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信条》问世之前,许多人不理解罗伯特·帕丁森好在哪里。但这些年,他从一夜爆红的少女偶像,靠着不希望被人喜欢的方式,一步步成为越来越多人认可的电影明星。
最初靠外貌被人记住的罗伯特·帕丁森,这几年一直试图让众人看到他的演技。
他不是同龄人中最养眼的,也不一定是最努力的,但一定是最有趣、最稀缺、最有眼光的——这一点从他看了张剧照就黏上电影人萨弗迪兄弟,拼尽诚意换来一部《好时光》,让戛纳到好莱坞的所有从业者都正眼看待他的演技才华,就能窥见一二。
而如今他已经从那个愤世嫉俗的电影《暮光之城》系列头号黑粉,成为真正愤世嫉俗的超级英雄“蝙蝠侠”,他怀抱着可能要搞砸最热门超级英雄的必死决心,塑造了一个你从未在大银幕上见过的布鲁斯·韦恩。
他是《暮光之城》头号黑粉
英国著名脱口秀演员杰克·怀特霍尔曾在表演现场大肆吐槽罗伯特·帕丁森,在他的描述中,这个曾经和他当过同桌的男人,在所有的校内戏剧选拔中碾压他。当罗伯特·帕丁森演男一号的时候,杰克只能去角落里演路人甲6号。他嫉妒得不行,却没有一点儿办法,谁让人家天生丽质呢?杰克唯一能实施的精神报复,就是在电影《哈利·波特与火焰杯》放映到塞德里克(罗伯特·帕丁森饰)死亡,整间影院都为品德高尚的帅哥痛哭流涕的时候,放声大笑,为了这种复仇他甚至掏了四次电影票钱。
《哈利·波特与火焰杯》中,罗伯特·帕丁森饰演的塞德里克(右)最终死在了三强争霸赛中。
这个世界上嫉妒罗伯特·帕丁森的不止杰克,从《哈利·波特》到《暮光之城》到《信条》到《新蝙蝠侠》……在某件事上,罗伯特和杰克达成共识——《暮光之城》系列中那个“苍白、拧巴的吸血鬼爱德华,演得可真烂啊!”
大部分人是从电影《暮光之城》开始认识罗伯特·帕丁森的,在这样一部充满粉红泡泡的青少年电影中,他是那个推开门就会让同学花痴得下巴脱臼的108岁校草。但罗伯特本人无论是在戏内还是戏外,都无比厌恶这个角色、这部戏、这本小说。
《暮光之城》中,罗伯特·帕丁森饰演108岁的吸血鬼爱德华。
“我读完原作的感受就是,这本书根本就不该被出版。我很确定作者自我代入了贝拉(女主角),她梦到自己遇见一个超级帅哥,于是写了万字小说,她疯了。”——吐槽原作者斯蒂芬妮·梅尔
“你是个‘杀人犯’,‘杀’了四五十个人,然后你时时刻刻都想‘杀掉’面前这个人,但对方说我不在乎,我爱你。”——吐槽女主角贝拉对男主角爱德华的爱
“爱德华都108岁了还没谈过恋爱,这人显然不太对劲。”——吐槽自己演的男主角
“我的表演方式就是假装眼睛里有异物不太舒服,那种介于便秘和嗨过头的感觉中间。”——吐槽自己的演技
“这个系列评价很好,但在片场拍每一场戏,我都觉得离谱,太多逻辑不通的地方了。”——吐槽剧本
罗伯特·暮光之城男主角·全系列头号黑粉·帕丁森,是也。
他有多恨这个角色呢?当一群粉丝围着他尖叫“爱德华”的时候,他从人海中迅速锁定了喊“塞德里克”的粉丝,并走过去单独给她签了名。
许多年后,人们回顾他当年的狂妄犀利,会觉得这个人好真实、好有趣,但在当下的语境中,罗伯特的言行无异于“自毁”。他也知道,他说自己就是不懂得何时该闭嘴——所以他最欣赏爱德华的一点就是他懂得闭嘴。
其实从罗伯特的角度来说,他希望给这部戏增添一些独立电影的深刻,一些文艺青年的思考,在处理这个自己厌恶无比的玛丽苏男主角时尽量不要那么油腻,但最终呈现的效果却是拧巴又尴尬,这就是想象超越实力的代价,也是他在《暮光之城》系列之前次次尝试独立电影次次失败的原因。
《暮光之城》系列上映后,罗伯特·帕丁森(左)经常吐槽自己在片中的演技很烂。
后来他明白了,自己讽刺得再大声,也斗不过该系列出品方顶峰娱乐的营销团队,这是一部预算3700万美元的电影,数以千计的工作人员不会让其毁在片酬两百万的愣头青嘴上,更何况对方随时都可以炒他鱿鱼。因此,他多少收敛了一些。
