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紫牛新闻
国家图书馆有一位图书管理员,十分痴迷语言学,在国图工作的12年间学习了十几种语言,甚至对古老而艰深的波斯语、希腊语都有涉猎,他因此被很多网友称赞:“图书馆里的大神!”
今年初,他又因在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里阅读都德小说《最后一课》时情不自禁哽咽落泪的样子受到很多关注。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联系到这位图书管理员顾晓军,听他畅谈对语言学的热爱,他告诉记者:“在图书馆看到形形色色的读书人,特别是看到白发苍苍的老者安静地在图书馆的一角看书,那种对知识的渴求,让我特别感动。读书有时候不是为了达到什么高度,而是在阅读的过程里,寻找到了灵魂的自由。”
笔记本上写满希腊语段落
这位图书管理员太牛了
记者了解到,顾晓军最初被纪录片的导演发现,源于一篇豆瓣上“寻找顾晓军”的帖子,帖子是一名经常去国图的读者发的,写道:“那个管理员,自然卷,大概30岁出头,然后戴着一个金属框眼镜!!!!微胖!!!!有时候值早班,有时候值晚班!!!!鼻子有点大!!!他每次都在自学波斯语!!!!”一连串感叹号表达了这位读者对这名图书管理员的欣赏与好奇。
戴着金属边框眼镜的图书管理员顾晓军
正因如此,纪录片的导演选中了顾晓军,用镜头记录下他忙碌又充实的一天。事实上,顾晓军学习的不止是波斯语,拉丁语、希腊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等十几种语言,他都有涉猎,这些语言都是他在国家图书馆工作的12年里自学的。
“我大学毕业之后当过一段时间的旅游销售,后来在北京2008年奥运组委会从事场馆管理工作,北京奥运会结束之后,2009年1月4日我来到国家图书馆工作,选择国图,也是因为我觉得在这里工作能更好地接触到书本,节奏可以相对较慢一点,更适合我的兴趣,在图书馆工作之余,我常常会拿着一本书坐在工位上看一些历史学、语言学方面的著作。”
顾晓军在认真地记笔记
顾晓军说,他对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历史、文学、哲学都比较感兴趣,这些著作或是法语、或是德语、或是拉丁语原文,因此他需要去研读更多语言学的内容。“比较好的段落,我会找一个本子把它抄下来。”记者在顾晓军展示的本子上看到,他工整清晰的字迹记录下很多希腊语片段,他介绍道:“这是西塞罗的、这是蒙田的、这是《尚书》里面的一句话,帝尧时期的天相的一个事情,我把它翻译成相应的古希腊文,是试验一下把两种古典语言打通。我不敢说已经掌握了多少门语言,有的可能还算不上精通,因为语言的长河是无边无尽的,但我这些年一直在认真学习。”
顾晓军会在本子上记下希腊语片段
12年学习十几种语言
不为其他,只为热爱
今年41岁的顾晓军,地地道道的北京人,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历史系。“因为高中班主任是历史老师,他的教学理念是学历史不靠死记硬背,更多的是理解,因此时常会激发我们探索历史教材以外的内容。记得当时课后经常去提问,和老师探讨一些历史小故事。我平时课外阅读,也喜欢读一些历史人物的传记,由此激发了浓厚的兴趣。上大学时,我的研究方向就是历史文献。”
顾晓军说,很多人都会觉得古典语言佶屈聱牙,十分枯燥,往往对着书本看几行就瞌睡了,但他却每每被艰深难懂的语言所吸引,“比如说最初接触希腊语的时候,看不懂就很想读懂,所以会不断地查阅资料,记录更多的东西,每读懂一个新的片段我都会特别兴奋,然后就促使我不断去学。”和所有学习外语的人一样,他最先接触的是英语,大学的时候还学了一些日语,但是随着对西方古典文学研究的深入,他对欧洲的语言更加感兴趣。
“读书是我的爱好,我没有把它们当做一项工作或者为了学术研究,而是为了追寻自己感兴趣的世界。”去年,顾晓军还没有使用智能手机,后来因为进入图书馆要查看健康码,他才换了智能机,“用上智能机之后很多资料可以储存在手机里,随时随地能拿出来翻阅记忆,这一点我觉得很好。但是暂时我也还没安装微信之类的,手机主要用来阅读和打打电话。因为感觉聊天、发信息有一些影响长线思考,我觉得读书需要几个小时沉下心来。”
顾晓军给前来读书的人提供服务
顾晓军说,他平时的工作,是在图书馆里给前来读书的人提供服务,帮助大家找书、借书,一天大约要回答几十个读者的咨询。一般被询问的间隙,他就会拿一本书坐在工位上读。上下班的地铁上,他也会坚持读书。
顾晓军在地铁上读书
常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来看书
那种专注令人感动
做了12年的图书管理员,顾晓军见过形形色色来读书的人,“有年轻人,过来读书为了准备考试或者考研,也有为了写论文查资料的。这些读者通常背着巨大的书包,里面是厚厚的复习资料,然后在笔记本上不断地写着,看到他们,会让我回想起在学校读书的日子。”
顾晓军说,平时会有很多人来国图读书
除了年轻人,让顾晓军印象最深刻的是来图书馆看书的白发苍苍的老人,“有一位老奶奶,找《四库全书》,她说年轻的时候没机会读,年纪大了,就想看看《四库全书》的样子。我给她拿了其中的几本,每一本都非常厚,老奶奶看到之后特别惊喜,拍着手和我说:原来《四库全书》是这个样子,随后老奶奶就拿起放大镜仔细地阅读起来。”
“还有一位来图书馆学俄语的老奶奶,我也记得很清楚。以前我们馆一层有个外文工具书的区域,书的内容不是像小说那种,可读性不强。一般来这一层的读者很少,但这位老奶奶就坐在这边,一本一本看俄文大百科。她还在纸上抄写俄语,有“核反应堆”之类的词条。我看了她手写的俄文,特别工整漂亮。老奶奶一看就是老一代知识分子,很有书卷气。她每次都能安静地抄上几个小时,抄厚厚的一摞纸。当时不忍心打扰她所以没有去和她聊天,但我想,她对语言的热爱和我应该是一样的。”
顾晓军还回忆起一位老先生,“我认识他是2010年前后,那时他刚退休,他来图书馆用莎士比亚的原版作品和中文译本对照着学英语,遇到不懂的还拿来问我。他来了好多次,后来身体不太好,行动不便,走楼梯很吃力,但他坚持过来,要上三楼的阅览区就搭乘外面的电梯,我们再把三楼的门给他打开。有一次他来国图,就是为了问我个英文句子,问完转身就走了。他走向门口的背影我一直记得,非常慢,一点点挪着,一直在入神地思考。”
顾晓军说:“他们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对书本的渴求真的特别令我感动,我特别高兴能在国图成为一名为读者服务的管理员,我也特别享受能在这里用心阅读的感觉。我觉得书籍带来的,是心灵的安宁,是某种程度上灵魂的自由。”
责任编辑:陈琰 SN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