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李晓青
早上7点的闹钟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林帆，洗漱完毕后神清气爽的骑上电动车，来到自己的面包店，活力满满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从地产公司离职后，林帆选择完成儿时的梦想——开一家面包店。林帆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说，“我喜欢这种被面包香味包围的感觉，热气腾腾刚出炉的面包味浓香醇、香气扑鼻、酥香柔软的口感经得起不同顾客口味的挑剔。尤其是看到有顾客试吃之后说喜欢我的面包，内心有一种满满的幸福感，会让我觉得有一种浸透心的快乐。这样的成就感是我之前在公司上班无法得到的。”
我终于开了梦想中的面包店
27岁的林帆在递交完辞职信之后说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如释重负。
从中山大学毕业后，林帆在家人的安排下进入了一家TOP10的地产公司设计部工作。早上7点起床，7点半出门，8点半到公司打卡上班，下班时间逐渐从6点半推迟到7点、8点半、9点，甚至有时候要睡在公司，重复机械式和内卷的工作让林帆经常有想辞职的念头。
她经常在想，是不是能用这个理由或者那个理由来说服父母让他们接受自己离职，然后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往往是想过之后，又自己否掉。
就这样过了两年多，林帆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不会被父母拒绝的辞职理由。
2021年下旬，地产行业急速下行，规模与利润的回落，直接影响了企业的付薪能力，公司陆续有同事离开。对林帆来说，这是自己离职的好机会。
2021年8月，林帆递交了辞职信，开始准备完成自己开一家面包店的梦想。
“终于不用再内卷了，不用每天想着这个月的KPI还有多少没完成，这个月的业绩会不会垫底，不用处在一个特别焦虑的工作氛围中，可以开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林帆对澎湃新闻说，自己从小就想开一家面包店，小时候看到电视剧里面的面包店就特别羡慕，希望拥有一家自己的面包店。
在正式办理完离职手续的当天，林帆就迫不及待地约了中介去看店面。看了两天之后，林帆确定了一家自己认为租金和地理位置都不错的门面。“这家店我一眼就看中了，上一个房东有些装修我还可以用，只需要稍微动一下就好，这样可以省下不少钱。”
现在的林帆，每天早上起来充满活力，非常期待去面包店。“我喜欢这种被面包香味包围的感觉，热气腾腾刚出炉的面包味浓香醇、香气扑鼻、酥香柔软的口感经得起不同顾客口味的挑剔。尤其是看到有顾客试吃之后说喜欢我的面包，内心有一种满满的幸福感，会让我觉得有一种浸透心的快乐。这样的成就感是我之前在公司上班无法得到的。”
曾拒绝父母建议，如今“考公”成了转型首选
2018年从香港中文大学研究生之后，小高回到了家乡成都。
按照小高原本的计划，他本想毕业后留在香港工作，等积累了一些经验之后再回成都。但因父母的反对，小高只能毕业之后就立刻返回了家乡。
从小到大，小高就是别人眼中的好孩子、乖孩子。一路的升学都很顺利，从成都的一所重点高中毕业后，小高考入了四川大学。四年后，小高又去了香港中文大学继续读研究生。或许是因为成绩优异，一路考试都很顺利的原因，小高的父母建议他去考公务员。
“大家都知道成都其实比较安逸，父母建议让我去考公务员，虽然收入不高，但是稳定。在父母的眼中，稳定比收入高更重要。”小高说，自己当时对考公有些排斥，在他的认知中，如果自己去了公务员，似乎就是一眼望到老、一成不变的工作。最终，小高当时拒绝了父母的建议，开始自己向各公司投递简历。
在投出了几十份简历之后，小高去了几家公司面试之后，最终接到了一家地产公司和一家互联网公司的offer，小高在权衡之下最终选择了去一家TOP10的地产公司当管培生。
小高本以为工作之后可以像升学一样一路顺利的继续走下去，只要自己努力，从管培生做起，最终会走上升职加薪的道路。
但令小高没想到的是，2021年下半年地产行业急速下行，多家地产公司开启了优化模式，自己所在的公司也未能幸免。
“其实我当时已经有感觉公司出问题了，有一天突然告诉我们不再拿新地块，人员配置也不再扩张，而且已经有别的部门同事在陆续离职。这些事情都告诉我，可能我要找新的工作了。”
2021年8月，小高“被离职”了。谈及在地产公司工作的感受时，小高说，“我进入地产行业的时候还是‘白银时代’，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黑铁时代’。”
离职后的小高还想在地产行业继续工作，所以他依旧投递地产公司的岗位。一开始信心十足的他认为，这家公司不行就再换一家，但很快小高发现，不行的不是某一家公司，而是整个行业。“投出去的简历基本都是已查看然后就没有下文了，后来有一家央企地产公司的HR跟我说，最近收到了很多地产人的简历，竞争很激烈，像我这种在他们看来工作经验很少的基本就没可能。”
在寻找工作屡屡碰壁之后，小高准备报考公务员。
准备了半年后，小高在今年3月份参加了公务员考试并考出了118分的成绩，达到了进行面试的分数线。随后，小高被通知已被一家单位录取到了综合管理岗。
