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之前:那个被称为“小宇”的吴谢宇往事

日期: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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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北大之前:那个被称为“小宇”的吴谢宇往事

采访到了第7天,记者循嫌疑人吴谢宇成长足迹反向而行,从重庆夜生活繁华的街区,到了福州教院第二附属中学家属大院以及莆田仙游县吴谢宇父母的老家。

庞杂而零碎的采访所得,一次次验证了这个家庭留给旁人的一贯印象:自持端正、简朴低调。

而这些当然无法与一个弑母者的形象相关联。

或许,在吴谢宇隐秘而浮动的内心世界中,本就不存在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二个知情者。

5月2日,记者询问福州警方相关负责人对于吴谢宇的审讯是否有新进展,得到的答复是:目前没有进一步消息。

“天赋好却也没有那么中规中矩的孩子”

福州火车站附近的一片城中村边沿,就是吴谢宇和母亲谢天琴曾经的住所:福州教院第二附属中学的教职工宿舍楼5幢2单元一楼。谢天琴大学毕业后一直在这个学校担任历史老师,直至被杀。

全敞开式的简陋垃圾回收站在热天发酵的味道、塑料凳摆在露天的“苍蝇饭馆”、电线缠绕成一团的低空电线杆、四处狂奔的狗构成了周边环境。使清净的校园隔绝于外面世界的,只有学校一堵石砌的高墙。

这是一所在福州当地人眼中极为普通的中学,也是曾经的铁路职工子弟中学。这几年来初中部就读的多是周边外来务工子女的孩子,包括教师职工子女在内的当地户口孩子会尽量去市内其他重点初中读书。

“这孩子家教挺严厉的。”在陈磊(化名)记忆里,在家属院内,谢天琴从小对儿子向自己同事打招呼的要求是统一称为某某老师,而非“叔叔”“阿姨”,即使是未教过吴谢宇班级的老师,也是如此。

在陈磊担任吴谢宇初中任课老师期间,对吴谢宇最清晰的印象是“口才很好,特别有天赋。青春期时他蹿个儿比较晚,所以一直坐在教室前排”。

初中时的吴谢宇在陈磊眼里属于那种“天赋好却也没有那么中规中矩的孩子”,比如上课开小会;和同学吵闹被老师公开点名,也不止一次发生过。“青春期的孩子,总会有各种小问题,不过他当时已经非常优秀了。”

在这座家属院,除了谢天琴的尸体于2016年情人节被发现后的一两天,人们似乎都很默契岔开这个话题。

而谢天琴,在这所本就中规中矩的教师家属院里,也属于“特别保守的形象”:常年就是一个黑色不染不烫的中发造型,脸上少有笑容,很少在一些教师集体活动里现身。

“他妈妈是个很本分低调的人,和同事话也很少。见到她时,都知道只能跟她简单打个招呼,不会再有下一句的。”陈磊说。

相比而言,吴谢宇的着装并不像母亲一样朴素,“就是现在孩子都会穿的那些运动名牌,尤其是上大学以后,衣服穿得提升了很多。”陈磊回忆。

“他现在情况究竟怎么样了,你知道吗?”这位自称“不太关心吴谢宇新闻”的老师忽然抬头问记者。在后来的交谈中,记者发现其实他了解最近关于吴谢宇的所有公开报道的细节。

“他现在这样,应该是去了大学以后发生的变化……”在家属院里几乎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老师,不愿意相信“变化”是从孩子还没有离开视线时就开始了。

一家三口“总是黏在一起”

吴谢宇父亲的老家,在莆田仙游县度尾镇一个普通农村。

“他们家以前一直是村里最困难的一户。”邻居告诉记者。去年,吴谢宇的姑父刘明(化名)用自己打工挣来的20多万元积蓄将土房改建成了二层砖石房,不少邻居都来免费为他们建房子以节省这家“有两个低保户”家庭的开支。

在这个村子里,到处是因为加工红木家具渐渐致富的家庭作坊,但吴家与这一切绝缘。“他们家儿子最有出息,在福州的大国营铝厂做副厂长。”在2010年吴谢宇父亲离世之前,邻居们对于这个贫困的家庭存在一种“羡慕多于同情”的情绪。

刘明告诉记者,吴谢宇82岁的奶奶在其被捕之前的4月10日因心脏病离世了。早在2016年老家人得知吴谢宇成为“警方通缉对象”后,就一直瞒着老人。“其实哪里瞒得住,我岳母有一次可能是上街听人家议论了,就还是知道了。她回家也不问我们,但是从那以后身体就越来越差……”

目前常年在老家的只有5口人,包括吴谢宇患有老年痴呆症的爷爷,以及吴谢宇患有智力障碍的第5个姑姑一家四口。

其实,吴谢宇的亲生爷爷在早年就因为肝癌去世,他和奶奶生下了4个女儿和吴谢宇父亲。目前健在的吴家爷爷是吴谢宇奶奶的第二任丈夫,他和吴谢宇奶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其中一位早年就送人抚养,另一位就是目前留在家中的小姑姑。

“小宇亲爷爷和奶奶生的几个孩子都没有先天的精神疾病,唯一一位患有精神疾病的三女儿也是中年才发病的,主要是因为和哥哥介绍的一位男子恋爱失败后,难以走出感情阴霾而逐渐崩溃。”至于刘明的妻子,吴谢宇的小姑姑,也是因为“小时候一次生病没有及时治疗,影响了大脑,现在只是有点呆傻,没有精神病的症状”。

