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达:水之道》:“世界之王”献给已消逝未来的影像挽歌

日期:12-27

一般来说,参加电影的零点首映更多时候是粉圈的社交疯狂,但在疫情状况变化的当口,《阿凡达:水之道》的零点首映,更像是一场英勇的迷影仪式。并不拥挤的人群,安静雍容的气氛,绝大多数到场的观众都在以高度理性的热忱,向我们这个时代最为传奇的电影制作人詹姆斯·卡梅隆致敬。

《阿凡达:水之道》海报

《阿凡达:水之道》海报

一切电影行业的规则和评判标准对这个人来说都没有意义,只有他能让全世界的观众在等待一个十二年后(《泰坦尼克号》到《阿凡达》),接着再翘首以盼一个十三年:理性能够解释詹姆斯·卡梅隆吗?当年认为《泰坦尼克号》必然赔本的精算师们,看着北美首映周末票房两千万美元最终却6亿收官的诡异曲线目瞪口呆,觉得《阿凡达》不过是“外星版《与狼共舞》”的评论家们,最终也不得不接受古怪的蓝色纳威人确实征服了全球观众。一方面,卡梅隆是审美独特的小众天才,被《星球大战》激励进入电影行业的他,终身爱好的是“非主流”的科幻、恐怖等“不登大雅之堂”的“B级片”题材,他对技术进步、对潜水摄影的痴迷,杜绝曝光,闭门不出,拍摄一部电影要消耗十年以上的精益求精,都如同刻板印象般符合人们对“孤傲天才”的定义。

然而另一方面,这位天才拍摄的却又是世界上观看人数最多的电影,他永远能把他个人极致的艺术追求,转化为超越现代商业“圈层”逻辑的、真正“大众”意义上的普遍成功。他是如何让全世界不分民族、价值观念和社会阶层的观众们,都爱上他的电影,都对一个纯粹虚构的潘多拉星球产生兴趣的?这简直不可思议,从意识形态的角度来说,卡梅隆几乎是一个普遍人性和人类共同观念的象征——他的电影好像永远是人类意识形态上的最大公约数,也正是21世纪前后全球化趋势的最好注解。那么,十三年后,《阿凡达:水之道》能够再现卡梅隆“世界之王”般的辉煌传奇吗?

相对倒退的后人类书写

十二年前的《阿凡达》拓展了传统的西部片“殖民者/原住民”的结构框架,制造了全世界观众面对银幕里“人类一败涂地”大声叫好的经典“后人类”“反人类中心主义”奇观。作为故事的序章,《阿凡达》通过沉稳扎实的叙事节奏,出色地完成了对观众视角从人类转向纳威人的转变,以杰克·萨利为主线对人类形象抽丝剥茧的刻画,实则是观众从“探险者”自我发现为“殖民者”的赎罪心理的隐喻。杰克·萨利放弃人类身份,引领纳威人将人类击败赶出潘多拉的“后人类”景观,在2009年是颇为超前的——此时观众们共情纳威人,绝不仅仅是如一些评论所言“纳威人比人类更具备人性”,也是因为以潘多拉星球“爱娃”母亲为代表符号的生态主义逻辑对“人类中心主义”做出了切实的冲击:尽管无可避免地带有人类原始部落的既视感,但影像中纳威人的生活方式确实提供了另一种生命的可能性。

《阿凡达:水之道》:“世界之王”献给已消逝未来的影像挽歌

然而可惜的是,十三年后的《阿凡达:水之道》,则似乎在后人类话题上失却锋芒,呈现出相对保守主义的倒退。虽然,《水之道》的叙事视角始终是纳威人的,是“后人类”的,它继承了上一部的转变,人类不再是我们共情的对象,以“天空人”这一名称成为了对立的他者;然而,这种他者性是前作奠定的,并不能在本作中带来颠覆感,观众的情感锚点先天地放在了杰克·萨利所在的纳威人一方——此时,上一部中人类角色身上天然的“共情”滤镜消失了,而卡梅隆似乎也并未对人类角色再做出更多打磨:至此,《水之道》中的人类角色彻底成为面目可憎的邪恶反派,并且进一步在形象上铺陈以经典美国保守主义“红脖子”风格,毫无可爱之处,哪怕“女硬汉”形象也都故意演绎得令人作呕,呼应当今欧美影视创作中常见的对“美国精神”的反讽,看似丑化人类,实则是经典的自由主义立场表达。

