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谈斯里兰卡爆炸:那么多坏人为何杀无辜的人?

日期:05-02
斯里兰卡爆炸教堂

原标题:“世上那么多坏人,为何要杀无辜的人”

4月25日,持枪士兵在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警戒。曾经受袭的圣安东尼教堂附近空空荡荡。图片来源新华社

4月25日,持枪士兵在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警戒。曾经受袭的圣安东尼教堂附近空空荡荡。图片来源新华社

被爆炸吞噬时,在教堂参加复活节弥撒的斯纳正排队等待领取圣餐。她被冲击波吹得无影无踪,家人能下葬的只有她的衣物和玩具。如今,这个家庭已无法再多承受一丝一毫的悲伤。

“为什么你要离开我?”斯纳的祖母死死地扒着棺材,泪流满面,“世界上有那么多坏人,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

这正是斯里兰卡人人都想问的问题。

综合编译|袁野

“世上有这么多坏人,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

棺材陆续被抬出,它们中有些很重,有些很轻。

推土机撕裂泥土,清理出一片巨大的墓地,男人们赤脚舀泥,汗如雨下。一家人站在树荫下等待,他们来这里埋葬一名11岁的男孩。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拉森特·安沙告诉美国《纽约时报》,“(死者中)还有更小的孩子。”安沙的儿子站在他朋友的坟墓旁边。

冒着炎热的天气,不断有哀悼者安静地走进费尔南多家,在一口密封的棺材前停下,里面装着11岁小女孩斯纳·萨万迪·费尔南多留下的东西。这家人住在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以北约30公里的尼甘布市。在4月21日的8场爆炸中,最致命的一场发生在尼甘布的圣塞巴斯蒂安教堂。

被爆炸吞噬时,在教堂参加复活节弥撒的斯纳正排队等待领取圣餐。她被冲击波吹得无影无踪,家人能下葬的只有她的衣物和玩具。如今,这个家庭已无法再多承受一丝一毫的悲伤。

“为什么你要离开我?”斯纳的祖母死死地扒着棺材,泪流满面,“世界上有那么多坏人,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

这正是斯里兰卡人人都想问的问题。

4月21日,计划周密的自杀式炸弹袭击者几乎同时袭击了斯里兰卡的数座教堂和酒店,整个世界为之震惊。斯里兰卡政府25日宣布,爆炸导致253人死亡;联合国新闻网称,死者中包括数十名儿童。

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袭击发生10天前,一名高级警官曾警告该国安全部门,当地某个鲜为人知的极端组织计划对教堂发起自杀式袭击,但当局没有采取行动。BBC称,这使得斯里兰卡政府陷入了官员互相指责的漩涡。

装甲运兵车在尼甘布的街道上排成一列,以防参加葬礼的人群悲痛至极、无法冷静。无数的白色葬礼旗帜在城中飘扬,道路几乎不够容纳跟随着灵车的长长的送葬队伍。每一辆灵车都装饰着粉红色和白色九重葛,送葬人群苍白的面孔反映着整个国家的感受。

在教堂附近的一间小房子里,钱德拉尼·费尔南多坐在敞开的窗边,她丈夫迪卢克躺在一旁的棺材里。夫妻俩育有一个小女儿。“但现在只剩我一个了。”钱德拉尼对BBC说起她的丈夫,他不会游泳,但喜欢海滩,“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非常幸福。”回忆和泪水一同盈满眼眶,她边说边拭去眼泪。

同样失去了整个家庭的,还有17岁的凯文·古尔丁。礼拜日早上,他目送父母离家去往教堂,父亲穿着紫色衬衫和黑长裤,母亲则是一身漂亮的橙色连衣裙。

在古尔丁家附近,就在凯文能听到的距离,街坊们围住一个男人站成一圈,看他用手机播放一段炸弹袭击后拍摄的视频。视频里,包括凯文父母在内的许多尸体歪七扭八地堆在地板上。

调查人员仍在教堂中搜集证据。在那里,烧焦的肉块和头发粘在墙上,阳光穿透屋顶的破洞洒下光斑。

悲痛孕育了愤怒和仇恨

斯里兰卡人习惯了在逆境中坚强求生。这个印度洋上的国家经历过长达数十年的内战,2009年和平降临前,已有数万名平民死于战火。5年前,3万人葬身印度洋海啸。

几个世纪以来,受移民和贸易浪潮的影响,斯里兰卡社会成为容纳不同种族和信仰的大拼盘。各个宗教派别之间的摩擦、冲突在这个国家并不罕见,但4月21日这样惊人的暴力,在斯里兰卡前所未闻。

许多人希望,袭击造成的悲痛能将各个群体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我们已经在和平中生活了多年。”商人桑吉瓦·萨马拉辛哈对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说。4月22日,他坚持开门营业。