来自四川的上门女婿刘明的一只手有残疾,却是吴家目前的顶梁柱。“大哥以前是这里最成功的,他一年给家里的钱总是上万元。”在刘明和周围邻居眼里,吴谢宇的父亲这一家无疑是慷慨而体面的。每年过年短暂回家,3个人就会给老家的亲人准备各种礼物。

“他们一家三口回来总是在一楼客厅搬三把椅子,挨得很近地坐着,笑着聊天,很亲热的样子。”在刘明的记忆里,他们三个“总是黏在一起”。

谢天琴在吴家老家,同样话很少,被人问一句她答一句;吴谢宇的父亲则总是爱教育家中的姊妹“做人要做个好人,有责任心、有良心”。“小宇初中时总是背着一个很大的书包,里面装很多书回家,和家里人玩一会儿就做作业去了,不用任何人监督。”刘明说。

“夫妻感情好不好,我们不知道,但是嫂子的确是很贤惠的女人。”刘明回忆在老家时每天起床谢天琴都会把丈夫的洗脸水打好。刘明曾经去大哥位于福州马尾的铝厂工作过20多天,他记得自己当时几乎每天都有谢天琴为他准备的点心,不是猪脚就是鸡蛋。

一家三口的生活却十分节约。这在平日里长期打零工的刘明看来也是如此。“他们3个人穿得都很普通,家里没有私家车,都是坐客车回来的。”刘明记忆深刻的是一次自己买了20元肥肠招待亲戚,却被大哥教育了一顿:你应该节省一点,如果省下两顿肥肠钱,就够一家人一天的生活费。

2010年,吴谢宇的父亲因患肝癌治疗无果,回老家休养,这符合当地人“叶落归根”的理念。那一个多月里,他显得很平静,每天在田间散步,谢天琴还在上班,每周末都来看丈夫。而吴谢宇在亲戚的记忆里,因为“学业重”从来没有回来过。

吴谢宇的父亲离世那天,只在床头的小本子上留下了“姐妹团结一心”的字迹,没有更多关于后事的叮咛。他的葬礼,从福州赶来的厂里同事不下百人。

谢天琴和吴谢宇一前一后回了老家。“小宇是边哭边跑回来的,大哭。”刘明回忆。

至此,刘明便再也没有在乡下见过吴谢宇。谢天琴每年回来扫墓一次,递给婆婆一个信封袋,里面装着一两千元。“大哥的墓碑就在老家,是双人穴。但大嫂的骨灰到现在还没有落葬。”刘明说。

“他属于过去”

而更多往事,或许还埋藏在仙游县城区内公安局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这里的房子是仙游县近百年的旧式民居,也是谢天琴的娘家。谢天琴的父母和弟弟、妹妹都曾居住在这里。

谢天琴弟弟谢天(化名)在做红木家具后大大改善了家中的生活条件,早就从这条老巷子里搬走,而且在家中原址上建起了6层的房屋框架。他曾经告诉老邻居刘文龙:这个房子是打算分间出租的。

然而,房子在建完框架后却停工了,无人能知其中原因是否和谢家发生的悲剧有关。

在刘文龙眼里,谢天琴只有“两个样子”,也就是做姑娘时的样子和结婚以后的样子。结婚以前扎着两个小辫子,很少和人主动说话,在家很照顾弟妹;结婚以后是齐肩的中长发,中等身材,依旧话不多。

吴谢宇小时候,谢天琴每年放暑假后时常带着他回娘家住个把月。她在这里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她在家里从来都不出去买菜,都是她妹妹去买,然后她们姐妹两个轮流做饭吃。”刘文龙去谢家串门,谢天琴总是招呼一声后就自顾自忙着打扫卫生。在刘文龙的回忆里,谢天琴总是在做家务。这无疑和之前媒体报道的谢天琴形象吻合:不爱说话,且有洁癖,甚至在客人走后会把客人用过的东西清洗消毒一遍。

而吴谢宇,在母亲娘家邻居的印象中也和在吴家老家获得的信息并无二致。“小孩很喜欢看书,应该都是课本、英文书什么的。”另一位邻居回忆。至于吴谢宇的父亲,在邻居们的记忆里,从未在巷子里出现过。

而小巷里所有人对于吴谢宇的记忆,在他小学毕业前后随着一家人的搬走也就终止了。

记者辗转找到了吴谢宇舅舅和小姨家目前在县城“200平方米的大房子”。在门口,已有其他媒体记者留下的纸条和水果。

当记者在电梯口遇到买菜回来的吴谢宇小姨时,只询问了一句她是否关心吴谢宇目前状态和即将面临的判决,她就决然表示自己不会说一个字。而吴谢宇舅舅的手机,在向媒体发出“原谅小宇”的信息后就再也不接听了。

记者联系的熟识吴谢宇的北大同学也再无回应。一位北大毕业生给记者发来“北大未名BBS”上的吴谢宇作案动机的推理内容截屏,并在截屏后加上自己逻辑严密的评论。

采访末了,谢家小巷里的邻居和记者的聊天内容几乎完全偏离了“弑母案”。他们更加关心的仿佛是这片环境杂乱的老民居何时能够拆迁分新房。

“他属于过去,现在被抓到了,大家的记忆又复活了一下。”刘文龙的儿子一边忙着在家中配送处理网络订单上的外卖消息,一边向记者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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