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宋鲁郑:特朗普输了,美国民主也没有赢
文/宋鲁郑
这次到美国观察中期选举,感觉和两年前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各界对美国民主制度的担忧。随便看一下媒体和出版业:拯救民主、民主已死吗?民主如何死亡的?
发生如此明显变化的根源自然是特朗普。这样一个素质人品欠优、煽动仇恨和恐惧的民粹政治素人竟然能成为有着两百多年民主历史国家的总统!而且他上任以来攻击媒体,把它们视作“人民公敌”,还蔑视法律,动辄就发推文对司法部发号称令,甚至要求叫停针对他的调查。因为他,《How Democracies Die》一书的作者认为美国已处于向威权国家演变的第一阶段。
在刚刚结束的中期选举中,共和党输掉了掌控了八年的众议院。面对这个结果,整个西方似乎松了一口气,仿佛特朗普上台带给它们民主制度的危机已经化解。正如即将出任众议院议长的民主党人佩洛西所表示:“明天美国将迎来崭新的一天……选举关乎恢复宪法对特朗普政府的制衡。”
然而,据我在美国的观察,特朗普虽然输了,但西方民主制度的问题一个都没有解决。事实上,特朗普上台、民粹主义崛起都只是表面现象,是这个制度失灵的果而不是因。假如这个体系运作良好,能够积极回应民意,有效解决民众急迫的难题,怎么可能还会有今天?
西方民主制度系统性地出现问题是在冷战之后。这和西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失去了外部压力而固步自封有关,但真正的内因则还是一人一票的选举制度。
现在回过头来看,20世纪人类一共进行过两次乌托邦试验:
一是追求经济上的绝对平等,即绝对公有制,结果失败了。中国后来也将之抛弃,走向市场化的改革开放。从原理上讲,人只有经济上平等了,政治上也才能真正平等。但美好的理论在现实中却被撞了个粉碎。
二是追求政治上的绝对平等,即一人一票。美国1965年才真正实行,比中国的改革开放早了13年;瑞士1971年才给女性以投票权,比中国的改革开放才早了七年。尽管时间不长,但已造成今天的政治困局。
这两个乌托邦试验有一个共性:都无视人与人的差异,但却赋予他们同样的权利。就如同规定马云必须和一个非经济领域的普通人拥有同样的经济资源,非常荒谬。这个逻辑放到政治上也同样如此。
任何权利都和责任相对应。但在一人一票时代,每一个人虽然有了相同的权利,但其责任却并不对应。比如当一个人拥有决定一个国家政治命运的选票,他应该去关心和了解国内外政治,从而慎重投出这一票。但现实却是,大量的选民根本无视这个责任。他们只看自己的眼前利益,根本不管国家整体,更不会关心国际问题和长远问题。但他们就决定着谁来领导这个国家。
所以,出现如下弊端就是很自然的了:
一是政治权力臣服于大众和资本,日益失去了其功能:不能制订长远规划、无法选出合适的人才、不能进行痛苦和必要的改革(比如经济困难时消减福利)、政策缺乏延续性、不能在问题处于苗头阶段解决、低效率等。
在一人一票的大众民主时代,政治人物要想赢得选举,必须拥有政治资金和选票,必须讨好、迎合这两大力量的需要,从而令民众和资本拥有了压服政治权力的力量。这就是为什么左派上台往往就增加福利却不敢增税,右派上台常常减税却不敢减少福利,都是一味讨好。国家长期以往自然债务累累,难以持续。
所以当问题即使已经出现,也不敢予以及时处理,非要等到成为全国性危机,纸里抱不住火。比如次贷危机很早就已被政府相关部门所觉察,但由于“不能让百姓失去房子,不能让银行破产”(前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语),而人人无视。这也是为什么西方国家只有全面危机来临才能进行改革的原因。早在二十多年前,法国总统希拉克就想对法国进行改革,但遇到民众的大规模抗议,最后不得不偃旗息鼓。
次贷危机(资料图/视觉中国)
正是由于普通大众一人一票决定谁是领导人,导致西方长期以来难以产生优秀的政治人物。他们常常做出十分错误且后果极为严重的决策。比如小布什时代的反恐战争、法国萨科奇总统推翻卡扎菲酿成二战以后欧洲最严重的难民危机、奥朗德突然决定对“伊斯兰国“动武,引发连串恐怖袭击、英国首相卡梅隆在有代议制的情况下非要举办脱欧公投,酿成难以挽回的后果、默克尔突然决定无限制无条件地接纳难民,对国家未来造成巨大威胁……
此外,由于政治人物的任期只有四年或八年,所以不可能考虑任期之后的事情,只能是急功近利,短期行为。更由于政党轮替,政策缺乏可持续性。比如上文提到的小布什、奥巴马和特朗普,三者是互相否定。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小布什是共和党,提议要搞重返月球计划,任内也投入80多亿美元,结果奥巴马一上台就给废除了。等到八年后特朗普上台,又重新恢复。这期间的时间浪费、人才浪费、资金浪费难以计数。
责任编辑:闫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