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杨佩雯编辑|陶玥阳
12月28日晚间，话题#张庭林瑞阳公司涉嫌传销被查处#登上微博热搜榜首位。
网传图片显示，石家庄市裕华区市场监督管理局（下称石家庄裕华区市监局）在一份《查证函的回复》中回应“李旭反传防骗团队”称，品牌“TST庭秘密”的运营主体公司涉嫌利用网络从事传销活动被查。
12月29日，石家庄裕华区市监局的工作人员告诉红星资本局，他们成立了专案组，自今年6月立案调查至今已有半年多，预计再有1-2个月的时间会出调查结果。“这个案件不好调查，调查难度很大。如果构成刑事犯罪，那就移交公安机关，不构成的话就行政处罚。”
红星资本局还联系到一位曾是TST庭秘密代理商的女士，据其自述，在过去5年左右，她一步步从普通的零售商升级为红卡用户，又花30万元成为TST庭秘密的原始股东，但一直没有挣到钱。
涉嫌传销被立案调查
当地市监局：冻结6亿，1-2个月出结果
TST庭秘密的官网显示，TST的全称为TIN’SECRET，是上海达尔威贸易有限公司（下称“达尔威公司”）旗下品牌，由林瑞阳、张庭夫妇于2013年创立，以化妆品、护肤品为主打品类。
林瑞阳和张庭均为知名演员，林瑞阳有“台湾第一小生”之称，曾出演电视剧《一帘幽梦》等；张庭曾出演《穿越时空的爱恋》《夜光神杯》等电视剧。
两人创立的品牌一直存在颇多争议。
红星资本局注意到，12月24日，李旭反传防骗团队通过微信公众号发文称，在发查证函询问TST庭秘密是否涉嫌传销、是否立案调查后，其接到了石家庄裕华区市监局的回复函。
回复函称，6月5日，该局对达尔威公司涉嫌传销立案调查，并逐级向上级报备。因其利用金融机构转移或隐匿涉传资金，该局已依法申请采取保全措施，目前案件在进一步调查中。
图据公众号“李旭反传防骗团队”
12月29日，红星资本局联系到石家庄裕华区市监局，得知该案件由该局的反不正当竞争科负责，在今年6月立案调查，并且成立了专案组负责。
石家庄裕华区市监局相关负责人告诉红星资本局，“当时，我们接到辖区内的多起举报，有参与人员醒悟，他们意识到这是一个骗局，所以他们进行了举报。这个案件不好调查，调查难度很大。”
有网传消息称，此次调查中被冻结的涉案资金高达6亿元，分两次冻结，主体公司（即达尔威公司）的3亿元和某代理团队的3亿元。
对于该说法，石家庄裕华区市监局的相关负责人证实冻结了6亿元，但对方表示，在冻结的资金中，代理团队没有多少，主要都是达尔威公司的。“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是因为它利用金融机构转移和隐匿涉传资金，所以我们就依法向法院申请采取保全措施。”
“现在经过半年多的时间，我们对它的相关情况进行了全面的了解和调查，预计还有1-2个月会出调查结果。如果构成刑事犯罪，那就移交公安机关，不构成的话就行政处罚。”该负责人说。
事件发酵后，TST庭秘密于12月29日凌晨在官方微博称，达尔威公司是一家合法经营的公司，“非常感谢河北石家庄政府指导我司排查风险，目前公司运营一切正常，我司将积极配合相关部门工作。”林瑞阳和张庭也先后转发该微博。
截图自微博
5年投入数十万
从普通代理商到原始股东，没有挣到钱
赵萌萌（化名）是河北人，在2016年前后，经同学的爱人介绍，她成为了TST庭秘密的一名普通代理商，可以向他人售卖产品。
“当时他们说，有一个小姑娘做这个一个月挣了20多万，还有的挣了十几万、几十万的，反正都特别厉害。我看这是明星创办的企业，就动心了。”赵萌萌对红星资本局说。
不过，赵萌萌很快就发现，光靠产品零售根本挣不到宣传时所说的钱。
赵萌萌说：“他们让我不要老盯着零售的那点钱，零售是挣不了十几万、几十万的。怎么才能挣钱？得帮朋友开卡，朋友再去给他的朋友开卡，这样他们买东西我都能挣到钱（指返佣）。他们说这叫‘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给别人开卡”，是需要资格的。为了有给别人开卡的资格，赵萌萌又花了2500元，购买TST庭秘密的产品。
12月29日，红星资本局下载了TST庭秘密的App，App内有制度课程系统。页面显示，TST庭秘密的会员卡被分为了多个层级，临时卡、蓝卡和红卡。
