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权健涉嫌传销被公诉受害女童父亲:因孩子治病还欠下50万外债
时隔324天,备受关注的权健案有了最新进展:11月14日,天津市武清区人民检察院官网发布消息称,被告单位权健自然医学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被告人束昱辉等人涉嫌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等罪案,由天津市武清区人民检察院依法向天津市武清区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对女童周洋的父亲周二力来说,这是他等待了4年多、要为女儿讨回公道的一道曙光。2018年12月25日,一篇文章将天津权健推入舆论的风口浪尖。文中称,4岁的内蒙古女孩周洋,在2012年不幸被查出患上骶尾部恶性生殖细胞瘤,历经4次手术和23次化疗之后,误信了权健疗法的周洋父母,让她改服权健抗癌产品,导致其病情恶化,最终不幸离世。但在周洋病重时和去世后,权健还将周洋的故事加以“改编”,宣称“周洋生殖细胞瘤被权健秘方治愈”,这让本就悲痛的周洋父母十分愤怒。事件曝光后,权健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相关部门随即介入调查,权健集团实际控制人束昱辉等18名犯罪嫌疑人被依法刑事拘留。
11月15日,周二力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看到权健案的最新进展他“很激动”。周二力说,虽然女儿去世已经4年多了,但对他来说,失去周洋的每一天都很煎熬,“孩子生前的视频我不敢看,因为误信权健让她吃了将近3个月的假药,我后悔至死。”现在,周二力家中为周洋治病还欠下将近50万元的外债,但他说“不会主动提起民事诉讼索赔”,“现在只希望法院能够公证判决,给我和其他受害者家庭一个公道。”
权健主动联系患者自称有8000万购得的治癌秘方
北青报:当时是在什么样的契机下接触到权健?
周二力:2012年,小周洋4岁那年被查出患上骶尾部恶性生殖细胞瘤,当时去了很多医院,做了很多次化疗,孩子也吃了很多苦,我们为了能让孩子的病有转机,还上了电视节目寻求帮助。就是这次节目播出之后,权健的一位姓王的负责人主动联系上我们。
北青报:之后权健的人和你们怎么沟通的?
周二力:他说权健公司是权威的中医药研发公司,可以治好我女儿的病,不用放疗、化疗,而且还说他们花了8000万元买到了治疗癌症的秘方。怕我不放心,他说可以让我实地去看看。当时一搜,铺天盖地都是权健的宣传广告。我还专门去了天津,看到墙上都是各种“荣誉”照片,还有很多“病人”跟我说吃完药如何如何变好,就相信了。后来回想起来,才知道“病人”可能都是搞传销的假扮的。
北青报:对方有没有跟你提出过一些“交易”条件?
周二力:一开始没有。拿了药10天左右,他们说“你用了我的药,就要替我们说话”,那时候还是相信他们的,我当时也推荐了他们的“药品”给我身边的病友们。
病重却被改编为治愈要给巨额封口费被拒:“这钱脏不能要”
北青报:小周洋使用权健的“抗癌药”后,有什么变化?
周二力:2012年年底,给孩子用上了权健的“抗癌药”,之后,又听信权健那边的劝说,中断了周洋在医院的治疗。但是用药3个月左右,不但没有效果,周洋的肿瘤标志物数值却持续上升。用药之前已经快要接近正常水平了,但用药后数值高得夸张。当时就赶紧找正规医院重新治疗,但孩子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住进了ICU。
北青报:没有和权健的人反映过小周洋病情加重的事情吗?
周二力:找过,2013年5月份左右,我还去找过他们,但他们没有见我,加上孩子当时病得比较重,也没顾得上。大概在2013年11月份,在一个权健的经销商宣传册上,看到一篇名为《内蒙4岁女孩小周洋患癌症在权健自然医学重获新生》的文章,我很生气,那是2013年年初,我们一家受邀到权健的创始人束昱辉的办公室的一张合影。没想到照片被用到了虚假宣传上,还留了我的电话。之后连续好几年,都有电话打来问我的女儿是不是被权健的药治愈了。
北青报:发现这一情况后,你怎么做的?
周二力:我打电话给权健的人让他们删掉文章,他们不同意,还让我“闭嘴”,说会给我一大笔“封口费”。那时候我们家境况那么难,我都没考虑就直接拒绝了,因为这对我女儿、对其他受害者来说不公平。这钱脏,我不能要。我当时还起诉了他们,但最终败诉了。2015年,我7岁的女儿去世了。
希望为逝者讨回公道为治病仍欠50万元外债
北青报:小周洋是个什么样性格的孩子?
周二力:活泼可爱,很喜欢唱歌。之前她唱《儿行千里》,一个叔叔还给她买了小自行车。孩子也很坚强,化疗那么痛苦,印象里她没哭过。陪她治病的时候,她还劝我说“爸爸我没事,都能好起来”。孩子走的那天,中午还和我一起拍了照……当时已经瘦得厉害。
北青报:女儿去世后,你和爱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周二力:生不如死。每一天对我们来说都很煎熬。我轻信了权健,给女儿用了他们的药,这一点我后悔至死。这两年和其他受害者联系得也少了,就怕回想起来这个事情。那么多同时期患病的孩子,很多都还健在,我总在想,如果当时不是因为权健,是不是我女儿……但我不敢想。
这几年,为了避免那些打来问治愈情况的骚扰电话,我的手机号码也换过了好几次。存了好多女儿之前的视频,她走了之后……从来不敢看。直到去年,这种情绪才稍好一点,毕竟和父母、岳父生活在一起,周围人都劝我说,要为老人找一些活下去的希望。今年我找了个营生做,给外地运送牛羊肉。因为家里给周洋治病,还欠下将近50万元的外债,好在借给我钱的亲戚朋友们都知道我的情况,从来没催过我。
北青报:得知权健案有进展的时候,你当时什么反应?
周二力:我一直在通过各种法律途径去讨一个公道。2018年年底,大家都知道这事之后,我曾经向警方举报他们虚假广告宣传、非法行医、制售假药,但今年2月份收到回复说没被立案,理由是没有犯罪事实。今年1月,束昱辉他们18人被刑拘调查,这个消息给了我一点希望。直到11月14日那天下午,朋友转发权健涉嫌传销被公诉的消息给我,我很激动。
北青报:你和家人的诉求是什么?
周二力:这两天也有人问过我要不要通过民事起诉去索赔,这不是最重要的事,2014年对方要给我“封口费”的时候,境况那么难我都没考虑过接受那笔钱,现在也一样不会先去考虑钱的事。我希望法院能够公正地审理,给我和其他的受害者家属一个公道。这是我们为逝者唯一能做的事。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张雅
责任编辑:范斯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