这样的塑造简单化了“人类”在这个“后人类”故事中的复杂位置,似乎导向了一种极端的“反人类中心主义”:《水之道》中的人类动机一是赤裸裸的“地球快要完蛋了,我们要把潘多拉作为新的家园”,二是纯粹针对杰克·萨利的私人恩怨,人类阵营只是影片的“漫画式”反派,只是邪恶、贪婪、无耻、无能的代名词,是一群关键时刻只会采取绑架威胁手段的“人类之屑”。由此,影片结尾竭力展现的“蜘蛛”与父亲的互相拯救,这些试图赋予人类阵营角色弧光和情感复杂性的尝试,就显得突兀、“圣母化”且缺乏说服力——实际上,正是“后人类”视角才更需要对被去中心化的“人类”做更加深刻的反思性书写,比如“蜘蛛”这个设定为生存在纳威人之中的人类“他者”的角色,本该是描绘人类如何理解自我身份的重要突破口,可惜在片中更多的是被演员滑稽夸张的表演所淹没了。

其实,《水之道》中负面且平庸的人类形象,恐怕更多的是全片退回到“人性书写”后为了掩饰其保守而打出的“后人类”幌子。相比于第一部涉及到了对“超人类”的种族问题的严肃探讨,《水之道》则宿命般地为了充实和扩展“非人类”的潘多拉星球世界观,而掉入了传统的人类学窠臼。如果说第一部对潘多拉星球的呈现还是局部的,蜻蜓点水地给予了我们足够的想象空间的话,那么第二部对“海洋部落”的展现一未免平淡无奇,又因其精致的面面俱到,将潘多拉星球从“超人类”的异质性存在拉回了我们熟悉的地球生态。豆瓣有观众戏称电影是从“张家港到马尔代夫”,然而第一部的哈利路亚山是超出既定想象的“悬浮山”式张家港,可第二部的海洋生态,只不过是马尔代夫的原样复制罢了——这固然是因为过去十三年间我们在奇幻电影、电子游戏等领域已经看到了很多无与伦比的“奇观”,不再像曾经一样“没见过世面”,但卡梅隆毕竟是卡梅隆,他没能再一次为我们带来超越想象的东西,总归是令人失望的。

《阿凡达:水之道》:“世界之王”献给已消逝未来的影像挽歌

而更加让这座潘多拉星球退回到人类学窠臼的,是当镜头真正对准了纳威人的生活情境之后,创作者最终无力突破以人类原始部落生态为基础的浅薄想象。越是对森林部落和海洋部落生活的细致描绘,越是散失掉潘多拉星球独一无二的灵气。《水之道》三个小时的片长很明确地分为三幕,第二幕具体演绎了萨利一家来到海洋部落后,学习海洋生活方式和融入部落人民的全过程。出众的海底风光一展卡梅隆实验多年的潜水摄影功底,但这些美不胜收的风景绝非独一无二——我们在太多的生态纪录片中看过了类似的壮丽景象,并且似乎创作者们忽略了观众印象中的一个先验预设问题:我们对森林、陆地上的动物非常熟悉,因此第一部中大量异质性的外星生物为我们制造了无数“震惊”;然而我们本来就对海底生态相对陌生,海底生物客观上长相就争奇斗艳、颇为“外星”,于是《水之道》中各式各样原创的海底生物,哪怕是巨大的“图鲲”,在观众眼中反正都是陌生的,而都见怪不怪,毫无惊奇之感——在熟悉中才存在“陌生”,而在“陌生”中求取“陌生”,则反过来落回了凡尘。

《水之道》无论是对人类角色“他者”化的描述,还是对纳威人和潘多拉星球自然环境的异质性书写都未尽如人意,甚至呈现出一种老派的“人类中心主义”科幻的陈旧味道:《水之道》有我们熟悉的生态环境和人类原始部落文明,以及平面化的没有人性的反派,我们仿佛在看二十年前的《星河战队》,那里同样展现了我们非常熟悉的人类科技文明,以及那根本没有角色塑造的外星人“虫族”反派。《水之道》几乎放弃了“后人类”书写,完全丧失了第一部精心制造的视角转换所带来的叙事和影像魅力,彻底将“人类/非人类”的话题说回了人性论本身。我们再也不觉得潘多拉是一个超越人类世界观的未来存在,而只是某个地球上的自然生态公园:曾经对未来的超越性想象,都被地球的引力拉落在地了。

来自21世纪却又太不21世纪的身份政治

让我们图穷匕见吧:真正谈论起《水之道》的剧情和人物塑造时,我们几乎就不需要再谈什么“后人类”的概念了——因为《水之道》在情节上只是一部烂了大街的融合身份政治内容的家庭剧,是一些纯粹的人类共同价值观表达,是一部潘多拉星球上的《摩登家庭》,在多元性表达上甚至还有所不及。卡梅隆曾表示《阿凡达》五部曲的规划灵感来源于《教父》系列,他非常重视的是杰克·萨利一家的家族传承主题,这也是影片开头用一段笨拙的蒙太奇突然给杰克安排了四个孩子的原因。