结合App内容和赵萌萌的说法，临时卡只可以买东西，蓝卡相当于是普通代理商，红卡可以为别人开卡、招募代理并获得团队奖金等。
赵萌萌还介绍，在红卡之上还有原始股东（也称公司创始人）等层级。在原始股东之上，还有一个层级是大区负责人，比如华北地区负责人、华东大区负责人和西南大区负责人。“我听说大区负责人都是直接对接公司的，我们也不了解他们，应该都是公司内定或者老板直推的。”赵萌萌说。
截图自TST庭秘密的App
在成为红卡会员后，赵萌萌仍然没有挣到钱，“他们告诉我，我得成立公司，成为公司创始人才能赚到钱，我发展100个人，这100个人再各发展100人，那就是‘子子孙孙无穷代’，他们买东西我都能拿钱，这样就能挣钱了。”
为了当上“原始股东”，赵萌萌又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囤了30万元的产品，并成立一家公司，顺利成为TST庭秘密的原始股东，成立的公司的对公账户用来走账。赵萌萌认为：“他们应该是为了避税。”
即便从普通代理商一步一步升至原始股东，赵萌萌称自己还是没有挣到钱，“一直挣不着钱，一直看不到希望。”
庆祝成为原始股东的海报图，图由受访者提供
除了经济负担，赵萌萌其他不顺心的事也不少，“税务老查公司的账，说不合规；家里人也老因为这事吵架。”
两个月办一次活动
有人分享致富经历，“听了给自己打鸡血”
工作不开心还一直挣不到钱，为什么赵萌萌可以坚持5年不断投入金钱？
赵萌萌告诉红星资本局，过去，TST庭秘密的品牌方大约每两个月就会举办一次全国性的活动，有时是品牌年会，有时是游轮旅游，有时是明星演唱会。
红星资本局注意到，张庭曾发布过很多关于TST庭秘密的微博，照片多是活动现场的照片，从照片来看，既有赵萌萌所说的游轮旅游，也有演唱会等活动。
TST的游轮活动，图据张庭微博
而现在回过头来看，赵萌萌认为这些都是噱头，“其实就是让你去听那些人的上台分享，他们是怎么通过TST庭秘密改变生活的，甚至整个家族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那些人的口才都特别好，说得声泪俱下，真的是一边说一边哭。”
“我一直挣不着钱，但每去一次就打一次鸡血回来。我听人家在台上讲她以前是怎么个穷法，还是一个学生，就通过这个挣了多少钱，又买了房、又买了车，还给她的奶奶盖了房，我就给自己打鸡血说再坚持坚持。”赵萌萌说。
值得一提的是，赵萌萌称，以前要参加此类活动，需要自己出路费和住宿费，后来品牌方负责住宿了，“但每次参加活动都还要囤1万多元的货。”
直到去年疫情发生后，此类活动的举办频率大幅度降低，脱离了环境带来的影响，赵萌萌才逐渐醒悟过来。她不确定自己的情况是否算被骗，所以在网上四处查找信息。“我看到了李旭反传防骗团队的文章，觉得他们应该靠谱，我跟他们说了我的情况，结果他们说这个算传销，我后面就不敢再做了。”赵萌萌对红星资本局说。
一年纳税21亿元？
明星云集：陶虹是股东，林志玲代言
像赵萌萌这样处于中间层级的人员都没赚到钱，那钱都去了哪里？
一种在网上广为流传的说法是，钱被达尔威公司赚走了。达尔威公司在2018年的营收突破80亿元，纳税约21亿元，成为了当年在上海市青浦区纳税额最高的公司。
另据每日经济新闻2019年1月报道，青浦区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回应称，达尔威公司获得了青浦区最高纳税奖，但具体纳税金额还有待确认。
天眼查App显示，达尔威公司成立于2013年6月，注册资本为2.318亿元。
目前，达尔威公司的前三大股东分别是上海广鹏投资管理咨询有限公司（35.18%）、上海胜极生物科技有限公司（31.86%）、上海上阳投资管理咨询有限公司（12.61%）。这三大股东继续往上追溯，其100%持股股东均为境外注册企业。
达尔威还有明星股东，陶虹（演员、徐峥的妻子）不仅直接持有1.93%的股权，还通过北京最陶然服装服饰有限公司持有约4.70%的股权。
不仅仅是陶虹，红星资本局注意到，在张庭关于TST庭秘密的微博中，曾有多位明星出镜为相关产品站台。