但紧张的空气中酝酿着骚乱。CNN报道称,4月22日下午,一群年轻的基督徒男性拎着长棍在尼甘布徘徊,寻找穆斯林。墓地附近有另一群人在围栏上捶打拳头,誓言复仇。35岁的商人苏雷什·库马拉放话说,他很清楚谁该付出代价。“我想用自杀式袭击去以牙还牙。”他对CNN说,“我的朋友和亲戚死在教堂里。”

斯里兰卡各地都有穆斯林经营的商店遭到打砸。《纽约时报》称,数百个穆斯林家庭逃离了宗教混居的社区,他们担心自己的生命受威胁。

在距离圣塞巴斯蒂安教堂几公里远的地方,鲜花和以两种语言书写的条幅“最深切的哀悼”,从尼甘布大清真寺外的大门上垂落。当地的穆斯林领袖挤在清真寺的大会议桌前,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爆炸发生后,教徒们往医院送去粮食、献了血、向基督教会领袖表达哀思,还提出为运送遗体的冰柜支付费用。

但气氛仍然不容乐观。穆斯林领袖之一拉梅兹说,有人劝他们远离葬礼,直到气氛缓和。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气氛缓和”。清真寺告诫教徒们尽量避免外出。商店纷纷关门。

“我们会竭尽所能帮助他们。”拉梅兹告诉《纽约时报》,“我们也很痛苦。袭击者该受到严厉的惩罚,这是对全人类的攻击。”

在墓地,56岁的佛教徒马妮克带着十几岁的儿子一起祈祷,祈祷逐渐被啜泣声取代。现场的空气像死亡一般沉重。“当你被一只臭虫咬伤时,你会恨不得踩死所有臭虫。”她说,“斯里兰卡现在的情况就像这样。”

他们的人生被定格

4月23日,教堂外的大帐篷里举行了一场又一场葬礼。葬礼持续了一整天,因为袭击令上百人在尼甘布罹难。教堂周围的社区变成了巨大的哀悼场,数百名士兵保持戒备,引魂幡在道路上飘荡,遇难者的遗像述说着他们被定格的人生:

萨纳斯和妻子英迪拉一起身亡。

迪亚·马修是个打着小领带的时髦宝宝。

一户五口之家的棺材排成一列,他们是父母和3名幼童。

38岁的服装厂经理丹达莉·库鲁珀拉彻奇跟丈夫克洛岱结婚9年了,他们和3个孩子都在这里。

6岁的小学生法比奥拉·费尔南多笑容灿烂,正在展示自己在学校获得的一枚金牌。她母亲将这张照片发到了脸书上。

4岁的利昂娜是法比奥拉的妹妹,她还没读完那本《睡美人》。

赛斯11个月大,是费尔南多家族最新的成员。他和父母以及两个姐姐一起下葬。

38岁的人力车夫皮雷普和妻子,以及两个女儿。4月21日当天,这家人为皮雷普买的新车庆祝了一番。

40岁的拉梅什·拉朱是父亲、丈夫和建筑承包商。他的家人告诉BBC,他在拜蒂克洛的锡安教堂拦住一名自杀式袭击者,用自己的命救下了很多人。

还有玛丽·香缇、海伦·费尔南多、罗森·维摩那、香农·斯捷潘·桑莎库马尔、迪利普·罗山和其他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的照片被印成海报,贴在路灯柱上,微笑着望向远方。

在送葬的队伍中,有玛丽·玛格丽特·费尔南多的大约30名亲戚。为了给这名69岁的老太太准备葬礼,家人忙了一上午。她的女儿们煮好咖喱、米饭和南瓜,与她的照片一起摆在靠近神龛的地毯上。人们谈论着她从邻居家的院子里偷走芒果的故事,她的17个孙子穿过花园,跳到她的床上。其中一个孩子在客厅的墙上潦草地写下:“我爱你,我的奶奶。”

玛丽远嫁到科威特的女儿安沙·尼马利愤恨难平,她对《纽约时报》说,政府和警方该为这事负责,因为他们在4月初就获得了教堂可能遇袭的情报。“我想跟总统谈谈!”她喊道,“政府知道会发生这事。我想在电视上说这个。他们不关心我们,因为我们是穷人。”

在斯纳的家里,没有人提出复仇。这家人距离愤怒很遥远,他们静静地站在棺材前,没什么人吭声。斯纳的照片摆在门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家人谈起她爱吃蛋糕、喜欢烹饪。生日快到了,她想要牛仔裤和T恤衫当礼物。房间里沉重的沉默偶尔会被祖母的哀呼刺破,她始终不肯离开棺材左右。

“每个人都来看你了,我的宝贝。”她边说边啜泣着抚摸棺材,“我们会等你,我们会等你。起来说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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