《水之道》将大量的篇幅投入到了四个孩子的成长历程和父母对孩子们的教育方式上,但是这部潘多拉星球上的《成长的烦恼》,既缺乏智慧又缺乏幽默。杰克·萨利对孩子们,尤其是两个儿子实施标准的军事化管理,要求儿子对其言听计从,连日常称呼都是“yes,sir”,也很少真正倾听儿子们的内心诉求,面对问题的处理方式常给人“不讲理”的观感。单从影片表现来看,很难看出杰克对儿子们的教育是成功的:除了一次私下里询问“打赢了对方没有”的小机灵流露出些许温馨,杰克颇为大男子主义的教育方式给儿子们带来的更多是恐惧、隔阂和一心要证明自己的弑父冲动。纵观全片,大儿子奈特亚始终是执行父亲意志的“工具人”,最终也被编剧强行安排了便当;小儿子洛阿克有一条完整的成长线索和人物弧光,但却是在和海洋部落的同龄人,以及图鲲帕亚坎的互动中完成的,杰克在这其中甚至起到的是负面作用。

而两个女儿的成长内容,首先同样是“未完成”的状态:小女儿图克还太小了,剧本中只是作为反派的突破口,表征形象也不突出;混血女儿琪雅身负重要的剧情线索,也安排了非常多的个人成长戏份,但这种成长是与她真正的母亲格蕾丝博士和潘多拉的“爱娃”母亲联系的,与抚养她的“母亲”奈提莉基本无关。有意思的是,由佐伊·索尔达娜饰演的奈提莉在《水之道》中的人物弧光,似乎是一个“战士做了一个失败的母亲,最终还是做回战士”的不讨喜设定,不仅对子女教育毫无建树,与杰克的互动都话不投机没有推动剧情,在影片结尾更是落了“为了保护孩子爆发战斗力的母亲”的经典男性叙事俗套,堪称全片最为失败的角色之一。

也许剧本中杰克和奈提莉作为父母的教育缺位,是在为影片的身份政治母题服务。影片中四个孩子的成长紧密地与他们融入海洋部落的过程相融合,尤其是小儿子洛阿克很多的成长戏份,都是在他与海洋部落的同龄人的融合互动中同步完成的。《水之道》相对俗套地再一次演绎了当今欧美影视作品中常见的身份认同母题,着力展现了海洋部落的原住民对萨利一家从陌生、敌意、歧视逐渐转向认同和接纳的过程。然而,这整个接纳和融合的过程都显得有些刻意:海洋部落对萨利一家并没有主动要求融合的意愿,大祭司始终保持敌意,并且在反派指出“只要杰克一人”的时候果断选择割席;以杰克为首的萨利一家自始至终采取的也是忍让妥协的被动态度,缺乏与海洋部落真正平等的交流。

有趣的细节是,洛阿克好几次失踪归来的情节都转向了令观众难以理解的走向:角色们对洛阿克的成长、造成洛阿克身处险境的责任问题这些观众密切关注的事情都不关心,而是不厌其烦地复读“爸爸不让你出去”,仿佛对这条家规的遵守是整个家庭最重要的事情,仿佛要做到不同身份之间的融合与和平共处只有忍让和“不惹麻烦”这一条路。平心而论,卡梅隆与合作编剧确实花费了大量心思在对子世代成长和身份政治母题的书写上,他们高超的叙事手法让这些戏码颇具可看性,但这些叙事依旧是缺乏说服力的,甚至是令观众拒绝乃至厌恶这些角色的:观众在视觉奇观中刚刚获得些许享受之后,回头就要面对杰克·萨利因为“爸爸不让你出去”给你摆脸色,这对观众的情感投入是灾难性的。

《阿凡达:水之道》:“世界之王”献给已消逝未来的影像挽歌

不过归根结底,以上这些俗套的情节书写,只是相对恶化了杰克·萨利的人物塑造,将其从一个失败拉向了另一个失败——因为卡梅隆对《水之道》的情节规划本身对杰克这个人物就是毁灭性的:经历了192分钟马拉松般的观影历程的观众们,恐怕还是难以理解杰克在本片中的自我定位和人生选择:他是上一部中带领整个星球获得对人类胜利的英雄,却在这一部里没有经历什么重大失败就心灰意冷,放弃反抗只想保护家庭周全,丢下责任躲藏起来宛若丧家之犬,在192分钟的徒劳无功的退缩却还是被反派盯上给星球带来战争之后终于醒悟过来:不能逃避,还是要抗争——难道他在逃到海洋部落的时候,没有想到他终究还是会被追上吗?难道他真的觉得自己可以依靠逃避和躲藏来保护家人吗?说实话,很少在好莱坞系列片第二部里看到过这样完全拿第一部精心打造的人设当耗材的主人公塑造。

