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武汉开医护专车:无论生死 不谈报酬

日期:02-14
志愿者新冠肺炎

原标题:我在武汉开医护专车:无论生死,不谈报酬|疫中人⑧

胡建斌刚刚结束一个订单。受访者供图

胡建斌刚刚结束一个订单。受访者供图

记者|何雾

年轻的护士在清晨坐上胡建斌的车。

乘客们的一天被缩减为紧张工作和居家休息两种状态,车内空间恰好位于两者之间。他们疲态尽显,尽量让自己松懈下来。司机不会跟他的客人长谈。彼此沉默,也是为了彼此保护。

封城后武汉的日常景象,马路开阔,罕见行人。客人在协和医院的正门下车。她说:“谢谢你。”

这是胡建斌志愿加入“滴滴”医疗保障车队后的第一位客人。他对此印象深刻。他也遇到过形色匆匆的客人,上车便失声痛哭。“已经很多天没有休息了。”他从后视镜看着她;“都会好的,都会过去的。”

武汉封城后,机动车禁行令很快便清空了武汉的马路。疫情之下,胡建斌和200多名司机朋友选择站出来,试图保障这座巨型城市里的两条核心运输线:接送医护人员,社区居民的基本用车需求。

他们是在2020年1月24日“滴滴”发起征召令后分批加入的。“滴滴”平台的程序员用31个小时完成了针对在汉约8000名认证医护工作者的特殊程序,将之植入APP后台。滴滴已经专门设立2亿元的保障车队专项资金,保障车队及医务人员的车费,均由滴滴承担。胡建斌被分配至接送医护人员的车队,并担任车队队长。他们的辐射范围包括15家医院共25个院区。

他们通常需要每天工作18个小时。但运力仍然匮乏。胡建斌便在微信朋友圈简述了自己的行为,并呼吁更多的司机朋友加入志愿者行列。“全凭自愿,越多越好。”

这给他惹了大麻烦。

大年初四的晚上,家住汉口的表姐打来电话。胡建斌听见她不停地喘气。她和丈夫年过六旬,已发热、咳嗽多日,CT显示两人肺部发白。

表姐问:“车子还能不能动?”

胡建斌沉默了一会儿。“我的车,只能接送医护人员。”

对方便也没有再坚持。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也同样拒绝了一家四口患病的前同事,和妻子娘家的亲戚。妻子埋怨他:“为什么要发朋友圈?现在把关系都弄僵了。”他也没再争执下去。

胡建斌已经50岁了,生在青山,长在武昌,“老婆娘家在汉口”。他就像这个城市的缩影,少急性好义,“做过错事,也付出过代价”。

1985年去武钢下属的带钢厂工作后,他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

“顺着大桥溜过去,就是工厂所在的汉阳古琴台”。1997年国企改制,他和同在武钢工作的妻子面临双职工必须下岗一个人的选择。他二话没说,从带钢厂拿了“工龄买断”走人。“不能让婆娘下岗。我出去闯。”

之后的日子里,胡建斌进了武汉当时最大的外企丝宝集团当销售。“大家都知道的那个感染病毒去世的志愿者何辉,就是我的顶头上司。”胡建斌打开了昔日同事们的朋友圈,一一查看着人们在朋友圈里悼念何辉的文字。“他以前是丝宝集团华南片区的老总,是公司的大功臣。”两人分别离开丝宝集团后,再无多的来往。噩耗传来,他原以为是同名同姓,“一打听才知道,就是何总。”

他叹了口气,“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无声无息,有些人兴高采烈,有些人痛哭流涕。但一切都会过去。”

胡建斌。受访者供图

胡建斌。受访者供图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直面灾难。

2015年,胡建斌在武汉一家口罩公司做销售。天津发生“812滨海新区大爆炸”的时候,胡建斌当晚便领着同事,送去了40万只口罩。“在天津呆了一个星期,就是不停地给需要的人发口罩。”

他顶了顶口罩的上沿,“没想到,我还有天天跟口罩作伴的时候。”他将车停在了汉口一处小区的门口。这是2月11日的下午,武汉的小区开始实行小区封闭管理。稍作等待后,两个小伙子打开了车门。

他们都是长航医院的康复师。疫情发生后,康复中心的医护人员们都被紧急安插到任何他们可以胜任的前线岗位上。两个年轻人被安排到后勤搬运物资。还有一位客人,是一名同济医院分院的护士,也被抽调到光谷院区,从事清洗可重复使用护具的工作。

“所有留下来的人,要让自己真实。病人住进病房,健康的人呆在屋里,医护上前线,我们行驶在街头上,这就是各司其职。”他说,“这不是家园。这就是我的家。我们正在做的事,无论生死,不谈报酬。”

这个巨型城市曾经为堵所困,一场疫情让它安静下来。在接客人的途中,胡建斌偶尔感到孤独,“但这不重要。”而安静是重要的。

他当然也会跟人发生争执。11日这天早上6点半,胡建斌在小区门口被人拦了下来。拦住他的人,都是生面孔。胡建斌说,他有电子通行证,也有乘客发来的订单,但对方没有放行,场面陷入僵局。最终,他说服了对方。

“这也是他们的职责。”胡建斌虽然感到无奈,也能理解对方。就像他理解他的妻子一样。胡建斌形容妻子是典型的“武汉嫂子”:泼辣,善良,有时也对他的义举颇有怨言。儿子已经工作了,这段时间在家办公,已经20天没有下过楼。“本来就宅,正好遂了愿。”

他已经习惯了不吃早餐,中午也没空去吃饭——即便想吃,也不能轻松找到尚在营业的餐馆。同济医院中法院区附近是医疗保障车的集结地,同事有时会给他留一份志愿者们送来的花饭(蛋炒饭),胡建斌便在深夜把饭带回家中。他会在门外脱下防护服,仔细地给鞋底消毒。屋里的灯还亮着,儿子已经睡了,妻子还等着他。他整个人松弛下来。

这个场景发生在这段日子里的每个凌晨。两人会拌拌嘴,就像武汉人日常生活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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