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员工自称酒后被上司强奸 检方未批捕退回警方补充侦查

日期:09-03
北京市检察院酒店

原标题:女员工自称酒后被上司强奸,检方未批捕退回警方补充侦查

牛露回忆,当时李某和她说了很多有压力之类的话,表现得很沮丧,“然后他突然要求我夸夸他,给他鼓励,我就说了同事们平时都会用的客套话,敷衍地说‘你很厉害,很棒’之类的话。”

▲事发后的第二天,牛露与李某的对话,李某提到“对不起”。受访者供图

▲事发后的第二天,牛露与李某的对话,李某提到“对不起”。受访者供图

8月30日,北京某科技公司女员工牛露(化名)向北京市海淀区检察院递交了《不予批捕申诉书》,称不服检察院此前做出的对嫌疑人不予批捕决定,要求检察院作出批捕决定,追究嫌疑人的刑事责任。

牛露称,6月3日晚,她在一次饭局后,被老板李某单独留下,随后被带去酒店发生性关系。“我是被迫的。”她说,次日早晨,她回到宿舍后报警称被强奸。

记者获悉,李某涉嫌强奸一案由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立案,李某于事发后次日即被羁押,7月初,北京市海淀区检察院认为此案证据不足,不予批捕,要求公安部门补充侦查,李某被取保候审,目前此案仍在侦查中。

一年前入职“董事长助理”

牛露告诉记者,她今年26岁,四川人。2020年9月,她在某招聘软件应聘某单位“总裁秘书”的职位,获得了认证为“创始人”的李某的回复。牛露说,面试通过后,她被告知的职位是“董事长助理”,拟入职李某控制的成都某家公司。

正式入职前,牛露同意公司将自己外派至“北京分公司”。她告诉记者,同意外派到北京,是因为男朋友在北京工作,可以解决异地恋问题。

北京某科技公司高管杨帆(化名)告诉记者,牛露入职的那家子公司,最初由李某成立,后来被北京某科技公司全资收购,由于李某是北京某科技公司的董事,依旧分管这家子公司,因此牛露在日常工作中,受到李某的直接领导。

牛露告诉记者,她到北京入职时,她的劳动合同上的职位写着“董事长助理”,她管理公司的公章,担任行政、出纳、人事和网站设计的岗位,直接向李某汇报。

牛露称,自己在企业微信群里被登记的工作岗位是行政,但实际上做的是出纳、运营(视频剪辑和平面设计等)、教务、人事、行政等工作。牛露说,她并不认为身兼数职是一种“优待”,她还表示,自己虽然直接向李某汇报,但言语没有超过上下级之间的界限,她平时在北京,与李某见面不多。

▲6月7日,牛露去回龙观医院门诊的病例。受访者供图。

▲6月7日,牛露去回龙观医院门诊的病例。受访者供图。

饭局

杨帆说,李某大多数时间在成都办公,平时远程管理子公司,“今年好像也没来几回。”

6月3日,北京某科技公司召开股东会,李某到北京参会。

根据牛露提供的聊天记录,当天下午4点,她接到李某通知,在两家酒店分别订了两个晚餐包间。下午6点左右,她和同事及其他股东去其中一个包间吃饭,李某先赶赴另外的饭局,到了晚上8点半,李某才与其他股东汇合。

杨帆回忆,8点半之前,在场的五六名男士已喝了一瓶半白酒,牛露在内的三名女士喝了一瓶红酒,“红酒酒精含量13%左右”,李某到了之后,又带来了白酒,“那晚整桌人喝了差不多两斤白酒。”

出发去往饭局前,牛露与同事田雨(化名)约好结束时一起走。

田雨告诉新京报记者,当时酒桌上有人给牛露敬酒,她不清楚牛露喝了多少酒,她只记得自己那天喝酒喝了不少,“喝得我有点晕”。

当晚21时56分,牛露给田雨发微信“说李某要和我聊”,田雨回“那我只能先走了?”之后牛露拜托田雨帮她去附近酒店归还充电宝,田雨以喝多了为由拒绝,最后,充电宝被田雨带回家。

