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酒店的守护者:送饭量体温安抚情绪,有人检测阳性后撤下来

日期:02-24
患者新冠肺炎

原标题:深度特写|隔离酒店的守护者:送饭量体温安抚情绪,有人检测阳性后撤下来

2月1日,大年初八,做了5年管理工作的方静又回到了护理一线,不过这次的工作地点不在她所供职的武汉仁爱医院,而是12公里外的一家隔离酒店。

此时,武汉抗击新冠肺炎的决战已进入关键阶段,为解决发热门诊等候时间长、床位安排不及时等问题,同时,为防止居家隔离难以避免的交叉感染,从根本上控制住感染源,1月29日起,武汉城区陆续安排集中隔离观察点,不少酒店被征用。

跟方静一起进入隔离酒店的第一批医护人员一共6人,两班倒,3人一组,24小时一换班。他们负责的酒店位于武汉市硚口区长丰大道附近,3到5层,50张床位将用来集中隔离该区之前居家隔离的发热患者。

↑位于武汉市硚口区长丰大道附近的隔离酒店

↑位于武汉市硚口区长丰大道附近的隔离酒店

作为“中转站”的隔离酒店

35岁的方静是在2月1日早上知道自己可能要上一线。医院领导从区里开完会回来后通知:下午3点人员必须到位。当时已经上午11点多了,“我们就赶紧回家拿洗漱用品和日常用的东西,也不知道几天能回来。”

下午3点到达隔离酒店时,社区已经送来22个患者。因为不清楚患者的具体情况,方静和两个同事首先要完成筛查、统计的工作:对患者基本信息进行初步登记,包括性别、姓名、年龄、症状、从哪个社区转来、此前的就诊记录等。

为了避免交叉感染,方静他们会根据轻症、中症、重症对患者进行相对分区。已做过核酸检测的,结果阳性的,归一类;没有做过检测的,要进行核酸采集、检测,结果阳性、阴性的要分开。而核酸检测只是一个标准,关键还要看症状,“要留意症状比较重的,发热,气喘的”。

“我们从6点开始查房,查到凌晨快2点结束。”进隔离酒店当天,社区一共送来34个患者。

因为是临时征用的场所,隔离酒店没有医疗设备,针对不同的患者,方静他们所做的治疗工作很有限,主要是安抚患者,密切观察,有时候会做一些简单的处理。比如提供一些抗病毒的药物。如果患者体温超过38.5度,会给一些退热的药物,“更多的是对患者的心理疏导,有些患者吸氧可能会舒服一点,但隔离点条件不允许。”

方静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通过对实验室检查、影像学检查,病人的症状、体温、相应的变化等进行综合评估,发现重症患者后,经过初步治疗,病情平稳之后,要立即联系区防疫指挥部进行分流。“重的转往火神山,雷神山,定点医院,轻的要转到方舱医院。”

↑隔离酒店里忙碌的医护人员

↑隔离酒店里忙碌的医护人员

24小时只歪在凳子上睡2小时

除了密切观察,安抚患者。隔离酒店病人的一日三餐,房间消毒,生活垃圾处理都要由医护人员来完成。

仁爱医院综合科病房主任李远松原本也是第一批上一线的医护人员。因为母亲是癌症病人,同时患有糖尿病,封城的时候李远松跑遍全城给母亲找药。为了安顿好84岁的父亲和78岁的母亲,他选择在2月6号作为第二批进入隔离酒店。

李远松进入酒店时,入住的病人是28个,“接班之后又来了12个”。病人中年龄最大的70多岁,最小的只有20多岁,还有孕妇。40个病人中,大部分都是核酸检测呈阳性的,少部分检测阴性的,但症状比较重。

李远松和同事是下午4点30进的酒店,和上一班医护人员交接完整个隔离酒店病人的情况,清点完物品,已是下午5点多。给病人发放晚餐的时间到了。

三层楼,40个病房,把病人的名字、房号写在一张纸上,李远松和两个同事从一楼保安处领到盒饭,然后要顺着楼层,一个一个房间,送到病人手上。

↑给隔离酒店的患者送完40多份早餐后,李远松已是大汗淋漓

↑给隔离酒店的患者送完40多份早餐后,李远松已是大汗淋漓

送完餐,李远松和同事要熟悉工作手机上病人的信息。因为担心物品污染,被征用时,酒店管理方已经把房间里所有的座机电话拆走。为了方便管理,及时了解病人的情况,所有入住病人的信息都要收录在院方提供的工作手机上面。

患者病情加重或有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的事情,李远松他们要第一时间赶去了解安抚,同时还要对新入住的病人采集核酸,填写各种各样的报表,“当天晚上一下来了12个病人,全部取完核酸后,要通知区疾控的工作人员来取走检测。“如果有病人要转走,会把病人送下楼,帮病人拎东西。”忙完这些几乎就是一个晚上。

早上8点半,给病人送早餐。“边量体温,边让他们吃饭。”坐电梯上5楼,从5楼往下送,因为重症在上面,同时还要安抚他们情绪。然后,继续观察一些病人,病人产生的生活垃圾要打扫。12点多又要发放中餐。晚上会有中药,医院根据协和第五版新冠处方熬制的,每个患者3份。

送餐结束后,还要把病人的生活垃圾再收一遍。病人转出后也没有物业、保洁来整理,医护人员要负责收拾好床位,所有垃圾清理干净,并做好消毒消杀,避免交叉感染。“彻底消毒后,才能让下一个人入住。”

