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退出伊核协议，8月6日，美国重启第一波对伊朗的制裁，11月4日，美国将启动第二波对伊朗的制裁。对伊制裁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虽会对伊朗经济造成严重冲击，但其效果不应高估，伊朗的日子还是能过下去，而中长期制裁政策将必然崩溃。
美国因伊核问题对伊朗实施的制裁，只是伊斯兰革命之后对伊朗制裁的一部分。制裁的内容非常广泛，其中最为重要的是金融制裁和能源制裁。所谓金融制裁，是指美国利用金融霸权地位切断了伊朗对外经贸关系的美元结算通道；所谓能源制裁，主要是美国要求从伊朗进口能源的国家减少从伊朗进口，否则将面临美国的制裁。特朗普退出伊核协议时，试图将伊朗石油出口量打压到零的水平，但是他也显然意识到这一目标不切实际，故而2018年9月在联大讲话中降低了目标，只是要求从伊朗进口石油的国家实质性减少从伊朗进口石油。制裁启动之前，伊朗石油出口量大约为每日250万桶。
诚然，美国重启对伊朗的制裁将会在短期内对伊朗的经济造成严重的伤害。在特朗普宣布退出伊核协议不久，伊朗货币里亚尔急剧贬值，从4万里亚尔兑1美元下降到11万里亚尔兑1美元，其中一个时段甚至达到19万里亚尔兑1美元。也是因为担心制裁，一些国家的公司比如法国的道达尔开始撤出伊朗市场。重启制裁也将会对伊朗国内政治产生重大冲击。伊朗总统鲁哈尼曾经在2015年伊核协议达成之初将该协议称为伟大的胜利，特朗普政府退出伊核协议极大地损害了鲁哈尼的威望以及伊朗改革派的影响力。2019年上半年，伊朗将迎来下届议会选举，在美国制裁压力之下，保守派势力可望卷土重来。
尽管制裁在短期内将使伊朗处于非常困难的境地，但并不意味着伊朗不能抗住制裁压力，制裁对伊朗国内政治稳定的影响不应被夸大。第一，伊朗已经形成了比较成熟的应对制裁的策略。1979年的伊朗伊斯兰革命将迎来40周年，在这40年里，伊朗一直处于美国的制裁之下，且总体处于制裁不断升级的状态下，但制裁并没有摧垮伊朗政权。究其原因，主要还是伊朗在长期制裁的环境中形成了一套自己独有的应对办法，包括易货贸易等。这些办法虽然在经济的全球化和现代化水平不断提高的背景下显得效率低下和成本高昂，但似乎总是能够帮助伊朗渡过时艰。
第二，制裁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作用逐渐下降甚至崩溃。毫无疑问，在制裁启动之初，各个与伊朗有经贸关系的国家都会畏于美国的制裁压力而低调处理与伊朗的经贸关系。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愿充当出头鸟。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伊朗的经贸伙伴都会逐渐恢复与伊朗的经贸关系，同时，美国也会因为不同的原因难以长时间高强度保持对伊朗的制裁压力。因此，漏洞会越来越大，并最终导致制裁崩溃。
事实上，美国对伊制裁崩溃的案例很多。1996年美国通过的达马托法对投资伊朗油气行业超过2000万美元的外国公司实施制裁，但后来欧洲以及其他地区国家的石油公司投资伊朗能源产业的规模都是数十亿美元的，而美国并没有实施制裁。再如，2012年美国对伊朗金融和能源领域实施制裁，但后来不断通过豁免的方式放松了制裁，到伊核协议达成之前，伊朗石油出口基本恢复到制裁前的水平，而制裁崩溃也部分构成了奥巴马政府通过谈判方式达成伊核协议的重要动力。
第三，伊朗面临相对比较有利的国际环境。今天伊朗面临的国际环境比2012年要好得多。2012年奥巴马政府领导的美国与主要大国保持相对友好的关系，经过外交协调，其伊核政策还是得到了主要大国的支持；美国制裁伊朗的政策虽然没有得到中俄两国的支持，但得到了英法德等欧洲大国的支持，欧洲甚至以禁止欧盟国家的保险公司为伊朗石油出口运输提供担保，配合美国的政策。但是进入2018年以后，主要大国不仅在自由贸易等诸多问题上与美国存在巨大分歧，更在伊核问题上与美国分庭抗礼。这些大国不仅强烈反对特朗普政府退出伊核协议，而且还坚持兑现伊核“全面联合行动计划”的义务，在积极探索以自己的方式解决与伊朗的贸易结算问题。这些方式短期内效果可能有限，但中长期一定会解决问题。
总而言之，特朗普退出伊核协议，重启对伊制裁，短期内固然会对伊朗经济造成严重的伤害，但伊朗并非日子过不下去，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制裁将会逐渐削弱，并最终崩溃。
（作者为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博士、副研究员。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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