所以,当《暮光之城》下映时,罗伯特·帕丁森一点儿也不想念它。
他对演超级英雄,毫无兴趣
罗伯特与好莱坞始终保持着某种距离感,这或许来源于他文青的孤傲,也或许来源于他面对镜头的不自信。2012年《暮光之城》热度达到顶峰的时候,他说自己可能永远也适应不了名气和粉丝的疯狂,他能感受到名利带来的好处,“但到了某个节点,你还是需要缓口气”。
这口气一缓就是七年,这七年里,他没拍过预算超过4000万美元的电影(“暮光”系列大结局单片预算1300万美元),但是他的电影去了四次戛纳电影节,他合作的演员从盖·皮尔斯到威廉·达福,他合作的导演从余威仍在的大卫·柯南伯格到炙手可热的罗伯特·艾格斯,罗伯特对好莱坞的这种疏离保住了他,也为好莱坞保住了硕果仅存的性格演员。
当然罗伯特的经历很容易造成某种幸存者偏差,不是谁都能演完七年独立片再摇身一变就走进2亿美元预算的超级大片里,演故事里最招人喜欢的男二,更何况导演还是诺兰。可他就是做到了,而且是靠自己,他的运气是努力加上竞品稀缺,他的成就是积极地对抗名利惰性再加上以肉眼可见的演技成长,一步步增加了自己选择和被选择的机会。
《信条》片场,导演诺兰在给主演之一的罗伯特·帕丁森讲戏。
就是在诺兰执导的电影《信条》片场,他的翅膀伸向了DC漫画宇宙。当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又直率,偷偷摸摸去试镜回来,想跟诺兰撒谎自己请假的原因,结果被当面揭穿;还没收到通知,就看见网上疯传自己当选蝙蝠侠,吓得生怕丢工作;接到剧组确认其出演该角色电话那天,他说自己在花园里看着太阳陷入混沌与困惑,“真的是我吗?”而当他终于以新任蝙蝠侠扮演者的身份接受采访时,他说:“我对扮演英雄毫无兴趣,我真正想塑造的,是那些观众明知道不该喜欢,却仍然被吸引的角色。”
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时期,在他之前的蝙蝠侠饰演者本·阿弗莱克曾遭遇全世界所有DC迷的抵制,等到大本的表演使观众信服后,他却又因为酗酒等个人原因放弃了事前承诺的《蝙蝠侠》三部曲;在《新蝙蝠侠》导演换成马特·里夫斯后,华纳靠着相对独立的华金·菲尼克斯版的《小丑》、詹姆斯·古恩版的《自杀小队2》在与漫威旷日持久的流行文化巅峰对决中,赢下了两城;所以《新蝙蝠侠》注定不会是从前的商业大片套路,但布鲁斯·韦恩身上反英雄的黑暗面能被挖多深,还要取决于导演和演员共同的创作。
罗伯特·帕丁森一直对扮演超级英雄没兴趣,但蝙蝠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可罗伯特·帕丁森的出现,却是粉丝和导演马特·里夫斯都不看好的,导演想要的是190cm的尼古拉斯·霍尔特,但华纳相信罗伯特拥有更强的票房号召力。于是到了片场,矛盾就爆发了,追求方法派表演的罗伯特要求更多的创作空间和自由,而马特·里夫斯这位蝙蝠侠头号铁粉要求画面中的每一帧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当然最后他们和好了,导演还说正在考虑和罗伯特合作续集。
“如果是几年前,我不会想演蝙蝠侠。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准备好了,当你知道要演绎的这个角色有着大量的粉丝基础,既是压力也是动力。我喜欢做一些反常规的事,并尝试帮助这些不同寻常的内容找到受众,但有时会备受争议,尤其当别人都很抵触你来接手这个角色的时候,反而很能激发创作。”
他靠“自毁”证明他不是偶像
2019年宣传电影《灯塔》时,罗伯特·帕丁森在米尔谷电影节接受采访时表示,自己这些年已经演了够多怪异的角色,是时候去演个白马王子了。那时他已经拿到了克里斯托弗·诺兰执导的影片《信条》的船票,而在《灯塔》这部影片里他确实怪异到了顶点。
