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硕士辞职当农民:我只是不务“专业” 农业也是正业

日期:10-10

原标题:985硕士辞职当农民:我只是不务“专业”,农业也是正业

新京报快讯(记者黄哲程)“四川眉山首位985硕士农民”最近登上了微博热搜。电子科技大学毕业的硕士刘沈厅,2016年从企业辞职,由电子科技跨行农业,回老家当起了农民,他自嘲是“不务专业的985农民”。

四年间,半路出家的刘沈厅经历了多次困境,面临过资金匮乏,也曾被人质疑“不务正业”。今年,他的农场年销售收入达到一百多万元,终于填补了所有成本并实现盈利。

刘沈厅认为,吸引人才是解决目前农业基础技术薄弱、农民老龄化严重等问题的核心,因此,他会邀请高校老师来果园认养树木,指导大学生做科研项目。“农民也可以是体面的职业,希望未来有更多青年人才加入到农民队伍中。”

刘沈厅。受访者供图

刘沈厅。受访者供图

谈经历

一头扎进农村“蓝海”,家人朋友都不支持

新京报:你在研究生期间学的是电子科技专业,为什么决定回家乡当农民?

刘沈厅:很偶然的一次机会,我在新闻上看到广西60亩地产出的水果卖了几百万元。2016年7月,我回家四处看了看,感触很深。种地的农民里,40岁算青年,50岁算壮年,60岁算主力,而且人才匮乏。2016年年底,我回到家乡,筹集资金流转了130亩地,创办了农场,第一年种了80亩猕猴桃和50亩柑橘。

我觉得,我以硕士学历去当农民,应该比较有优势。因为我们这样的人去得少,机会反而更多。何况国家还有不少农业福利政策。

而且,我自身性格就是比较爱折腾,喜欢创新创造,不会太过纠结。农村还是一片蓝海,广阔天地大有可为,我当时单纯觉得农业是个不错的行业。看到有好的苗头就扎进去,如果真要考察一遍再做决定,可能就退缩了,等各项条件都成熟了再去也会太晚。

新京报:你决定转行时,身边的家人朋友支持吗?

刘沈厅:父亲坚决不支持。他觉得我在学校还算优秀,拿了不少荣誉、奖学金,最后却回来种地,这种落差没几个父母接受得了。而且,他认为我吃不了这个苦。有时他旁敲侧击地跟我说,我的校友以前成绩不如我,现在到了世界五百强大公司,年薪上百万。

当时女朋友的父母听说我要回去种地,脸色也变了,觉得做农民不体面,而且天天那么劳苦。我当农民以后,女友一共去看了我三次,最后我们还是分手了。

在老家邻居们眼里,一个 985大学的硕士生,毕业后又回农村种地,这就是一场“事故”。还有人嘲笑说,“电子科大出人才,前有丁磊养猪,后有沈厅种树”。起初我还以为是夸我,后来才知道后面还有半句话:不务正业。

其实我只是不务“专业”,农业怎么就不是正业?而且我学的电子科技专业和农业跨界融合,后来反而做出了优势。比如我们和几十名志愿者用20多天开发出了一个数字农业服务平台,整合彭山区政府、果农、客商等资源,提供各种信息和服务,这就用到了我原来的专业技能。

新京报:在家乡除了农业生产,你还做了什么?

刘沈厅:2019年10月,我们发起了彭山区家庭农场发展创业联盟,主要为果农提供社会化服务,也帮政府做公共领域的外包工作。联盟为农民提供包括种前规划、种植技术和种后销售等指导,提高他们的市场竞争力和抗风险能力,基本是免费服务。

刘沈厅与果农讨论种植经验。受访者供图

刘沈厅与果农讨论种植经验。受访者供图

谈转行

做好农业不简单,越深入越敬畏

新京报:从电子科技专业转行到农业领域,你是怎么“补课”的?

