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微博截图
红星新闻记者|陈卿媛实习生|李霜霜张洁
“知假买假”、“敲诈勒索”……外界对职业打假人一直存在争议。
王海，被称为是“职业打假第一人”。1995年打假商场的假耳机并成功获取赔偿后，他开启了“打假职业生涯”。随后的莆田系性病游医风波、蓝月亮“荧光增白剂”事件、美团“二选一”垄断行为、快手主播辛巴“糖水燕窝”事件等让他被大众熟知，也同样陷入过争议。
近日，重庆女子卖150碗熟肉被职业打假人举报三无产品，并被法院判退赔5万元，再次掀起关于“职业打假人”法律和道德方面的争议。
为此，红星新闻记者和王海进行了一次对话。
如何看待打假人质疑
“人们没厘清打假与假打、瞎打的区别”
红星新闻：关于打假，有很多质疑的声音，很多人质疑打假的合法性。你从事打假这么多年，如何看待打假这一行为？
王海：大家对打假和假打的认知比较混乱。最开始，我国法律之前没有惩罚性赔偿制度。1993年，第八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4次会议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以下简称《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结合民间假1赔10的习俗，将惩罚性赔偿制度写在了《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之中。我认为，这在立法上有很大的突破。
2014年1月9日，最高人民法院出台司法解释，明确“因食品、药品质量问题发生纠纷，购买者向生产者、销售者主张权利，生产者、销售者以购买者明知食品、药品存在质量问题而仍然购买为由进行抗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2017年5月，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厅在对十二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第5990号建议的答复意见中表明，“可以考虑在除购买食品、药品之外的情形，逐步限制职业打假人的牟利性打假行为”。大家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复函这种形式不具有司法解释的法律效力。
目前关于打假的所谓争议，主要是有人混淆视听，把“假打”“瞎打”也当做打假来进行指责。
红星新闻：“假打”、“瞎打”和打假有什么区别？
王海：打假就是要打击商家对消费者隐瞒信息或提供虚假信息的行为，其特征是会对购买决策产生实质性影响，即商家隐瞒或提供的虚假信息是否会对消费者的购买决定产生实质性的影响。打假针对的是商家故意欺骗消费者的行为，这种行为有两类，一类是违反民事担保责任，编造虚假信息误导欺骗消费者；另一类就是漠视担保责任，比如说明知生产的食品不符合标准，隐瞒信息从而影响消费者购买决定，并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瞎打”是没有理据的，广东打假少年陈之强让国产的食品提供进口的报关，这就是“瞎打”。经常性的“瞎打”与碰瓷性质无异，如果屡次瞎打利用别人怕麻烦来要求支付金钱，这就可能涉及敲诈勒索，成为“假打”。“假打”是指栽赃陷害和敲诈勒索，案例也非常多，最常见的是调包过期食品来栽赃陷害、投放异物向商家索赔。例如，某一餐饮店里店员都是小伙子，所谓的消费者在食物里吃出26公分长的头发，这是借口要求退钱吃白食。
据我们的了解，“假打”“瞎打”的人数量庞大，真正的打假人数量可能不到10%。因此，很多人没有厘清打假与“假打”“瞎打”的区别，对于职业打假人产生了不好的印象。
▲王海微博打假美团“二选一”垄断行为
回应知假买假
“这是在约束遏制欺诈行为”
红星新闻：你的打假生涯已经从单打独斗到公司化作战？
王海：我们现在的公司在法律服务方面是帮企业做知识产权的保护、帮消费者维权，我们也有自己的律所处理其他个案、民商事纠纷。此外，我们会做一些积极的集体维权。
我们的打假的预期效果是让对方心服口服，我在“王海打假公开课”，第一课讲的是价值观，第二课是人民满意才是为人民服务的最高标准。打假也是这样，如果能够得到被打假对象、监管部门、司法部门的肯定，这是最高的标准。
红星新闻：你一直强调给消费者提供价值，但在打假的同时也在牟利，有人会质疑这种行为到底是“伸张正义”还是“唯利是图”？
王海：说“唯利是图”这都是比较愚昧的看法。职业打假人知假买假，是在做好事，保护消费者权益，约束、遏制欺诈行为，这本身不应该有任何争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中惩罚性赔偿制度立法的目的，就是用驱动机制，让消费者成为受利驱动的监管志愿者，让假冒伪劣产品出现“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局面。
真正的打假，就和反扒志愿者把小偷扭送到派出所一样。只不过反扒志愿者扭送的是骗子，打假志愿者打击的是侵犯消费者权益的商家。职业打假人举报制假售假的商家，也需要去固定证据、去举报……社会上有谴责职业打假人浪费司法资源的，这就跟反扒志愿者把小偷扭送派出所，谴责反扒志愿者浪费警力一个道理。
说到打假牟利这一点，是否支持打假，归根到底还是一个价值观的问题。现在不同的看法会随着人们的年龄增加、阅历增加而发生变化。
如何对待争议
“起诉诋毁辱骂者已获赔几百万元”
红星新闻：在你20多年的打假经历中，消费维权问题是否产生了变化？
王海：欺诈行为在各行各业仍然广泛存在，而且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隐性化，相应地消费者的维权高发地也会变得越来越多。例如食品药品隐性的非法添加的物质，不在国家例行检查的范围内，越来越隐蔽。
小公司可能采用卷款跑路的行为来欺诈消费者，例如课外辅导机构倒闭前仍然收取钱财，然后跑路；大公司也有欺诈行为，某些电商平台会采取垄断信息的方式侵犯消费者隐私、消费者权益。
红星新闻：你近几年打假领域主要在直播带货，原因是什么呢？
王海：实际上，一开始不想做直播打假，因为假得太明显。到现在为止，我们也没有把网络直播当做一个主要的打假对象。
当我们找到直播主播一个产品有问题时，发现网络直播里上当受骗的人还挺多的，我们就开始投入更多的关注了，切入点就是其交易记录的保存。原本直播带货中，这些商家没有按照《电子商务法》的规定保存3年的交易记录，3年的带货视频也没有保存。
2021年，市场监管总局出台的《网络交易监督管理办法》规定，直播服务提供者将网络交易活动的直播视频自直播结束之日起至少保存3年。我认为这是一个大家共同推动的结果，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挺好的成绩。
红星新闻：这些年来你屡次受到争议，也多次在媒体上发声，为什么？
王海：我们现在受到的报复，主要是网络水军的人身攻击，对我的诋毁、辱骂。我们以名誉侵权起诉他们，都获赔好几百万元。
发声是希望大家能够对打假有正确的、全面的了解和认识，因为法律是用来约束人们作恶的，那么必须施以惩罚，才能够进行有效的约束。在现阶段要约束制假售假等欺诈行为，仅靠监管部门难以完成，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实现社会共治。
责任编辑：祝加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