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17日,重庆零壹空间自主研发的OS-X火箭点火升空。
此时的民营火箭也正从“纸上谈兵”转变至发射之年。但“飞天”仍存障碍,价格战亦不占优势,中国民营火箭何去何从?
2015年的中国科技圈,正弥漫着滴滴与Uber激战网约车市场的硝烟,也在这一年,从联想战略投资部离职的舒畅放弃成为P2P公司合伙人的机会,拿着从前同事何文创立的春晓资本那里融来的500万资金,成立了零壹空间。
彼时,能看懂商业航天价值的投资者少之又少,但外有Space X的刺激,内有相关政策的解冻,两大因素促使北京亦庄出现了第一批民营火箭企业,零壹空间、星际荣耀等成为尝螃蟹者,搅动了商业航天这一池春水。
最近的张小平离职事件让民营火箭首次进入大众视野,此时的民营火箭也正从“纸上谈兵”转变至发射之年。
今年,星际荣耀和零壹空间已完成试飞,蓝箭航天的火箭也蓄势待发。从民营火箭首飞成功,到进入国家发射场首射,商业航天的热情正被一次次的民营火箭发射点燃。
政策东风也不断吹来。10月15日,中央军民融合发展委员会第二次会议召开,据新华社报道,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加强军民融合发展法治建设的意见》,强调将加快推动军民融合深度发展,引导军企有序开放,提高民企参与比例。
如今,几乎没有人怀疑民营火箭的前景,但它们距离真正的商业模式还很遥远。一方面,截至目前国内的民营航天企业尚未成功发射搭载火箭,加上技术有限,市场同质化竞争严重;另一方面,面对快舟系列等国家队,民营火箭在发射价格上并没有明显优势,这将考验它们在降低火箭成本上的实际能力。
蜂拥而起
近4年新成立至少9家民营火箭企业
作为进入太空经济的门票,火箭处于商业航天中较为底层的环节,过去由于发射成本高昂,航天产业被局限于国家层面。
但随着Space X可回收火箭取得成功,商业航天的想象空间被真正打开,民营火箭公司开始受到资本市场的关注。
在中国,商业航天全面解冻始于2015年。当年的十二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上,“军民融合”发展被提至国家战略层面,这让航天体制内的专业人士看到商业航天的机会。
此后在多次会议和官方发言中,鼓励商业航天有序发展成为主旋律。2016年12月,国务院新闻办发布的《2016中国的航天》白皮书中,进一步提出“鼓励引导民间资本和社会力量有序参与航天科研生产、空间基础设施建设、空间信息产品服务、卫星运营等航天活动,大力发展商业航天。”
据新京报独角鲸科技不完全统计,2015年之前,国内被熟知的商业航天企业仅有翎客航天(2014年成立)。2015年之后,民营火箭发展进入快车道,陆续有星际荣耀、星途探索、蓝箭航天、零壹空间、银河航天、九州云箭、灵动飞天、深蓝航天、星河动力等9家成立。
根据融资情况和实际业务,国内的民营火箭企业目前可划分为两大梯队。第一梯队当属蓝箭航天、零壹空间和星际荣耀,这3家企业均已完成数轮融资,已相继发射数枚自研火箭,是这一赛道上的抢跑者。
第二梯队的玩家比较多,九州云箭、星途探索、灵动飞天和翎客航天等已完成天使轮或A轮融资,但尚未真正发射火箭,公司仍处于早期的研发阶段。
航天技术专家黄志澄在接受新京报独角鲸科技采访时表示,Space X和蓝色起源(Blue Origin)背后的金主是互联网大佬马斯克和贝索斯,而中国民营火箭企业的资金主要来自融资,对于商业航天这样回报周期较长、风险较大的产业,社会资本相对比较谨慎。
从投资者阵容来看,入局民营火箭企业的既有顺为资本、复星集团、经纬中国等顶级VC,亦有地方政府背景的产业基金。以蓝箭航天为例,其获得的超过5亿元融资中,有超过2亿元来自湖州市军民融合专项综合投资,此外的A+轮融资中还有来自西安市高新区投资基金数千万元。这一情况在零壹空间、星途探索等企业上同样存在。
竞争位置
国家队之外的中低轨道卫星发射商
虽然Space X的环月旅行引发大量关注,但太空旅游尚需时日,真正支撑起民营火箭公司业务的是卫星发射市场。根据美国卫星产业协会(SIA)统计,2012至2017年期间,卫星发射市场规模保持在55-60亿美元之间。其中,中国火箭市场将在2018年迎来爆发式增长的一年,预计今年发射次数将翻番至40次左右。
具体来看,微小卫星的迅速发展填补了传统大卫星的市场空缺,成为主导商业航天的新势力。根据《2018年微纳卫星市场预测报告》,去年全球有超过300颗微纳卫星发射升空,预计未来五年仍将发射2600颗,超过70用于商业卫星运营,包括对地观测、遥感卫星和通信卫星将快速增长。