《水之道》在情节写作和角色塑造上展现了21世纪欧美影视最普遍的价值共识:多元身份平等和家庭中心主义,然而在这样一部未来题材的“后人类”奇幻作品中,这样的价值观未免也太不21世纪了。如果说糟糕的人类反派刻画、缺乏异质性的自然生态展现已然将这个系列拉回了地球,那么这最符合人类共同价值观的最大公约数的剧情写作,如此刻意的身份政治主题,则彻底将这部电影反方向推入了人类中心主义的深渊,从大胆的后人类展望,沦为自我感觉良好的人类意淫现场:如果说《阿凡达》的大胆尝试引领了全人类,而《水之道》却仿佛是一种曾经卡梅隆不屑一顾的迎合。

这是卡梅隆的个人英雄主义吗?

行文至此,似乎都是对《水之道》非常不客气的差评——然而,这些仔细回味影片细节后写下的文字,其实在情感基调上是与观影感受相背离的:《水之道》毫无疑问不负卡梅隆之名,是他十三年后贡献给观众的又一场精彩绝伦的视觉盛宴,也是一封写给自然和生态的动人情书。卡梅隆向来有将最俗套的情节用最细腻扎实的叙事能力拍得“好看”的天赋,影片192分钟的时长张弛有度,几无短板,叙述清晰易懂,哪怕是零点首映也不会让观众走神;《水之道》和卡梅隆其他的作品一样,依旧是这个星球上最适合所有观众观看的电影,任何观众都将感受到不虚此行。

《阿凡达:水之道》:“世界之王”献给已消逝未来的影像挽歌

全片我最喜爱的部分,是反派们的捕鲲船围猎图鲲的一场戏。这是令人发指的破坏生态的邪恶行径,但是卡梅隆没有以情绪化的眼光对这些人类反派的邪恶再多加批判,而是以冷静而不厌其烦的技术细节展示,以纪录片的质感将捕获图鲲的残忍手段直观地暴露在观众面前。整场的不露声色只在一个捕鲲船头的日文标注镜头上露出些许锋芒(卡梅隆在隐喻什么非常明显了),也为之后海洋部落对捕鲲船的进攻铺垫了全片最有触动力量的情感厚度。结合卡梅隆在采访中所说,《阿凡达》系列的拍摄动机只是为了提醒人们保护自然生态,那么也许之前对于《水之道》的一切不满,其实都是因为卡梅隆太过传奇了,导致我们对他的期待已经超越了一个电影人能做到的极致——当科技、人文理论都还对“后人类”问题迷茫莫名的时刻,我们怎么能如此苛求卡梅隆做一个先知、预言者、哲学家,为我们带来真正“非人类”的超越性内容呢?归根到底,他对潘多拉和纳威人的想象,无以伦比的世界观构建和沉浸式的视觉享受,都还是为了“人”本身服务的:这是一个些许令人失望,但却也温暖的答案。

实际上,走出影院时我还在感叹,我们有多久没有在银幕上看到这么“老派”、这么硬桥硬马的商业大片了?这种“老派”不仅在于坚实的技术表达,精细的制作水平和通俗易懂,观众友好的叙事能力,更在于卡梅隆还在坚守着上个时代人类普遍拥有的共同价值观,他有点杰克·萨利式的大男子主义模样,给我们展示人性的美好,展示大自然的非凡魅力,展现和平共处的身份政治图景,维护最传统的家庭价值,宣传生态环保主义,最终指向那个全球化的黄金时代人类的大同理想——我们会觉得这些东西有些过时了,或者说在这个时代想要达到超越各阶级各民族的同温层达到大同理想,这些东西已经不管用了,卡梅隆始终还在影片中兜售这一切的行为确实有些笨拙了。

我们的世界正走向同温层破碎的分崩离析,姗姗来迟的《水之道》也没有带来如当初第一部的3D技术这样的颠覆性革新,而已然将规划做到第五部,决定把此生剩下的所有时间都投入到潘多拉星球的卡梅隆,还能够创造奇迹吗?相比于去年维兰纽瓦导演的《沙丘》与时代精神密切共振,仿佛代表着人类电影的未来,《阿凡达:水之道》更像是一场沉浸式的对已然消逝的未来的影像挽歌,此时的卡梅隆好似一个还在维护过往黄金时代意识形态的最大公约数的孤胆英雄。

但他是詹姆斯·卡梅隆,他是“世界之王”,只要他还在坚持一些什么,只要他还在拍电影,全世界的观众就都会涌入电影院,就会再次想起我们曾经对未来、对世界有这么多美好的、天真的、已经开始破碎了的梦想,他曾经不止一次超越理性,超越商业,超越一切束缚,他征服过世界,改变过时代,这一次他也许还会成功,不是吗?

毕竟在改变时代这件事情上,他从来不曾失败过。

责任编辑:薄晓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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