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志愿者自述：寻找抗疫物资大小单都是救命单，就是骗子太多
作者：张旭
从疫情开始以来，在全国各地出现了无数这样的志愿者：他们自发加班，很多人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父母只知道他们在电脑前一坐一天，却不知道他们的工作关系着多少人；他们充当着信息中转站，把医院和医疗物资、病患、运输力量连接起来……
“志愿工作比上班累，度假五天没出酒店”
在北京工作的陈智伟，从大年初一加入一个为湖北筹措物资的志愿者队伍开始，他的生活就再也没有了白天。
“从起床开始联系医院和供货商，到想要休息的时候，一抬头天就黑了，每天都差不多要工作12个小时，比上班都累。躺在床上，除了今天和明天的工作，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不断有国内外捐助人联系志愿者团队提供物资。供图
但即使在陈智伟休息的时候，志愿者群里的信息仍在更新。因为群里有不少身居海外的“时差党”，他们在世界不同角落充当着“人肉信息中转站”，24小时汇聚着四面八方的信息。
得知疫情爆发时，一位身处日本的志愿者正在度假。他用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状态，度过了自己的五天假期。“好不容易有个假期，但在日本这几天，几乎就没出过酒店。”
志愿工作比上班累成了普遍现象。8小时是基本操作，超过12小时的大有人在，有的团队设置了严格的时间表，从早上8点到凌晨3点，三个人三班倒，对搜集到的求助信息进行核实以及再发布。
Summer每天对搜集到的各类疫情相关信息进行汇总发布。朋友圈截图
在武汉学习工作多年的志愿者Summer发挥着自己熟悉当地的优势，展开了求助信息核查。“本地的求助信息一个假的都没有发现过。但有些消息已经滞后了，比如五天前的求助者已经得到收诊，求助消息仍在转发，我们就会把核实情况发布出来，避免占据公共空间。”
核查之后，Summer会想方设法为其寻求入住机会。“有时候这个区没有床位，但是另一个区还有，努努力就有希望！”迄今为止他们已经帮助十多位患者联系到社区以及医院，被成功收治。
“骗子真的多，真的物资少”
对于志愿者来说，筹集物资时最头疼的问题是骗子太多，一不小心就可能被骗。“算起来联系二十个人左右才能遇到一个真正有货的。”
在Summer组织的队伍里，就有志愿者认为核查贻误战机，自掏腰包从所谓供应商处购买医疗物资，结果被骗6000余元。
骗局主要有三种形式：第一种是宣称手里有货的倒爷。他们自称是志愿者，认识某些医疗器材供应商，手里有大量医疗物资等待出售。实际上志愿者们经过核实才发现，他们也只是从上家进货，何时到货则遥遥无期。
志愿者团队整理的黄冈部分医院所需物资表格。供图
“报价普遍很高，一般是市场价的三五倍。听其他志愿者团队说，他们还遇到中间隔了四五个人但谁都没有货的骗局，每一层都想从中赚钱，导致报价异常地高。”陈智伟告诉记者。
第二种是以次充好，用不符合最新规范的口罩冒充。这种供应商不希望与医院打交道，而要求由志愿者出钱购货。
陈智伟说：“我们发现，凡是不敢和医院接洽的供应商，要么厂子生产的不是医用口罩，要么提供不了质量认证，这样的骗子数量也不少。”
但即使这样，在医疗资源最紧缺的时候，医生也愿意收下这类物资。Summer记得很清楚：“对接的医生原话告诉我，‘有比没有强，勉强可以用。’”
物资不足时，标准不高的防护用品医生也愿意使用。供图
在所有骗局中，最为恶劣的是伪装成医院骗取物资，试图倒卖出去的。这些骗局一经发现，志愿者们就会互相通报，从此拉黑此人。
陈智伟说：“遇到骗子我们是直接终止沟通，没心思骂他们，实在是没那个精力，因为还有别的人要联系，但时间长了，心情会越来越沉重。一方面是因为物资越来越难以搞到，另一方面则是愤怒——为什么连这些救命的东西都有人想骗？”
“无论大单和小单，都是救命单”
尽管骗子层出不穷，物资逐渐难以找到，但在早期也有一些鼓舞人心的“大单”。
1月26日，也就是陈智伟所在团队组建的第二天，团队负责人得知有一批中国在美留学生自发筹集到了大约20万只医用口罩，但缺乏对接环节以及不熟悉捐赠流程，不知道该如何运到国内。
当天，陈智伟所在团队开始紧急联系海关。在沟通了十多个城市的海关之后，志愿者们从上海海关了解到，第二天凌晨有一个绿色通道将会开启。此时，大量医疗物资正从世界各地运抵中国，导致清关速度未达预期，但三天之后这批口罩终于通关成功。这笔大单，给了陈智伟团队极大鼓舞。
1月底，陈智伟所在团队还帮助辽宁的一位供应商与医院取得了联系，但在一番长谈后，供应商“从卖变捐”，还联系了物流，把手中价值几万元的物资送到了医院。
Summer在进行志愿工作。受访者供图
志愿者Summer经手的最大一单也来自海外。一位孔姓老板从澳大利亚筹集到2万个口罩无法运抵国内，Summer联系到武汉慈善总会，由总会与海关接洽，最终定向捐赠给了武汉中南医院。
但大单毕竟不常见，这时价值几十元几百元的捐赠也弥足珍贵。有的是留学生“人肉”从海外带回来，有的是从自己零花钱中挤出来。有志愿者告诉记者，筹集到的物资超过80%是由价值500元以内的小额捐赠组成的。“无论大单和小单，都是救命单！”
进入2月以来，医疗物资生产逐步恢复，大量物资也已经被接管。记者联系到的志愿者团队，几十个人忙碌一天也未必能找到可以送到前线的物资，陆续在2月5日前后停止了这方面的努力。
但他们的群组仍在不断更新信息，仍在观察疫情的发展，并随时准备贡献自己的力量。正如志愿者Summer所说：努力，就还有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