微小卫星成为行业新趋势并不是偶然,由于卫星的制造成本近年大幅降低,再加上发射成本的降低,越来越多的私人企业和科研机构开始涉足卫星领域。天仪研究院CEO杨峰告诉新京报独角鲸科技(ID:dujiaojingkeji),其公司主要负责科学实验卫星的研发,研制价格在百万元左右,预计今年有望发射超过10颗小卫星。
过去卫星通常发射至地球同步轨道(Geostationary Orbit, GEO),如今这些微小卫星只需发射至离地面1000公里左右高度的低地球轨道(Low Earth Orbit, LEO),这不仅降低了发射成本,同时让卫星通信的传输衰耗小、延时更短。
在硅谷,已经出现像One Web这样的通信卫星运营商,这家从软银手中得到十几亿美元融资的独角兽计划在6年内发射总数高达882颗低轨卫星,组成覆盖全球多地的卫星通信“天网”。
国内投资者也认可商业卫星的价值。天奇阿米巴资本领投了国内卫星公司九天微星的A轮融资,其管理合伙人魏武挥向新京报独角鲸科技表示,航天产业本身并不是他们最关心的,他们所关心的是卫星定位带来的物联网。目前九天微星的主营业务包括“卫星物联网”和“航天与太空+STEAM教育”两大板块,在“卫星物联网”方面,公司计划未来3年内快速部署60颗低轨道卫星,打造一个商用低轨道物联网星座系统。
魏武挥认为,GPS定位卫星的市场预期很大,除了北斗之外仍有其他细分机会。
针对当下的卫星发射市场特点,零壹空间CEO舒畅曾接受新京报独角鲸科技采访时表示,卫星发射市场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高轨道卫星,这些卫星的发射需求基本上被Space X和国家队垄断;另一部分则是中低轨道卫星,重量集中在200公斤以内,一年的发射量约在100到200发之间,这才是零壹空间等民营火箭企业竞争的位置。
“飞天”障碍
难复制Space X模式,价格战亦不占优
虽然国内的商业航天大潮已至,但黄志澄向新京报独角鲸科技表示,中国目前不太可能有Space X这样的公司,原因是与Space X、蓝色起源相比,国内的民营火箭企业的起步较晚,中间相差十几年的发展时间。
参考Space X和蓝色起源等美国公司的模式,民营火箭企业的营收主要来自火箭发射服务,其中不少订单来自政府或军方。日前,美国ULA(联合发射联盟公司)宣布蓝色起源将成为“武神”火箭的发动机供应商,后者将因此间接获得来自军方的订单。
但在国内,民营火箭企业要从政府或军方得到订单恐怕不易,眼下更多的机会来自科研机构和私人公司,这注定从一开始民营火箭企业就难以复制Space X的成长路径。“美国和中国在商业航天上的一个重要区别是,Spaxe X有来自美国NASA的订单,但中国的民营火箭企业目前还没有政府订单的。”黄志澄说。
值得注意的是,Spaxe X赢得火箭发射市场份额的核心竞争力在于价格优便宜,这是民营火箭企业在市场里企稳的立足点,但在国内,国家队的长征系列和快舟系列已颇有价格优势,民营公司想把发射价格进一步下探的空间显然不大。
去年中国航天科工四院曾透露,快舟1A运载火箭的每公斤报价不到2万美元,快舟11型运载火箭报价每公斤甚至不足1万美元,与国际商业发射小型运载火箭每公斤2.5到4万美元发射报价相比,快舟系列的价格更具竞争力。
九天微星相关负责人告诉新京报独角鲸科技说,他们的卫星发射成本大概是每公斤10万元左右。
“不管是做固体还是液体小火箭,我们的判断是民营火箭企业进入这个领域会面临激烈的竞争。”蓝箭航天CEO张昌武曾在接受新京报独角鲸科技采访时表示,国家队的长征11号和快舟系列的运载火箭珠玉在前,民营企业很难比它们更便宜,因为本身有很多配套就是来源于国家队。
但他认为,民营企业可以选择差异化竞争的路线,从开始就确立更大规模的中型火箭的能力同样是可行的,“未来不管是民营企业还是国家队,我们都有义务参与到国家对太空开发的竞争里。”
杨峰则认为,卫星客户并不在乎发射的火箭到底是大火箭还是小火箭、固体还是液体、国内还是国外等情况,他们在乎的是时间、成本和可靠性。
他向新京报独角鲸科技表示,天仪一直在听取民营火箭企业的报价,但目前来看价格不具竞争力。“民营火箭在成功发射运载火箭这个前提下实现成本的大幅下降,我认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另一方面,Space X在2002年就成立了,但直至2008年才初步成功,国内的民营火箭企业或能缩短这一周期,但总体来说困难重重。”
九天微星战略发展部总监董路则向新京报独角鲸科技表示,目前民营火箭企业尚未真正制造出能搭载卫星的火箭,但未来随着卫星市场的规模扩大,民营火箭或将能满足更多的差异化需求,包括发射高度和载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