牛露告诉记者,当晚的高管饭局她并不想参加,但作为董事长助理,她要负责定包间和结账。

在饭局上,李某通过微信给牛露转账52元。牛露说,这钱是在当晚其他股东要求李某感谢她的“红包”,她看金额不大就收下了,这是她第一次收李某的钱。

牛露说,饭局结束后,她接到了给李某订酒店的任务,跟随李某去了距离饭店3公里、步行约20分钟的北大博雅酒店。

牛露告诉记者,在走路去酒店这几十分钟里,她向李某汇报了同事离职和绩效的事情,又说了公司财务情况,李某当时就公司财务,人事问题责怪了她,“我当时非常懵,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脑子一直处于混乱状态。”

牛露手机软件显示,酒店预定时间是22时32分。她说,订单是在酒店门口处下的。酒店登记资料显示,当晚酒店房间登记入住人员只有李某一人。

到了酒店,牛露随着李某上了楼。在牛露向北京市海淀区检察院递交的《不予批捕申诉书》中,她解释当时以为李某还会出来吃烤串,就陪同李某上楼放东西。

▲6月4日牛露从民警手中领取的立案告知书。新京报记者苑苏文摄

▲6月4日牛露从民警手中领取的立案告知书。新京报记者苑苏文摄

报警称“被上司侵犯”,警方立为刑事案件

牛露说,她进到酒店房间后,应李某要求用手机播放音乐。牛露回忆,当时李某和她说了很多有压力之类的话,表现得很沮丧,“然后他突然要求我夸夸他,给他鼓励,我就说了同事们平时都会用的客套话,敷衍地说‘你很厉害,很棒’之类的话。”

“他突然就兴奋起来。”牛露说,她当天穿了紧身运动裤和运动内衣,但李某强行拉扯她的衣服,还一把将她摔在床上,在挣扎过程中,她的内衣纽扣脱落,肩带开线。“在此过程中,我本身精神就处于担忧、恐惧状态,再加上红酒后劲使我的意识处于模糊状态,由于男女力气相差较大,我酒后身体控制力较弱,最终被他得逞。”

手机短信显示,6月4日凌晨3时29分,牛露注册某平台下单了事后紧急避孕药。酒店监控显示,半小时后,牛露出现在酒店大堂取药。微信通话记录显示,凌晨4时10分,李某给牛露打电话,随后李某下楼将牛露接上楼。

牛露告诉记者,上楼之后她又在房间内呆了两个多小时。牛露在《不予批捕申诉书》中解释自己再次上楼的理由称:突然遭受侵犯不知所措。而侵犯已经发生,当时最可怕的是怀孕,所以只一心想解决不要怀孕的问题;自己的包、钥匙、身份证还在房间内,包里有公司重要的东西,怕丢了要承担很大责任;还有就是性格上的软弱,当时不敢忤逆上司。

打车软件显示,6月4日早晨6时20分,牛露从酒店附近打了网约车,7时06分回家。聊天记录显示,6时47分,还在车上时,她给田雨发消息倾诉“我不想干了”、“够了,没意思”。在接下来的聊天中,她告诉田雨,“他(李某)还强吻我,我受不了了”。

牛露告诉记者,当时之所以只告诉同事被“强吻”,是内心的羞耻感作祟。

7时21分,牛露给李某发微信:“李老板,我辞职。”李某在回复中表达了惊讶,强调对牛露的“信任”。7时57分牛露说:“今晚给我带来的伤害是终身的”,李某回复:“诚挚诚恳道歉,我也是心被伤透了当时情绪没控制好;对不起”。

牛露说,她此后在网上搜索“被上司性侵怎么办”这类关键词,得到的建议是报警。于是她去询问另一名在成都的同事赵石(化名):“李老板昨晚骚扰我了,我报警合适吗?”在赵石的追问下,牛露承认自己“被侵犯”。

赵石告诉新京报记者,他建议牛露报警,得知牛露还没把此事告诉父母,他购买了当天下午飞北京的机票。“牛露去北京之前,我们在成都的公司处得比较好,后来我们基本上三天两头都有聊天,我认为牛露这个人性格单纯,比较幼稚,有好多事儿很容易被人带偏。”