尽管已成功“考公上岸”，但对于小高来说，他依旧想回到地产行业。“如果有一天地产行业还能有机会发展，我愿意继续回到地产公司。”
“不如接受新的挑战”
郑嘉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要辞职转行。
在同事眼中，郑嘉换工作的速度非常快，可以说是无缝衔接。
事实上，从动了辞职念头开始，郑嘉就开始认真做功课，选择自己想要去的行业、公司类型和职位。
郑嘉在看了很多产业新闻以及结合了自己的分析之后，最终选定了医疗、半导体、新能源这些目前比较火的板块，并主要针对这些公司投递简历。
郑嘉说，“在决定辞职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能否适应新的行业，毕竟在地产干了那么多年，除了地产之外啥也不会。而且这么多年的高薪资和高激励，让我对于未来薪酬会否降低也有一些顾虑。但眼看着行业下行，我不得不考虑自己未来该怎么办。”
从地产公司离开后，郑嘉最终入职了一家新能源车企的营销策划部门。
尽管是转行不转型，依旧做着自己的老本行，但对于郑嘉定来说，新工作也是一个新的挑战，最难的部分在于如何快速学习和熟练应用新能源汽车的知识，并将其转化为自己的策划方案。
“我在进地产公司之前做过品牌策划、项目策划，也做过一段时间的自媒体运营，这些都让我累积了一些营销策划经验，对于换工作也有所帮助。”郑嘉说，“虽然很快入职了这家新公司，但我也是从焦虑到不适，从适应到充实，经历了一番心路历程。我很庆幸自己很快进行了调整，适应了这份新工作。我现在也不敢说自己转型成功了，毕竟时间还短。”
郑嘉说，“离职前我瞎想了好久，但后来觉得与其在这瞎想，畏畏缩缩，不如赶快去多学习新的知识，了解全新的领域，接受新的挑战，知道除地产之外的行业发展动态，其他行业的趋势和思维，在眼下的大环境中去选择该干嘛、能干嘛，趁着能改变的时候赶快改变，这才是正确的事。”
投出300份简历，37岁重新开始
已经37岁的张丽在离开地产行业之后，在找工作上一度很焦虑。
张丽对澎湃新闻说，“在2021年12月被优化之后，我就开始撒网式地投简历，总共投出去大概300份简历，涉及的领域包括新能源、生物医药、科技、物流、电商等等。但是投了4个月，几乎没有回应。偶尔有一两个HR给我回复，拒绝的理由都是年龄偏大。”
张丽一度对自我产生了怀疑，“难道37岁的女性就不配继续工作了吗？”
本科毕业之后，张丽就进入了地产行业，在广东一家本地房企任职，并且在十几年的工作中一直没有换过行业。尽管换过3家公司，但全部都是地产公司。从做前期市场调查到营销策划，张丽一路从普通职员、组长、助理升到了部门总监。
就在张丽认为自己在公司能更进一步时，地产行业急转直下，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难。
“公司开始增加KPI考核任务目标、降薪、缩减业务、停止招聘。这些突然反常的举动让我有了一丝丝的不安。虽然不愿意承认公司遇到了困难，但看着一个个已共事许久的同事陆续离开，心里又难过又害怕。”张丽说，一方面是考虑如果换行业，自己的年龄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即使找到工作，肯定是要接受降薪和降级。另一方面，如果不换行业，是不是还能在其他地产公司找到匹配的工作。
地产是曾经的高薪行业之一，按照张丽的想法，顺利的话自己还会继续升职加薪，但还没来得及反应，原有的节奏就被打乱，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这两年，地产人仿佛坐上过山车，突然间从顶峰俯冲直下，奔向谷底。
2021年年底，张丽离开了公司。
在找工作的4个月中，张丽从一开始坚持不降薪到愿意降一点，再到觉得差不多就可以去。尽管张丽一再降低自己对薪资的需求，但仍旧没有HR愿意给她一个面试的机会。张丽说，“来找我的要么就是销售岗，要么就是行政岗或者毫无技术含量的客服岗。心态已经慢慢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5月上旬，张丽开始逐渐收到一些非销售岗的职位招聘，自己也积极的去面试，但仍旧没有合适的工作。直到6月初，张丽接到了一家大型物流公司的电话，邀请她去面试，面试的岗位是总监助理，薪资一个月8000元。
从总监到总监助理，薪资骤降，这些对于之前拿着高薪张丽来说难免会有点无法接受。
“薪资和职务自然是无法跟以前的地产公司相比，相差甚远，但我后来说服了自己，一切归零，从头开始。在经过三轮面试之后，谈的条件基本能达到我的预期，也就同意了。当时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也不想再继续无所事事，就选择接下了这个offer。”
张丽签完offer走出写字楼的那一刻，心情豁然开朗，长舒一口气。对她来说，这个年龄转换赛道需要很大的勇气，因为这意味着重新开始。“生活总是推着你一步步向前，面对突变你只能坦然接受它并适应它。现在的工作也不错啊，相对于之前来说轻松了很多，不需要频繁加班，会有很多属于自己的时间，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
（编者注：本文中出现的人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