《灯塔》中,罗伯特·帕丁森与威廉·达福(左)合作,并证明了自己这些年在演技上的进步。
很难想象一场戏里只通过少量的台词表达强烈又丰富的情感,但罗伯特和威廉·达福一整页的对白上来来回回重复着“What(什么)”这一个单词,打印现场想必就像《闪灵》那样令人不适,但罗伯特掌控了这段戏。他靠着这样一部晦涩难懂的惊悚片,证明了自己有和威廉·达福拼演技的勇气和实力,他饰演的角色就像著名环保照片里那只被裹上石油的海鸥,愤懑、破碎,骂骂咧咧,抵死不从地走向死亡。独留观众目瞪口呆。
罗伯特·帕丁森或许不会成为改变好莱坞的人,但他的存在,他保有的不驯服,对抗着自身优秀基因条件的自毁倾向,注定会让他在21世纪的电影历史里留下姓名。
这些年,罗伯特·帕丁森一直在“自毁”的路上越走越远。
没人能否认罗伯特的英俊,他的骨相是雕塑家看见梦里都会笑醒的水平,事实上当他12岁靠平面模特赚钱的时候,就是因为“我很高而且长得像个女孩子,所以能拿到很多工作机会。但后来可能因为我越长越像男人,工作就慢慢没了……只能说我的模特事业彻底失败吧”。
如果不是因为法国著名导演让-吕克·戈达尔和法国新浪潮让他爱上电影,或许他会更享受与音乐共处的生活,但那条路大概率会让他混沌的性子走向真正的毁灭——毕竟他4岁就开始学钢琴,弹了许多年吉他,青少年时期还梦想做说唱歌手,只能说感谢罗伯特美丽善良的模特母亲适时推开门,问这帮混小子们,“要吃三明治吗”,最终他们在尴尬和不得志中错过了这条路;而当罗伯特因为形象出众,又碰巧导演心怀愧疚(前作把他的戏删得干干净净)让他得到了《哈利·波特与火焰杯》中塞德里克的角色后,他赚到钱立马就去租了个公寓开始玩音乐,混到连三明治都买不起,才重振旗鼓,认真试镜,回归表演行业。
《哈利·波特与火焰杯》中,塞德里克拿魔法棒的动作还是罗伯特·帕丁森自己设计的。
罗伯特曾说,塞德里克是他演过的所有角色中唯一的正常人。这位魔法世界白月光级别的校草学长,记录了他最糟糕的表演段落,但即使是在那个看到镜头就紧张的时期,他仍然有自己拒绝从众的倔强:“我觉得拿魔法棒可太傻了,所以就像握枪一样双手持棒,我好像还闭了一只眼睛假装瞄准来着。”
在他标志性的转折点电影《好时光》中,罗伯特饰演了一名毫无希望的底层小混混,毁灭成就了他,证明了这个让全世界少女尖叫的男偶像是个真正的演员,而他也在演艺的道路上走向更多的毁灭。
罗伯特·帕丁森靠电影《好时光》证明了他不是偶像,而是一个真正的演员。
他在《信条》里最后一场戏选择悍然赴死,在《神弃之地》里亲手揉碎了牧师的光环,在《兰开斯特之王》里把法国王子塑造成口音诡异的金孔雀,在《新蝙蝠侠》里创造了一个史上最阴暗,最不潇洒,最接近崩溃边缘的超级英雄。
但他好像又在这许多的毁灭中,越来越自在了。
罗伯特·帕丁森不再是那个逮到机会就讽刺商业片的犀利文青了,他开始拥抱观众的热情,拥抱名利场的热闹,拥抱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影响力。
“我还是倾向于原创性的创作,那就必须代入你所生活的现实世界,然后也必然会造成一些现实影响。你正在做的这些事或许就会改变观众看待电影的方式,或者颠覆他们对电影内容的期待,大概率会改变观众,并让他们保持更开放的心态面对余生。我的想法不是特别确定,但电影改变了我对世界的看法。你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小事,如果想超越你能掌控的范围,就必须有所发展,有所进步。然后我发觉,做一些小事,也会对世界造成足够的影响。”
“口无遮拦”喜剧人
[私生饭劝退指南]“曾经有一位姑娘守在我公寓门口好多天,然后我带她去吃了一顿饭,抱怨了两个小时自己的生活,最后她把账单递给了我,再也没有出现。”
[原来是宅男]“我在《最终幻想7》的爱丽丝和蒂法之间难以抉择,爱丽丝死的时候我爆哭,这辈子没哭这么惨过!”
