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菌飘进我的家:兰州布病感染者这一年

日期:11-06
兰州新冠肺炎

原标题:布菌飘进我的家:兰州布病感染者这一年

11月5日,兰州市人民政府等多部门举行发布会,通报兰州市兽研所布鲁氏菌抗体阳性事件善后处置情况。

经调查认定,2019年7月24日至8月20日,中牧兰州生物药厂在兽用布鲁氏菌疫苗生产过程中使用过期消毒剂,致使生产发酵罐废气排放灭菌不彻底,携带含菌发酵液的废气形成含菌气溶胶,生产时段该区域主风向为东南风,兰州兽研所处在中牧兰州生物药厂的下风向,人体吸入或粘膜接触产生抗体阳性,造成兰州兽研所发生布鲁氏菌抗体阳性事件。

截至目前,已对55725人进行检测,省级复核确认阳性人员6620人。

兰州市农业农村局在发布会上表示,中牧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已对8名责任人作出严肃处理。目前,第一批补偿赔偿资金1000万元已于9月24日拨付到专门账户,用于开展监测诊疗和补偿赔偿工作。

涉事药厂在去年12月关停了布鲁氏菌病疫苗生产车间,今年10月8日,该车间被拆除,并完成了环境消杀和抽样检测。

这篇报道采写于车间拆除后。在感染布病的一年里,患者们曾长续地忍受病痛和不安,现在,他们还需要时间来找回生活的秩序。

对刘明(化名)来说,最大的难题不是承受病痛,而是它无序的变化。随着气温走低,疼痛从他的尾椎游走到膝盖,左边比右边更疼一点。并不剧烈,只是不知道下一步它要转移到哪里。

他常觉得很累。刘明在兰州从事金融业,经常开车去看客户的项目,有时一开就是半天。现在他开一小时的车就要在高速边上停下,喝点咖啡提神。他还不到四十岁,觉得不该这样。

疼痛是从去年11月开始的。那时他刚搬家,新房买在黄河北岸——兰州的主要城区在南岸,北岸都是山,有时沿着路就能慢慢走到山上。小区附近只有兰州生物药厂一家企业。刘明从新家往下看,那只是一片低调的彩钢厂房。

布菌飘进我的家:兰州布病感染者这一年

兰州生物药厂在黄河河畔,它的西北面有多个高层小区。除特别标注外,文中配图均为澎湃新闻记者葛明宁图

2019年12月26日,甘肃省卫健委发布通告: 2019年7月24日至8月20日,兰州生物药厂在生产兽用布鲁氏菌疫苗的过程中,使用过期消毒剂,导致发酵罐排放的废气含有尚具活性的疫苗减毒毒株。

住在附近的数千居民随后查出布菌抗体阳性。过去一年,他们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流感——乏力,有的发低烧,出现关节疼痛。负责答疑的医生表示,布菌衰减及抗体的排出因人而异,与个体的年龄、性别、身体情况等有关。

他们也随之经历了漫长的焦虑与无措,但生活总要继续。

“我主要是操心娃娃”

布鲁氏菌引起的布鲁氏菌病是牛、羊等哺乳动物和人类共患的一种传染病。人感染布病的临床症状包括乏力、多汗、游走型的关节疼痛等,也可能导致不孕不育。

兰州生物药厂废气含有活菌的近一个月,刮东南风。厂的南边有多个新小区,都是三四十层楼的高层。

刘明刚买这边的新房,一家五口没立刻搬家。但他早早地退了老房子的停车位。去年有的晚上,他独自开车经过灯光璀璨的黄河雁滩大桥,把车开到新房的地下车库里,也就独自在这边过夜。

“(腰)是僵直的,不能动。”他形容现在种种的症状,“就是难受,不得劲。”

今年夏天总是出很多汗,他要用毛巾去擦。酒量也不行了。刘明最近应酬与人喝酒,很快就醉,只能快速溜走。

刘明一家,有老人和孩子,只有他一个人查出抗体阳性。他想起,去年夏天独自夜宿在新房时,他因为抽烟,会把窗户打开,让空气流通。

同小区的罗萍(化名)在这里住了更久,与刘明类似,她也在开车的过程中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去年她9点上班,中午要回家一趟,遇到红绿灯就打瞌睡。或者与朋友吃午饭,也哈欠连天地聊天。别人都说她精神不好。