比如，2019年10月27日，张庭发微博称，“五年相守，为TST快乐相聚”。在该微博的照片中，除林瑞阳和张庭夫妇外，还出现了陶虹、罗志祥、林志玲、胡海泉等人，他们都伸出一只手比出“5”的手势拍照庆祝。
从左到右，分别是陶虹、罗志祥、林志玲、张庭和林瑞阳，图据张庭微博
据公众号“TST tinsecret”，林志玲是TST的品牌形象代言人，而罗志祥是TST苹果肌面膜的代言人。
赵萌萌也告诉红星资本局，当初她会选择成为TST庭秘密的代理商，也是因为看到很多明星站台，“他们的朋友圈都在发，说好多明星都在用这个产品。”
曾陷入“烂脸”纠纷
回应：依法合规三证齐全是底线
TST庭秘密的产品被一众明星带火，争议也随之而来。
据媒体报道，2016年2月18日，网友@快乐的周丫丫在微博曝光称，她连续使用TST三个月，其间没有掺杂其他任何品牌的产品，但脸部皮肤粗糙、起皮、泛红、流黄水、眼睛睁不开，“一下老了十岁”，却被人告知是在“排毒”。
2016年6月30日，达尔威公司发公告称，其高层亲自联系该网友并积极处理，该网友的皮肤已经恢复健康美丽。
次日，该网友发微博反驳称，她的皮肤并没有完全康复，正在医生的指导下修复，与TST无关，公告所用的部分照片为偷拍，对自己的皮肤和使用该产品过程进行了虚假宣传。
无独有偶，在2016年9月，消费者崔女士也反映称自己用了TST庭秘密的相关产品后“烂脸”，但客服称这是正常的排毒现象。随后，崔女士前往医院就诊，被诊断为皮肤发炎。
2016年9月6日，张庭在个人微博发表长文称，“从做TST第一天开始，我们就把依法合规三证齐全作为我们的底线。但是每个用户的肤质不同，所以会对化妆品产生不同反应……当用户因为各种原因出现皮肤问题的时候，我们不推诿，我们都在竭尽所能查明真相，让用户问题得到妥善处理。”
不过，红星资本局注意到，在黑猫投诉平台上，至今仍有用户投诉TST庭秘密的相关产品。
比如，有用户发起投诉称，她在9月3日使用TST的相关产品后，次日皮肤轻微瘙痒，6日、7日全脸毛孔扩张，脸部皮肤瘙痒、微红，9日停止使用产品后也没有明显好转，10日申请TST客服介入解决，但一直没有专人联系她，只敷衍、推脱地让她等待。
目前，黑猫平台已于9月11日把该起投诉分配至商家（即TST庭秘密品牌），但截至发稿，该投诉仍在处理中，没有进展。
截图自黑猫投诉平台
揭露TST庭秘密涉嫌传销
被以涉嫌侵犯名誉权投诉，接到很多咨询
红星资本局发现，这一次事件之所以会快速发酵、传播，与李旭反传防骗团队分不开。据其公众号简介，这是一家反传销研究、反洗脑救助的机构，由李旭创立。
12月29日，李旭告诉红星资本局，他们已经关注TST庭秘密很长时间了，这个品牌是以微商的名义进行推广，但他们陆续从全国各地收到一些咨询，问该品牌的经营模式是否是传销。
“有人把TST庭秘密的经营模式信息发给我们，一看这个模式就有问题。根据《禁止传销条例》，传销有三个特征，变相收取入门费、拉人头发展下线、团队计酬（返利），只要符合就涉嫌传销了。”李旭对红星资本局说。
李旭称，他们团队在多个平台发布过关于TST庭秘密的文章、短视频等，但大多因为涉嫌侵犯名誉权被投诉，“后来我们听说石家庄那边立案了，就发了一个查证函过去。”
而后，石家庄裕华区市监局的回复函成为了本轮舆情风暴的引爆点。
图据微博@TST庭秘密
“这种由网络平台发展起来的模式，想要劝人醒悟非常难，因为它和异地传销不一样，他们不是被剥夺了自由。参与者也受到明星效应的影响，我们能帮的有限，就提供一些咨询，把涉传公司曝光、避免更多人上当受骗，去引起执法部门的关注。”李旭说。
另外，李旭告诉红星资本局，现在有一些微商品牌的经营模式和TST庭秘密类似，很多都涉嫌传销，“现在有的改名了，不叫微商，改叫什么社交电商、新零售等。”
“对消费者和投资者来说，第一，一定要坚守常识，天上不可能掉馅饼，脚踏实地，才能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得更稳；第二，保持理性，不盲从，更不要被明星效应所迷惑，警惕误入高回报的传销陷阱。”李旭对红星资本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