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谈男子拦路扇老师耳光:同态复仇不会被宽容

日期:12-23
老师复仇耳光

原标题:二十年后的“反削”

张静雯

两个来月前,某地一个小学老师罚站迟到的女生,结果被女生的父亲“请”去派出所,待了好几个小时,这个父亲是该派出所的副所长。我当时写了篇文章,批评副所长恃强凌弱,但我发现读者并不怎么关心副所长,反倒展开了一场关于该不该体罚学生的讨论。

好些朋友不乐意,觉得小孩子不能太娇惯,罚个站都受不了,以后还怎么抗压。大家对小朋友的抗压力有点误解。这都还好,更让我费解的是,还有朋友追忆起往昔岁月,当初怎么被老师“蹂躏”,如今又怎么感激,那些打在身上的板子、踢到身后的“飞脚”,现在想起来,也是老师苦心教自己做人。

对个人来说,能对过去释然,是件幸福且幸运的事。回忆有时候自带柔光镜,过滤掉不愉快的体验,也可能造成某种错觉。比如说,你成长了、懂事了,果真是拜挨过的那些打所赐吗?

发生在河南栾川的“反削”老师闹剧不同。常尧对体罚自己的张清林老师不仅耿耿于怀,即便二十年过去,心里的坎儿还是过不去,非要半路拦住老师,把曾经挨过的打打回去。这段打老师的视频本月中传开后,学校怒了,写了封举报控告书,痛斥常某殴打老师,后来常尧被刑拘了。

学生打老师肯定是不对的,这是个不证自明的道理。可偏偏好多网友都“站”常尧,觉得他情有可原。他的150名乡亲,甚至联名写倡议书,担保“他是个好孩子”。村民们这么激动,一来是因为常尧确实为大伙儿做过不少好事,二来也是因为那名张老师的口碑确实不怎么样。

按照常尧的说法,张老师当年不止一次狠踹他,肆意践踏他的尊严。张老师当年的粗暴,得到了常的一些同学证实。视频里,被打的老师也解释自己当初“年轻气盛”,但是不是真的如常尧说的那般居心恶劣,外人很难确定。谁说时间能抚平一切?在重复伤痛的心灵里,那通打向老师的耳光和拳头,其实已经“蓄谋”了二十年。

网友和村民对常尧的同情,是出于对羞辱性体罚的憎恶,他们不过是在支持低配版的同态复仇,这当然有违现代法治精神。不过,如果讨论止于“老师被打是不是活该”,这出闹剧的收场,就未免草率了。

“谷雨实验室”的报道为我们展现了故事更丰富的面相。在二十年前的学生眼中,张老师是个“暴君”,打学生打得尤其狠,如今的学生却觉得张老师挺温和。常尧打老师那天,甚至觉得老师唯唯诺诺很可怜。张老师没有表现得嚣张跋扈,反倒让常尧感到失望。“谷雨”的记者很敏锐,观察到暴力倾向随着岁月和形势变易,在师生之间的传递和转移。

说起来,常尧非得把老师打一顿,和自己为人父有关,他想将来让女儿知道,爸爸可以怎么保护她。我觉得他这么想,也是哀怜自己少年时无人保护的伤感。被老师打,他压根儿不敢告诉父母,他觉得家里人只会骂他不听话。他怕女儿和他一样委屈,这好理解,只是我心下起疑,他所说的“保护”,可能不比那个派出所副所长好到哪里去。压抑不得纾解,暴力因子便不知不觉溜进心灵的缝隙,冤冤相报,两个人的恩怨或许就此了结,可你不会知道,暴力的传递何时能停止。

这也是我对体罚这件事始终抱有警惕的原因。不论动机是常尧控诉的那种羞辱与践踏,还是“为了你好”,体罚始终在输出暴力阴影,身体的或心灵的。前几天有条新闻,说杭州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一上学就肚子疼,也不像是装的。精神科医师催眠后才发现“病根”,肚子疼源于心理阴影,追根溯源,竟然是因为两年前目睹班主任拿戒尺打同学手掌,打到尺子都断了。你无法预知,那些以“教育”为名的暴力会传递到哪里、投下什么形状的阴影。

人们对体罚的态度其实是有些暧昧的。一方面,过分的殴打和羞辱,自然不能容忍;另一方面,又急切呼唤“适度的”、“教育性”的惩戒。毕竟小孩子总需要些约束,如果只有软言软语爱的鼓励,恐怕也不利于成长。可是现实中,要把这两种体罚截然分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惩戒,就只能体罚吗?体罚背后终究是粗暴的压制逻辑,说白了,就是叫孩子“记住痛”,然后乖乖驯服。小孩子多是异常敏感的。敏感,意味着容易过度反应;敏感,也意味着强制驯服极可能要么失效,要么像《狗十三》里那样,炮制一个听话却压抑的孩子。

常尧在时隔二十年后“反削”老师,但他意外地发现,老师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暴躁易怒的中年人了。当过度体罚已经成为过街老鼠的时候,老师拿学生泄愤的事已经比较少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公众下意识的“期盼”:老师能不能放下包袱,好好替我管教孩子?这种社会心理的变迁,透露出教育领域的某种内在矛盾。

同态复仇不会被道德和法律所宽容,教师、医生等职业仍应得到社会的尊重。但更应该思索的问题是,那些被暴力行为所播下的种子,如果不能被时间所改变,我们该如何承担其后果?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居高者固然应该牢记古训,逆袭者何尝不该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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