她几乎无法把车开笔直,老想往“道牙子”那边拐,开上人行道。那时,她想不到这与小区边上的药厂有关。

她今年四十岁,有两个孩子。

现在有点像她从前坐月子的感觉。罗萍自称能听见自己关节的声音:“腿一伸‘嘎巴’一下子,手一伸也‘嘎巴’一下。”浑身酸疼,不敢着凉。

2019年12月26日,甘肃省卫健委的通报表示,药厂附近的居民可以前往定点医院免费抽血查抗体。

信息的发酵是一步步来的,一个多星期后,业主建的微信群里才开始议论上网搜索“布病”的结果,都说叫“懒汉病”,而且病情反复,容易复发。罗萍看了很怕,才让全家人一起去查。

兰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正有几十个人在检验科排队。罗萍回忆,当日限制检查人数,只发了21个号,读高中的女儿学业紧张,就让女儿先查,丈夫和儿子再去甘肃省人民医院查。后来说省院排队的也多。

兰大一院几十人的队伍里有罗萍在小区里的熟人,也有附近中国农业科学院兰州兽医研究所的学生。

一个星期后,她收到了当地疾控打来的电话,让去医院取检查结果。罗萍说,看到全家人的化验单,本来觉得“可以接受”:测布菌抗体要做虎红玻片凝集试验和试管凝集试验,只有她两个结果都是阳性;她的丈夫“一阴一阳”,女儿都是阴性,儿子“写得比较笼统”。罗萍觉得只有自己一个,关系不大。

可她随即带儿子和女儿去兰大三院再查一次。这一回,女儿还是阴性,儿子确认也是抗体阳性,这下罗萍崩溃了,连带她回忆里这时的症状也开始加重。原先只是夜里微微出汗,那段时间她晚间脖子里、前胸后背都出汗,半夜湿透。

“我主要是操心娃娃。”罗萍反复说。

当时疫情还没开始,她就不上班,坐在家里“胡思乱想”。她看儿子吃饭不说话,心里就惴惴不安,觉得儿子也在胡思乱想。

罗萍爱美、喜欢穿裙子。“我出过一种疹子,出的特别多。”她对记者形容,“高于皮肤的,大米粒儿一样。有一点痒,不抠的话不红,抠就会变红。我大腿内侧还有前胸后背都出过。”

红点连片地出,她认为也是“抗体阳性”的症状,于是,她和丈夫想方设法地到儿子身上去检查,想看儿子是否也有。儿子要去洗澡,夫妇两个哄他:“要不要爸爸给你擦背?”或者儿子睡了,他们也不开灯,偷偷地进去看。

他们因此被13岁的儿子骂过几回。

“我心情不好,烦躁着。”罗萍说,“我看姑娘有时候还擦眼泪,她也不说啥,她肯定心情也不好。”

她给老家的母亲打视频电话,边打边哭,对屏幕那端提出的一切安慰进行反驳。事后罗萍又很懊悔,觉得不该让母亲看脸色。

求药

“新冠”疫情开始了。过了年后,罗萍有一整个月无处可去,在家思索要不要吃药。她还是浑身疼痛,但刚查出了抗体阳性时,医生说如果治疗,服用的是利福平和多西环素,两种抗菌素都有明显的副作用。想开药的话,要签一份知情同意书。

“医生的意思是副作用太大,尽量别吃药。”罗萍说,“他说,你要吃的话,我给你取个单子。”她跟着医生去另一个办公室看这份文件,列举了八九条可能出现的不良反应。除了签同意书,还要每隔半月化验一次肝功能,两种药都伤肝。罗萍看了,说要和丈夫商量一下。

医院贴出的展板上写着:药厂里飘出来的气溶胶含有人工减毒的弱毒菌,预计在人体内3至6个月就会衰减。“意思是不治也行。”业主群里这么解读。

群里一些选择吃药的人纷纷发言说吃药痛苦:“脸黄,牙也黄。”

