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为什么“冰川哥”的遇难，不该与“玩命主播们”作比较？
或长或短的时间，定义不了一个人生命的价值，我们可以不必模仿，也未必理解，但请多些尊重。
文|竹里
12月26日，拥有百万粉丝的短视频博主“西藏冒险王”王相军遇难的消息传开。随后，王相军的弟弟在快手账号上发布的讣告“他痴迷于冰川，最终也献身于冰川”，引发了潮水般的评论，震惊、祭念接续涌来。
王相军和令他坠入冰河的消融冰川
对很多人来说，此前可能没有听过王相军的名字，但他的故事有足够的传奇色彩。这位出生于1990年的四川小伙，花了7年时间徒步70多座冰川，拍摄了大量的影像资料，并在2019年12月6日受邀参加第25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登台演讲。
笔者第一次认识冰川哥是在直播平台上。当时，印象最深的一条视频里，“冰川哥”一头邋遢的蓬发、穿着破旧掉色的棉袄，对着头顶的蓝色冰川发出赞叹，接着他整理了脚下的乱石，铺了层防潮垫，就这么安然睡下了。短短几分钟，看不出丝毫作秀、刻意，只有全情投入。
罕见的万年蓝冰缝
无疑，冰川哥与他镜头下的世界，是个极其特别的存在，快手直播147万粉丝之所以对他疯狂着迷，无非是冰川哥颠覆了印象中的世界：他们难以想象，原来游走在高楼大厦之外的世界可以是这样的；壮美的冰川与这位不修边幅的小镇青年，也可以有奇妙的连接。
王相军在冰川中探险
在网上，王相军遇难的新闻下面，很多网民表示惋惜，但也不乏网友称他“吃饱了撑的”“自己送死”等。甚至有网友还搬出了2017年坠楼的“极限运动爱好者”吴咏宁作比较，称其是“要钱不要命”“对家人不负责任”。王相军弟弟表示，希望大家“嘴下留德”。
毋庸置疑，公众对于冒着巨大风险的行为，产生疑惑与不安情绪，能够理解，这种“危险的美”也通常不被公众所接受与提倡。在笔者看来，需要理清楚的一点是，冰川哥的行为与博眼球、吸引流量的“玩命直播”，有着本质区别。一方是出于热爱，一方则为了金钱。
吴咏宁曾发布各种高空挑战的视频，其视频十分危险。
2017年2月，吴咏宁将一段在十层楼边缘骑平衡车的视频上传至平台，这次表演，为他带来了131.6元的收入，而此前吴咏宁收到的视频打赏还从未超过10块钱。更荒诞的是，在直播失手坠亡当天的活动上，合作商家曾承诺，如果视频火了，吴咏宁可以拿到10万元奖励。
吴咏宁成为了资本博眼球的牺牲品，出名后的他的确有了为家人买房、过上好生活的能力，但付出的却是生命的代价。相比之下，冰川哥的目标则简单许多，他生在川蜀地区的大山脚下，每天上山砍柴，徒手攀岩，从不向往城市的生活。有段时间，他也曾“随波逐流”去往深圳打工，但王相军总觉得格格不入。
社交恐惧、不被接纳、被骗……城里太多坑人的东西，让王相军决定去流浪，从广西桂林到普洱、大理再到丽江、腾冲。王相军说，第一次见到冰川是在丽江。因为当时付不起160元的索道门票，便用了一天时间一个人徒步登雪山。那时，一幅幅连绵不绝的雪峰被山里的水雾围绕着的景象，他再也没忘记过。
王相军背着他的小狗“土豆”爬雪山
也是从那时起，王相军开始长期驻扎在西藏林芝，近距离拍摄冰川。当29岁的王相军受邀站在联合国演讲台上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中做到了很多气候NGO组织没做到的事情。难以想象，演讲会后，一位印尼的志愿者主动找到王相军，告诉他自己国家首都雅加达，因全球变暖，每年沉降25厘米的现实；就连自然资源保护协会的杨富强教授都说，王相军拍摄的300多条冰川视频，是十分珍贵的研究影像资料。
笔者认为，在短视频社区记录平台上，因为有了王相军这类普通人的参与，一些关乎人类命运的环境命题知识资料不会再止步于此前的固定圈层。跟随他一路“云冒险”的粉丝也因此受到感召，在弹幕里刷着“保护环境，从我开始”。
杨富强教授与冰川哥交流
参加气候大会活动时，王相军也开了直播
很难说，是王相军的不倦前行，让人们窥见了城市之外，广袤自然世界的一角；抑或是反过来，130多万观众的留驻与认可，让王相军认定眼下所做一切的价值，继续走下去。或许，在大众常规的认知里，赚钱—娶妻—生子，是大多数年轻人设定好的人生轨迹，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远离一切未知的危险，才是人生该有的样子。
但王相军的活法，偏偏打破了常理的设定。当王相军从工地搬砖、流水线打工、餐馆端盘子的职业角色，直接抵达到了新的身份“野生的冰川保护家”，想必，他一定做好了迎接危险的准备，这种超越生死的纯粹热爱，用世俗层面的“意义”来衡量，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
当我们深入到王相军的内心世界，更无法将他等同于“玩命直播”的主播。如果没有出现意外，王相军本来打算等这次探险回来，就开一家民宿，用来展览他所有探险冰川拍摄的那些震撼照片。家人以为，王相军这下会安定下来经营民宿了。
但谁知，王相军表示即便开民宿，还是要继续出去爬山，去探访冰川。他不指望靠民宿赚钱，只是希望借着民宿展示冰川照片，让更多人认识和了解冰川。也许我们难以理解这样的决定，但仔细想想，有时候，世界不正因为像王相军一样的偏执热爱者，才让我们看到了不一样的活法，不一样的人生精彩吗？
消融中的冰川
而对于王相军此次的意外遇险，相较于庸俗化地“送死”，笔者更愿意称之为是一种“牺牲”。当然，这不是鼓励人们去冒险，户外探险、极限运动是一项风险极高的活动，如果不具备安全保障，不遵守规则，任何违规涉险的行为，也不该被提倡。
话又说回来，就算不能理解王相军的活法，更理解不了他的选择，但在同情其不幸遭遇的同时，也请给予逝者足够的尊重，王相军的弟弟希望大家“嘴下留德”，对一个以身涉险来推动环保改变的冒险家来说，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
在王相军的个人签名里，他这样写道，“我只是热爱大自然，深入其中，只想要去感受他的神奇美丽和能量”。笔者认为，或长或短的时间，定义不了一个人生命的价值，我们可以不必模仿，也未必理解，但请多些尊重。
12月27日，一家短视频平台发布消息时称，他们将永远保留“西藏冒险王”的账号。虽然这并不是他完整一生的记录，但这是他在这世上活过、肆意过、冒险过、热爱过的证明，“都说‘一个人真正的死亡，是被所有人遗忘’。那么我们将以环保之名，永远记住他”。
部分资料来源：新京报、红星新闻
责任编辑：赖柳华 SN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