刘沈厅:当地相关部门为我们这些跨行从事农业的人提供了学习锻炼的机会,比如省农科院会组织一些培训。我也去请教了一些专家、有经验的农民,也通过网络、书籍自学。

我大概花了1年左右的时间弥补经验的不足,学习了整个流程。很多理论还需要经历实践才能印证。

新京报:2016年至今,遇到过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刘沈厅:第一年我种了80亩猕猴桃和50亩柑橘,结果因为有机肥发酵不充分,80亩猕猴桃树全部“烧死”,损失了十多万元。这也导致我的资金不够用了,只能想尽办法借钱,最惨的时候支付宝里借款额度都用完了。后来当地政府帮助我对接银行,通过两权抵押贷款了30万元,解决了资金问题。

2017年7月,我把130亩地全部用来种植柑橘。今年种植的柑橘销售额大概在160万-200万元,盈利120万-150万元。也是直到今年我才全部填上之前的成本。

这次经历让我认识到做好农业不简单,越深入做越后怕,对这一行也越有敬畏之心。

另外,心理上的孤独是另一道难关。我在当地发起联盟、成立志愿者服务队,很多人不理解。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希望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群体,如果是我一个人孤军奋战,我也坚持不下来。

新京报:有没有后悔过转行回乡当农民?

刘沈厅:看到以前的同学出国留学,回来成为高科技引进人才,而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研究生,在老家种地,那时心里会有些不平衡。但我从来不后悔,每个人追求不同,现在觉得平平淡淡过普通生活也挺好。

我读研一时母亲去世,之后我变得很“佛系”。我觉得当你真正接受自己将要平凡地度过一辈子时,内心就成长了。别人看我柑橘种得很好,希望请我去做指导,每亩地愿意给我一千元,我自愿免费给他指导。

帮助别人,也间接帮助了自己,这是意料之外的收获。比如联盟需要志愿者,得在彭山区到处跑,很辛苦,但大家都愿意来帮忙。做成事需要大家的努力,不是一个人的成果。

刘沈厅检查果树。受访者供图。

刘沈厅检查果树。受访者供图。

谈农业转型

现代农业需要人才,农民也可以是“体面职业”

新京报:从你的亲身体验出发,你认为目前农业领域还面临哪些困境?

刘沈厅:从我的自身体验来看,我觉得现在农业基础领域技术还比较薄弱,科技创新和应用水平还不足,比如很多优良的葡萄、柑橘等品种,都要靠从国外引进。

同时,农民老龄化严重,我们当地的农民基本在40-60岁之间,年轻人都外出了。而且很多农民存在一个误区,认为农业种植方法是通用的。其实,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方案,关键是要通过实践和反思,找到适合自身的方案。

此外,社会对农民职业仍然存在一定偏见,觉得不体面。很多农村平台搭建起来了,还是吸引不了人才。即便是农业大学的学生,很多毕业以后也更愿意去企业科研院所。一些有意愿下乡去一线种地的人,受不了世俗的评价,再加上父母一通打击和劝说,最后也妥协让步了。

新京报:对此你有什么建议?

刘沈厅:核心还是人才。院校还应该加强相应的课程体系建设,比如建立劳动教育基地,配套相应的培养方案。如今农业也步入现代化了,农民也可以是很体面的职业,和科学家、白领是一样平等的。到大型互联网公司工作能出人头地,在农村也可以有一番作为。

现在,我也邀请一些高校老师来我的果园认养树木,指导大学生做科研项目,我也愿意让他们把我的果园当作大学生劳动教育基地。希望更多的人认识现代农业,并愿意投身进来。

新京报:对于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的转型,你有怎样的思考?

刘沈厅:传统农业主要凭感觉和经验,带来的一个问题是不够精准。现代农业引入了高新技术,引入传感器、物联网,评估土壤、农作物各项参数,缺什么补什么,降低成本,提高效率。但高新技术引入本身成本较高,可能需要相应的政策和资金支持。

现代农业技术的普及还远不够,需要更多资本、人才的投入。其中能够从根本上推动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转型的,我认为关键还是在于人才。

新京报记者黄哲程

责任编辑:张玉 SN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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