丈夫一直劝她吃药,替她找医生打听,说这两种药是治肺结核的常用药。“兴许和治结核病一样,能药到病除呢。”罗萍的丈夫说。

罗萍迈不出这一步,觉得“骨头疼、肉疼”抵不过伤害肝肾。可是年后的一天早晨,后背一阵疼痛,坐不起来。忍耐到三月底,她艰难地决定,吃一段时间的药。

那时候的医院里没什么人,“医生还说,疫情期间,你医院里跑进跑出,也不安全。”罗萍晕头转向,又拖延了一星期。

兰州正“流行”手腕测体温枪,总是测出罗萍有38度多的高温。罗萍自己买了个高档点的体温枪,自己测,却一直没事。

刚开始吃药,“一下轻松了好多”。可逐渐地,罗萍也开始脸色发黄,“化妆品已经压不住的那种黄”。她甚至有点庆幸,疫情期间出门都戴口罩,看不出她异样的脸色。

利福平的副作用之一是消化道症状——食欲不振、恶心、呕吐等。为了把药吃进去、不要呕吐红水,罗萍“疯狂地吃东西”。

她还是不放心孩子,简直连拖带拽,要儿子同她一起再去测抗体,“一查就是一个上午,娃娃肯定心情不好。”他们反复查了四五次,一开始试管凝集试验测出的滴度(注:标记抗体在血液中的浓度。数值越高,浓度越高)在跌,她理解是疾病减轻。后来这数值也不动了。

疼痛减弱了一点,但是还在。罗萍心想,也许服药满90天能“一下子豁然开朗,啥症状也没有了”,但没发生这样的奇迹。六月底,她停了药,随大流跟小区里的其他患者买了蒙药。内蒙古邮来的药材是细小的片状物,有患者说“比中药还苦”。

业主群里会流传一些网上下载的中医药方。

布菌飘进我的家:兰州布病感染者这一年

罗萍(化名)邮购的蒙药。受访者供图

病友在微信群里交流去内蒙看病的经验。

病友在微信群里交流去内蒙看病的经验。

采访中,记者接触到去甘肃武威、金昌等地看中医的抗体阳性患者,他们都认为当地畜牧业规模大,中医大夫的经验多点。

叶文娟(化名)年纪比罗萍还大些,但她梳着低马尾,看上去像个孩子。叶文娟说话口吻很硬,她对记者说——

去年年底,她胃口差,又“一晚上醒多少回”。她的丈夫撺掇她去看病。她在中医医院化验不出什么,以“神经紊乱”的诊断在脾胃科住过一星期。

等到出院,叶文娟看群里议论的症状与自己很像,去查抗体,也是阳性。

她也着实愁了一段时间,但是,疫情期间她症状不明显,业主群里都说关节疼,她并没有。到了今年六七月,她感到手指节有点痛,“出去买菜要背个包包,手上提不了东西。”

“群里都说吃那两种药,滴度也下不来。”叶文娟的滴度是1:400,属于高的,但她不愿意吃西药。依托业主群里的介绍,她去西固区看过中医诊所:“医生当时说调理呗,还说要排毒,我当时就想,细菌可咋排出来呢?”

提着大包小包的中药,她搭公交车回黄河北岸。药材在水里咕咚咕咚地翻滚。吃了二十几天,手指关节还疼;她又买了机票,飞去从未去过的内蒙古。她说,内蒙的医院程序复杂,还要做体液免疫检测和维生素检查。飞到内蒙先抽血,然后在附近的小宾馆里等一天,最后开出她“说不明白”的各种蒙药。

“至少要在内蒙住两三个晚上。”叶文娟说,然后赶紧回兰州。她丈夫没退休,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每次都向单位请假,要陪她去。

丈夫在年初查过一次抗体,当时是阴性。他偶尔说自己膝盖疼,叶文娟拉着他又查了一次,发现也是阳性。

等待“转阴”

刘明很难忘记自己去医院取化验结果前后的心理体验。“当时我也上网查了,说是‘懒汉病’,什么困乏、多汗,不会让你死,但会让你难受一辈子。”他看到化验单,结果是1:400++++。与很多不愿吃药的邻居不同,刘明立即要求住院。

