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马克龙给“黄马甲”让了一小步，其实是以退为进
当地时间12月10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在爱丽舍宫发表了事先预告的、被众多法国人和国际间期待的长篇演讲，试图结束自11月17日开始、已在某种程度上演变为一场社会骚乱和政治动荡的“黄马甲”运动。
黄马甲及其背后政治势力希冀推动马克龙大妥协
所谓“黄马甲”运动，是指统一穿着黄马甲、因马克龙政府在11月18日宣布计划自2019年1月1日起再度调高柴油碳税而上街示威的人群。“黄马甲”是法国城市普通市民早晚高峰出行时为避免交通意外而穿着的服装，代表“草根和中低收入者”。
在各方推动和激进参加者比例越来越高等因素作用下，最初只是和平示威的“黄马甲”运动在11月底演变为街头暴力事件。迫于压力，马克龙在12月4日、5日先后两次作出有限妥协，包括暂停上调碳税1年、在2019年5月前冻结电费和天然气费用上涨等。
但“黄马甲”及其背后的支持者（包括左翼、深左翼和深右翼等）不依不饶，继续在街头“坚持斗争”，不但继续高喊“马克龙下台”的政治口号，还提出包括给残疾人、中产阶级和失业者加薪、削减部长和议员工资、给无家可归者增加补贴、为“警察暴力”道歉和惩罚“责任者”，以及恢复被马克龙政府所取消的争议很大的“奢侈税”等。
在这种情况下，马克龙提前预报了此次演讲，“黄马甲”及其背后政治势力憧憬着马克龙的战略性、根本性让步——恢复奢侈税、增加社会福利，明确放弃其一直试图推动的养老金和失业保险改革，就像前总统戴高乐将军在1968年5月30日为平息“五月风暴”而做的著名“四分钟演讲”那样。
部分躲在“黄马甲”背后的政治家相信，一旦马克龙如此后退一大步，他就将“马步虚浮”，破绽百出，很可能会在连番乘胜追击下被提前轰下台。
▲当地时间2018年12月10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在爱丽舍宫发表全国电视讲话。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马克龙退了“一小步”
马克龙在12月10日差不多说了4小时，作出了一些让步，包括给员工每月增加100欧元薪水且无需雇主承担、2019年全年加班费免税、收入低于2000欧元的退休人员社会分摊金（CSG）原定的上浮被取消，以及“建议雇主发放年终奖，政府不额外收税”。
一些分析家指出，这些看似慷慨的让步，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加工资的计划和预算早已作出，只不过原计划5年涨70欧元（2019年1月1日自动涨20欧元，4月涨30欧元，2020年10月涨20欧元）。如今时间缩短、涨幅微增；加班费免税和“鼓励年终奖”等三项措施只是幅度有限的“撒糖”，且相当一部分还要雇主分摊。更重要的是，年终奖和加班费不计入正式薪酬，将来算退休金时会吃亏不少。行政和公共开支部长杜索普特称，这些让步加起来会令政府开支增加80到100亿欧元。
很显然，马克龙虽一反此前的强硬，竭力表现得和蔼谦卑，但他的这些让步充其量是“芝麻”，而非“黄马甲”及其背后政治势力所期待的“西瓜”——如“奢侈税”、大幅增加社会福利开支、承诺冻结各种旨在削减社会开支的改革等。这仍然是以退为进、以守为攻的老套路，一如素称“含蓄典雅规范”的法语社交套话中的那句“是、然而”（oui mais），听上去好像是“同意”，实际上不过是含蓄地说了声“不”（non），如此而已。
不仅如此，在长篇演讲的开头，马克龙继续猛烈抨击“黄马甲”对社会秩序的破坏“是不能容忍的”，并在演讲中宣布法国进入“社会和经济紧急状态”。他继续承诺“不会向大企业征税”，并表示将就一系列福利和社会改革“展开更充分的讨论”。
很显然，他将继续说“oui mais”，但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既定方向。
绝大多数法国人支持“马克龙演讲”
马克龙演讲结束后，“黄马甲”及其背后的左翼、深左翼、深右翼政治势力普遍表示不满，但是否仍然“坚持到底”，甚至如深左翼领袖梅朗雄等所鼓吹的“周六再上街”等上面，却意见不一。
另一些支持“黄马甲”的政治领袖，如杜邦-埃涅昂等，虽继续抨击马克龙演讲“完全违背民众意愿”，却对是否继续鼓励“黄马甲”上街表现出犹豫和动摇。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衰三竭，随着“黄马甲”在街头的师老兵疲，最初人数众多、广受同情的“草根”，已渐渐被人数少、精力充沛但破坏力十足的职业街头活动者所代替。法国社会对他们的态度也悄然转向。12月11日刚刚出台的最新Way-LCI民调显示，绝大多数法国受访者支持“马克龙演讲”，希望“黄马甲”就此偃旗息鼓的比例已迅速上攀至54%。
法国公共财政状况并不理想，否则马克龙及多位前任也不至于都想推动社会改革。如果照“黄马甲”的全部“菜单”给予满足，法国势必债台高筑，经济和投资环境也将趋于恶化，这是马克龙和许多法国人，尤其是商业界和中产阶级所不愿看到的。
如果马克龙的“是，然而”能成功帮他稳住大局，动荡一时的法国政治社会形势，显然有望得到一丝喘息。
□陶短房（学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