议遭遇致命打击。他的处境较为微妙，仍有机会加紧行动，仍有兑现“脱欧”承诺的空间。
叶江指出，英国政坛下周将上演一系列“好戏”。一来，约翰逊会在下周一（21日）提交“脱欧”协议，希望得到议会表决。不过《华盛顿邮报》称，下议院议长伯考表示，他将裁定是否允许政府这样做。此前几名议员表示，这样做将打破议会的惯例，即同一个议题不能在同一会期提出两次。二来，英媒称，苏格兰最高法院将于下周一审议一项法律挑战，以迫使约翰逊遵守“本法案”。活动人士表示，约翰逊此前的举动已引发“藐视法庭”的争论，不能排除面临罚款甚至监禁的可能。
“约翰逊的策略与特雷萨·梅的如出一辙，先提出一份协议，然后退回，然后修改，然后再退回，直到它被通过。”英国萨里大学政治学教授西蒙·厄舍伍德（Simon Usherwood）指出。
BBC认为，如今约翰逊要想让协议顺利“闯关”，就必须至少赢得下院650席中的318票。这一数字低于简单多数326票，因为爱尔兰新芬党7名议员、4名正副议长和4名计票议员都不算票数。但目前，保守党在下院仅占据288席，政治盟友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明确表示不支持，因此约翰逊仍底气不足。
多家外媒称，最近几天，唐宁街10号正在重点拉拢3类人。其一，上月被约翰逊开除的21名议员，有英媒猜测，约翰逊可能会用恢复党籍换取他们的支持票。其二，约翰逊在周五晚提出了保护工人权利的新承诺，被视为讨好更多工党议员，特别是“脱欧派”人士。工党领袖科尔宾驳斥承诺“空洞无物”；但一些代表“疑欧”选区的工党议员表示，他们将支持约翰逊的协议。其三，约翰逊还希望拉拢保守党内28名强硬的“脱欧派”，他们此前反复否决梅的协议。
按照路透社的说法，约翰逊的协议距离通过可能只差一点。《华尔街日报》称，与梅的协议比，约翰逊的协议与欧盟的关系更为疏远，在一些亲欧派议员看来，新协议比梅的协议更糟。但《金融时报》分析称，下周回到议会再战，约翰逊有机会以5票险胜。
叶江指出，本来，如果在“无协议脱欧”和新版协议之间二选一，很多议员可能会选择新版协议。如今，形势更趋复杂，欧盟如果支持延期，那么新版协议的通过前景可能又会反转。
田德文则认为，新协议在议会通过的可能性不大，322名支持修正案的议员理论上都会对新协议持反对态度，306名反对修正案的议员也未必会支持协议。如果议员们前脚同意修正案，后脚又批准了“脱欧”协议，那就更让外界觉得英国议会有多滑稽。对约翰逊来说，他也没有更多新花样，协议的前景基本是负面的。
信心掏空
有评论称，在英国3年多的“脱欧”进程中，受挫似乎已成为一种惯性。这一局面源于英国政客之间对如何“脱欧”缺乏共识，但对反对什么却很有共识。也有观点认为，“莱特温修正案”的通过恰恰反映了英国政坛的“脱欧焦虑”，议员们希望得到新协议，但又不相信新协议，更不信任英国政府。
《纽约时报》指出，“莱特温修正案”表明，对于坐在约翰逊身后、时刻保持警惕的议员们而言，单靠一项法案来阻止政府显然是不够的。所以19日，下院议员们给自己买了“双保险”，以防止“无协议脱欧”。在意见分歧严重、政治僵化严重的时代，此举进一步证明，议员们对自己同僚将遵守传统基本行为准则的信心正在被掏空。
“议会的大动脉就建立在信任之上，”英国研究机构“英国在变化中的欧洲（U.K。 in a Changing Europe）”成员艾伦·韦格（Alan Wager）说，它基于有关政府的“好汉理论（good-chap theory）”，即官员们会遵守规范和文化，但这项假设现在已崩溃。”议员们说，他们有充分的理由不信任约翰逊，新协议只是约翰逊及其保守派盟友在议会面前“耍花招”。
从这个角度看，“莱特温修正案”的通过也是一种“反弹效应”，韦格说，约翰逊屡屡打破规则，如今议员们也通过打破规则来让他感到困扰。
颇为讽刺的是，就在19日议会激烈辩论之际，近百万英国民众涌上伦敦街头，要求政府顾及亲欧洲人士的愤怒，举行二次公投。田德文认为，这只是“留欧”派民众在表达立场。3年多来，英国公众已经对“脱欧”感到厌倦，他们真正想要的不是公投，而是尽快结束这场肥皂剧。
叶江认为，未来的观察点不仅在于英国以什么方式“脱欧”、英国与欧洲的关系怎样发展。在当前的形势下，“脱欧”之后美英关系、中英关系的走向同样值得关注，它们对于整个欧洲局势、中美欧三边关系以及全球经济都会产生重要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