与他的想象不同,除了提供利福平、多西环素,住院无非能每天早上打一针庆大霉素,其他时间就呆在病房里。

刘明还记得同病房的一个病友。五十多岁的大哥,之前在武威某县的一个牛场工作。大哥被送到兰州时已经病情严重,浑身剧痛,是“担架抬进来的”。刘明见大哥的治疗方案和自己的差别不大:吃利福平、多西环素,同时大量地输抗生素头孢。过了一周以后,病人疼痛缓解,但仍然身体无力,腰还很疼,“需要摇床边上的把手才能坐得起来”。大哥的女儿似乎读大学了,在病房里守着他。

出院后的刘明也开始积极地求医问药。他吃了两个月的抗菌素,副作用不明显,但三月中旬自己去查抗体,发现滴度没有下降。

现在,“我就寄希望于中医”。刘明夏天大量流汗,熟悉的中医提醒他要注意心脏。他一直这样调理着。

他害怕蒙药,因为不了解。最近一次抗体检查,刘明已经“转阴”了。但他还不放心,打算过些时再查一次。

罗萍现在的滴度是1:200++++。她邮购的蒙药是7月买的,又纠结了三个月,最近才开始吃:“担心吃了又没什么效果,会特别难过。”

刘明和罗萍说,小区里有几户人家,拖家带口地去内蒙看蒙医。有蒙医医院的广告宣称,布病“治愈率高达98%”。

不过,记者咨询两名内蒙古不同地区的三甲医院医生,都表示保证不了抗体“转阴”,他们治疗追求的效果只是缓解症状。

布病分为急性期和慢性期,染病六个月未治愈的慢性布病可能造成身体各个器官的器质性改变,“有要送到北京去动手术的。”一名在呼和浩特工作的中医大夫对记者说。

都说布病难治。他经常给病人开四环素,但这一类杀菌药物的副作用太大,很多病人吃不消。锡林郭勒盟的一名医生说,如果吃蒙药,可以开“清热-23”和“云香-15”,但抗体不见得能“转阴”。

布病在内蒙不属于罕见病,“我的病房里有50张床,经常睡满了。”

而在兰州,“你吃药么,也可以,但是很伤害肝肾,不吃也行。”不少抗体阳性病人回忆医生的说法。这话像一把感情的钝刀,医生一边这么说,微信群里一边排山倒海地反驳。

罗萍总想,兰州的医院应该给他们提供一个中药或者蒙药方子,专门治疗。她需要一点安全感。

刘明有一回到银川出差,专门去当地的传染病医院问,当地医生也说,大致就用这几种抗菌药。刘明特别失望。

10月,兰州市布鲁氏菌抗体阳性事件善后工作处召开过答疑会。与之前的说法相同,兰州市肺科医院的感染科负责人在会上表示,人工减毒的布菌毒株只会在人体内存活一段时间,抗体的存在时间更久,“抗体阳性与布病有本质不同”。

一名采访对象给记者发来一张今年10月11日的住院单。与多数人的境遇不同,街道的工作人员主动通知她去住院,并对她进行了血培养细菌学检查。一同住院的还有不到十名抗体阳性患者。

与抽血查抗体不一样,血培养的抽血是“导管连接一个瓶子,里面有液体”,她对记者描述血培养用的培养瓶。一周之后,医生告知她,没有在血液中培养出活菌,给她提供的治疗方案是中药调理。

7月,盐场堡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曾通知叶文娟,请她提供早期的住院单据。10月,工作人员开始挨家挨户给小区居民发补偿协议,叶文娟看到自己被列为“对健康无损害”人员。

活的毒株带来长久的忧虑。小区居民万莉(化名)对记者说,丈夫得过丙肝,所以她格外地担忧布菌伤肝——前一天夜里,她又摸了摸丈夫的背,“都湿透了”。丈夫前后查了两次,滴度都是1:400+++,没降下来。

她有一个结婚不久的女儿,三十岁左右,也查出抗体阳性。顾忌布病可能有流产的风险,女儿不敢怀孕。万莉从前想,女婿出差的时候,女儿还可以回娘家住,现在万莉自己去女儿家陪她过夜。万莉总觉得,黄河北岸的小区里还沾染着细菌。