[自我剖析]“作为演员,基本上都在吐槽导演,吐槽所有人,假装自己无所不知,但其实一无所知。”
[不要肌肉]“华纳给了我一套哑铃和抗力球,但我几乎就没碰过。”
[拒绝社交媒体]“我又老又丑,一年里大概只有两周有腹肌。”
对话
“很多时候,我不认为自己是在扮演蝙蝠侠”
新京报:确定由你出演电影《新蝙蝠侠》时,很多人都觉得意外,以前你曾说过对超级英雄电影没兴趣。
罗伯特·帕丁森:是的,对拍超级英雄电影,我从来没兴趣,这类电影也根本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但由于某些原因,在我心中蝙蝠侠一直是个特别的、独立的存在,他有很多象征性的意义。后来我听说导演马特·里夫斯要拍《新蝙蝠侠》,就特别兴奋,我和他交谈时,他给我看了一些早期的故事板,定下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基调,他创作的角色让我兴奋不已。这次,蝙蝠侠的角色定位与过往完全不同:他孑然一身、孤立无援、不得不去履行使命,甚至在他的气质里有一种绝望感,这些都能让我对他进行有趣的解读。
《新蝙蝠侠》中,罗伯特·帕丁森演出了“蝙蝠侠”布鲁斯·韦恩的绝望、孤独。
新京报:片中,蝙蝠侠和猫女初次见面的那场打戏很精彩,可以分享下拍摄细节吗?
罗伯特·帕丁森:那场戏拍了很久,拍之前,我和佐伊·克罗维兹(饰猫女)一起训练了一个月。经过训练发现,你对打戏越熟悉、越放松,就越能加入一些嬉闹的元素。如果排练不够,只是凭力气硬打,就会显得僵硬、奇怪,效果就像只想打疼对方而已。后来我们默契十足,拍了一场像跳舞一样的动作戏,当然,把她按住也非常之难。
新京报:片中蝙蝠侠的座驾特别惊艳,太酷了,可以形容下你驾驶这辆车时的感受吗?
罗伯特·帕丁森:是啊,那真是特别、特别的有意思,其实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试驾的。他们告诉我是一次驾驶课,但当我去了周围连一个人都没有的伦敦郊区后(大概是荒郊野外的一座机场里),一辆车突然出现了,感觉有点儿像是军事行动,我眼前那真是一惊,但是因为怕被偷拍,只能晚上试驾。剧组工作人员说,“想开出去试试吗”,他们都以为我只能开很短的一段距离,结果我直接放飞自我了,油门踩到底,漂移旋转到底,他们当时都慌了,那辆车的声音非常非常大,震耳欲聋。
罗伯特·帕丁森和他在电影《新蝙蝠侠》中的座驾。
新京报:选择出演蝙蝠侠也需要进行一番心理“争斗”,会担心被人拿来和其他版本的蝙蝠侠进行对比吗?
罗伯特·帕丁森:以前,我似乎没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当这个角色(蝙蝠侠)突然出现时,感觉就该演。我和里夫斯总是在讨论这个角色,剧本内容非常生动有趣,这就是我能把它演好的信心。很多时候,我甚至不认为自己在扮演蝙蝠侠,到了如今,我才意识到这部电影会被拿来与其他蝙蝠侠电影进行比较。但我没那么担心,至少我认为自己这次的扮演是成功的。
新京报:电影筹划了五年,你投入了很多精力,现在终于上映了什么感觉?
罗伯特·帕丁森:前段时间,我看了电影,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笑)。还记得试镜时我穿上了《永远的蝙蝠侠》中方·基默的戏服,当我穿上厚厚的橡胶和乳胶盔甲并试图移动时,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我的肾上腺素一直在狂飙,非常紧张。两个镜头后,里夫斯问我:“你这总是出汗可怎么办?”我真的都透了!(大笑)其实,一开始我确实有些紧张,因为到现在为止有很多蝙蝠侠电影,扮演他的演员都很优秀,我不想重复别人做过的事情,想尝试做些新的东西,好在这一切都在剧本里,我也顺其自然地享受着扮演。
撰文/道臣岚
采写部分/新京报资深记者周慧晓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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