病人餐全部送完,医护人员才能吃饭,“饭菜都冷了。”在隔离酒店的第一天,李远松只歪在凳子上睡了两个小时,“衣服都不敢脱”,防护服、口罩、手套,都是不能脱的,因为病人随时会需要你去。

↑医护人员为患者送餐

↑医护人员为患者送餐

“病人有焦虑有无奈,但没对医护人员发火的”

在隔离酒店的日子里,方静感受最深的是患者的情绪波动。

一位74岁老人,2月1号入住的隔离酒店。因为治病心切,不停问什么时候做核酸检测,什么时候会转去医院治疗。但精神状态一直“挺好”。方静记得,2月3号核酸检测结果出来,一看是阳性,老人心情就特别沮丧。因为心理落差很大,老人不停说自己呼吸困难,“不停给我们打电话”。老人子女都在国外,没有人照顾他,“我们隔一会儿就去敲门看看他”。

安抚老人的同时,方静他们也一直在跟指挥部打电话,不停同老人在武汉的亲属联系,最后老人转去了定点医院。“这种患者很多,生命真的很脆弱。”

一个39岁的男人,核酸检测阴性,但住进来的第一个晚上就开始咳血。李远松通知了区防疫指挥部后,当天晚上被转走治疗。

因为同时患有其他疾病,一些病人会有不同的需求。有患高血压、糖尿病的病人,药已经没有了,会问医护人员要,李远松他们只有通知家里人送。糖尿病的人吃饭要定时定量,有时候,饭送来得晚一些,病人会有情绪,李远松他们就会留意,40个病人,每天发120份的饭,有多的,就会给这些病人留下。“因为他不能饿。”

有一对沈姓父子,让李远松感受很深。因为儿子患有乙型脑炎后遗症,父子两人只能同住一个房间,儿子核酸检测阳性,父亲是阴性。儿子发热之后不吃不喝,体温接近39度。“孩子的妈妈因为重症肺炎已经去世了,当时孩子眼巴巴看着我。”

2月11日,父子两人被转到普爱医院就诊。

李远松说,尽管病人有焦虑,有无奈,但没有对医护人员发火的,病人家属“也都是识大体的。”在隔离酒店值班的日子里,李远松的电话几乎没有停过,患者打,指挥部打,家属打。

“虽然我们很疲惫,但我们是医生,我们要尽最大努力把病人看好,做好疏导。我们主要的作用是稳定病人,等待病床。”

↑采集的核酸被送走检测

↑采集的核酸被送走检测

3名医护人员第一次核酸检测全是阳性

方静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在隔离酒店值班三天后,包括她在内的3名医护人员核酸检测全部呈阳性。

2月1日,进驻隔离酒店时,方静和同事“几乎没有防护。”防护服不合格,医用N95口罩没有。

从傍晚6点开始查房,查到凌晨快两点结束,一共34个患者,方静和另外两个医护人员要不停地问患者各种信息,监测体温,发放饭菜,“没有其他工作人员,这些都是我们份内的事情。包括处理生活垃圾。”因为暴露的时间比较长,有七八个小时,事后想起来,方静估计“就是那时候中招的。”

李远松记得,武汉仁爱医院接到负责隔离酒店医护工作的任务后,报名上一线的医护人员有53个,第一组进去是在2月1日。

李远松到今年4月份满52岁,在外科工作了26年的他,很清楚外科的无菌和传染病的隔离是两回事。外科手术最长7个小时,7个小时做好防护和消毒就可以。而传染病的防护要比外科复杂得多,从洗手,消毒,工作服,鞋套,隔离服,口罩,护目镜,面罩,包括跟病人的交流、检查,“都要非常小心。”

李远松说,第一批上的三个同事都没有传染病防护这个概念,三天之后检测全部阳性,“就赶快撤下来了”。

李远松告诉红星新闻,第一批医护人员使用的捐资物资,口罩上面还有通气阀,隔离服也是薄的,透气的。此后,医院特别重视防护的问题。“能够搞到的东西都搞回来了。”

↑医护人员为患者进行核酸检测取样

↑医护人员为患者进行核酸检测取样

作为第二批医护人员,李远松他们是2月6号上午11点30到的隔离酒店,但进酒店的时候已是下午4点30。当天气温骤降,因为防护物资还没到位,无法交接班,他们一直在酒店外面的马路边等了5个小时。李远松说,因为物资短缺,值班的24小时内,不敢怎么吃饭,也不敢怎么喝水,“如果上卫生间的话,就要浪费一套防护服。”

第一次核酸检测阳性,方静说自己当时“完全就是崩溃的,真的很害怕。”幸运的是,随后的两次核酸检测,方静和同事的结果都是阴性。2月24日,武汉仁爱医院院长助理乐学军告诉红星新闻,除了目前有两位同事转往方舱医院继续隔离观察外,其他同事“都很好。”

2月12日,武汉仁爱医院又接到了另外一家隔离酒店的医护任务。新的隔离酒店从6层到15层将入住患者,每层有18个床位。

李远松介绍,武汉仁爱医院此次到隔离酒店一线工作的医护人员年龄最大的有60多岁,最小的只有19岁。在李远松看来,尽管自己供职的是一家民营医院,但这么大的瘟疫,就是一场战争,“所有的医务人员都责无旁贷。”

红星新闻记者蓝婧王震华

责任编辑:范斯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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