牛露说,她决心报警后,先打电话给酒店请求不要收拾房间,当天中午去派出所报警,警察带她检查身体,勘查现场,在当天下午控制了李某。

赵石回忆,他到达北京已经是晚上,之后他在派出所见到了牛露,“她状态很不好,精神很颓丧。”作为公司职工和牛露的同事,赵石也作了笔录。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晚上11点,赵石说,他留意到牛露过马路时心不在焉,有几次差点被车撞上,“要不是我拉着她,估计就会出事儿。”

时间落款为6月4日的《立案告知书》显示,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将李某涉嫌强奸一案立为刑事案件。

7月初,李某被羁押三十余天后获取保候审。记者从牛露的代理律师处获悉,当时海淀检察院认为此案证据不足,不予批捕,要求公安部门进行补充侦查。

9月3日,记者联系办案民警提出采访要求,该民警称不方便透露案件进展,并建议记者直接咨询牛露及其律师。

▲另一名自称受到李某猥亵的前员工提供的离职协议,里面有一笔额外的补偿。受访者供图

▲另一名自称受到李某猥亵的前员工提供的离职协议,里面有一笔额外的补偿。受访者供图

一女子自称被同一上司猥亵

在牛露被李某涉嫌强奸一案补充侦查期间,一名曾经的“董秘”张珊(化名)与记者取得联系,自称被李某猥亵。

张珊告诉记者,自己2019年毕业后,通过某招聘软件应聘了李某的“董事长秘书兼总裁助理”,此后进入李某控制的成都某公司工作,在工作三个月后提出辞职。

张珊回忆,发出辞呈后过了三天,李某请她吃火锅,席间一起喝了一瓶公司自营白酒,之后送她到租住处。房子是公司租的,李某提出上楼看看,进了房间后,李某开始指责她不懂感恩,“他的情绪突然变得不好,我有点慌乱,僵在原地。他突然强行搂抱我,我双手交叉于胸前与他隔出距离,且拒不抬头,避免他的强吻。”

张珊说,李某未得逞后,假装要走,但到玄关处与她擦身而过时,又一次强行楼抱她,俩人纠缠了数十分钟,张珊称要报警,李某才离开。

张珊出示了一份《劳动关系解除书》,上面约定了一笔66000元的补偿,在详细条款中,这笔补偿被用来约定“乙方(张珊)持有的其本人和甲方工作人员(包括但不限于李某)所有的工作或男女感情方面的视频、录音以及聊天记录等相关资料,全部永久删除”,否则按照66000元的三倍支付违约金。

“签了合同后李某才和我道歉,表示自己的行为十分不妥,称自己是一时冲动,不会对他人再造成此类伤害。”张珊说。

男方接受采访称此事为“纠纷”

8月27日,新京报记者微信联系了李某,在微信交流中,他称用“纠纷”形容此事更加“客观”。8月29日,李某称愿意进行交流,但在之后几天,李某拒绝进行电话或书面交流,只同意与记者见面聊,他称自己在成都,可以来北京,但在最终约定见面的9月1日,他突然称“可能这几天这个事情有重大变化,我不能直接来面对您”,对于记者提出电话交流请求,他称“那样也会影响变化,我现在是非常被动,因为我的事情,原单位的很多同事的工作和生活都受到很大影响。”在与记者的交流中,李某推荐记者参考《对26宗强奸案不捕的分析和思考》、《女方陈述常见的100个逻辑错误》两篇文章。

在8月2日的一份会议录音里,李某曾向员工解释此事的发生,是“她(牛露)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

6月7日,牛露在北京回龙观医院普通精神病/抑郁症门诊科进行了检查,医生对牛露的临床印象为“创伤后应激障碍”,诊治意见包括心理疏导和心理治疗、防自杀和按时服药等。

记者联系采访本案期间,李某托多位中间人联系牛露请求和解。牛露告诉记者,她不会和解。“我和警官强调过我不会和解,我只要李某付出法律代价。”

新京报记者苑苏文实习生杨润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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