陈凯旋(化名)看上去非常淡定。他说,自己肌肉有点疼,但不严重。

陈凯旋没什么住院单据可以提交给街道办事处的。他读小学的儿子在去年9月发烧,住过医院,但是:“那时哪儿记得保存这些?”一儿一女都查出抗体阳性,但没有症状。陈凯旋还是担忧他们将来会生育困难。

陈凯旋(化名)对社区人员反映“关节疼”,而获得的评估结果是“无损害”。

陈凯旋(化名)对社区人员反映“关节疼”,而获得的评估结果是“无损害”。

一家人还没有“转阴”。他的父母去年夏天与他住一起,照顾孩子,父亲呕吐了一阵。母亲也精神不好,当时拔火罐、吃中药。

他的父亲双腿裹着毛毯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腿冷。”他说。

与布菌为邻

10月初,兰州生物药厂内生产兽用布病疫苗的车间开始拆了。刘明站在窗边,看北边的一大片彩钢厂房中,其中的一个逐渐覆灭。“哦,那里就是生产细菌的地方。”他对自己说。

虽然经历了恐慌、无措,但没有采访对象说要离开药厂附近的居民区。“房子是一个很大、很重要的事。”刘明的一位邻居说,她和孩子都是抗体阳性,但她又要努力工作,要还房贷。

今年夏天,她本想带读小学的儿子去内蒙古看蒙医,可是,儿子要上兴趣班,走不开。罗萍听说去内蒙看病得耗费三四天,也打了退堂鼓:女儿读高三了,自己不在,谁给她做饭呢?

他们仍不时地感到迷茫。小区附近有一家私人诊所,坐诊的医生完整地旁观了附近居民这一年遭遇的变故:居民天天来问,化验单上“1:200++”后面的“+”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懂,我只是从前上学,在医院转科的时候见过几个布病病例。”她对记者“诉苦”,“有人问我,自己浑身酸疼,是不是布病?我说,不好回答,普通感冒的症状也是浑身酸疼。”

她建议这样的病人去传染病医院咨询,但他们还是不断地来找她。有的患者说,自己总是感冒。她只好对他说,布菌对多个器官都能造成损害,也伤害人体的免疫系统,不过起多大作用也不清楚。

令医生印象深刻的是,有一个病人自己买了头孢吊瓶,想到她的诊所挂上。她给他做了皮试——对头孢过敏,打不进去。

10月18日,兰州有些冷,但天气很好。不远处的水果店主搬一个小板凳坐在太阳底下,和姑娘聊天, 5米外就可以依稀听见他的声音:他有一个熟人,去年夏天得了“怎么也治不好的感冒”,第二年才知道与附近的药厂有关系。

盐场北路上的店铺林林总总,有的店,老板娘自称验出了1:800++的滴度,她脸庞红扑扑,还笑眯眯地与记者打招呼。她刚去街道建过健康档案。

布菌飘进我的家:兰州布病感染者这一年

盐场北路,左侧为兰州生物药厂和住宅小区,右侧有大片城中村。

“现在只能挣吃一碗面的钱。”老板娘的丈夫说。

对于他们来说,近两年生意难做,但并不是因为布病。这条马路上的店老且平价,都贴着菜市场开;高层小区盖完了,附近的流动人口减少。刘明他们搬进来,对开店的人帮助没那么大。

但搬家也不容易——搬到哪里去?很多店主是外地人。麻辣烫店的四川店主说,不要看现在路上没什么人,到了晚上,“人还多得很呢!多得很呢!”

“今年不好做,是大家都不好做嘛。明年就会好的。”她看上去70岁了,金耳环在阳光下闪动。

一个粉色上衣、粉色长裤的10岁女孩推着一个粉色的独轮车经过,她是蛋糕店主的女儿。去年底她查出抗体阳性,最近又查了一次,“转阴”了。

与附近的小区居民不同,有些店主去年底没看见省卫健委的通告,到今年10月才去检查。他们还在等待结果。

兰州生物制药厂就在他们的不远处。街上没人知道,里面具体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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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楼南面的药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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