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图摄影｜邓攀
记者/赵东山
编辑/李薇
一个农村少年，连续两年高考落榜，但他并没有气馁，接下来的一年，没进过一次电影院，没听过一首歌曲，每天从早晨6点学到深夜12点，终于，他考上了北京大学西语系。
11月11日晚上，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董事长俞敏洪准时出现在自己的抖音直播间，以他的自身经历和大学生聊起了人生中的自律。这样的成长经历是俞敏洪过去59年的核心叙事——无论是求学、创业或是生活，他都是通过自身的努力而获得。
然而，2021年，在俞敏洪步入甲子准备退休的年纪，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
“双减”政策对这家教培巨头的影响可想而知。9月，在新东方高管会议上，俞敏洪宣布，新东方秋季课程结束后将停止小学和初中学科业务的线下招生，各个城市接下来也将逐步关闭教学点。他还鼓励各地分校校长积极尝试素质等新方向，“大不了尝试所有业务都失败了，新东方账上没钱了，我们喝顿大酒就散伙”。
2021年9月25日，新东方正式将旗下大学生学习与发展中心全面升级，其中包括四六级项目、考研项目、出国考试项目、教资项目、财会项目，未来也将拓展计算机等级考试、司法考试等教育培训项目。
2021年11月4日，俞敏洪在朋友圈转发《当一辆红色卡车，驶向远方》一文时写道：“教培时代结束，新东方把崭新的课桌椅捐献给了乡村小学，已经捐献近8万套。”事实上，那两天，几乎所有人的朋友圈都被俞敏洪或新东方刷屏了。
作为一名农民的孩子，在“双减”政策之后，俞敏洪带领新东方把更多的目光转向了农村地区。11月7日晚间，俞敏洪在直播时宣布，新东方未来计划成立一个大型的农业平台，自己将会和几百位老师通过直播带货，整合上下游资源，帮助农产品销售，让农民转型，让青年农民愿意回到农村，让更多的留守儿童能在父母的陪伴下成长，支持乡村振兴事业。
告别教培时代，俞敏洪和新东方在进行转型中的各种尝试，其中就包括直播。他曾在高管会上说：“薇娅一年能卖一百多个亿，我带着几十个老师做直播是不是一年也能做上百亿？”就在昨晚，他还在新东方教育的天猫旗舰店直播间，为新东方大学生业务站台做了一场宣传。
来源：直播截图
过去几年，俞敏洪本已计划退休事宜。如今面对转折中的新东方，年近60岁的他似乎又充满信心。他在抖音短视频上一边为自己昨晚喝多了酒而内疚，又一边鼓气道：“后续还要为新东方发展做很多事情，我要尽量保持身体健康，为新东方的发展继续努力！”
付出巨大代价的离场
“双减”政策对新东方的打击不言而喻。
从2017年开始，新东方中小学业务营收占总营收就已经超过50%。而根据新东方发布的2021财年年度报告显示，截至5月31日，新东方在全国共有122所学校，1547所学习中心，11所书店。新东方持有现金及现金等价物16.12亿美元，总资产为101.51亿美元，负债总额为51.33亿美元。
2021年9月，新东方集团高管会之后，新东方相关业务调整的动作不断。
2021年9月中旬，新东方在线关闭东方优播，并启动学员退费和员工裁退补偿工作。新东方在线副总裁、东方优播CEO朱宇在朋友圈称，自己将“前往山区支教，为共同富裕目标做些自己的贡献”。
10月25日，新东方在线再次发布公告称，将停止经营内地从幼儿园到九年级的培训服务（K9业务），终止预计于2021年11月末之前生效。
新东方在线董事会预计，K9业务的终止将对新东方在线截至2022年5月31日止财政年度及后续期间的总营收产生重大不利影响；然而，鉴于截至2021年5月31日止两个财政年度K12业务分部产生亏损，董事会预计本集团的净利润将受到积极影响。董事会估计，截至2021年5月31日止两个财政年度，按总营收贡献划分，K9业务占K12业务分部约58%至73%。
10月13日，新东方集团又发布了集团关于各培训学校业务部门组织结构调整的通知，取消学校泡泡少儿部、优能初中部等K9相关业务部门建制，成立青少部。这次架构调整意味着新东方已经彻底放弃小初阶段的学科培训业务。
青少部面向K9学段(含学前)，主要负责非学科教育培训、学科类非培训业务(如学习机等)。根据不同的业务模块，青少部分别与集团相应部门进行业务对接，条线行政汇报关系为集团学校管理办公室。
通知要求，各学校均需设立国际游学&营地教育部，该部门面向全学段，主要负责研学营地业务。此外，根据学校所在地实际情况，可设立高中部（含高中班级业务、高中一对一业务），该部门面向高中学段，主要负责学科类培训业务。
基于以上组织结构调整后，新东方要求各培训学校原则上保留2至3个标化业务部门，分别是：青少部、国际游学&营地教育部、高中部。
经历一系列转型和探索，新东方的退场与转型称得上体面。
除了为乡村小学捐赠课桌椅外，俞敏洪在直播中称：“新东方账上的钱，必须能够满足，即便新东方不做了，也能够退还所有学生的学费及所有员工的离职工资。现在新东方最大的业务不做了，新东方接近1500个教学点要退租，光是装修新东方就花了六七十亿，接下来这些教学点要全部退租，违约金、押金，再加上学生学费的退费、员工老师离职费，真的是巨大巨大的一笔钱。”
尝试直播带货
告别教培之后的俞敏洪，则一直在寻求转型和出路，而近年来大热的直播带货引起了俞敏洪的巨大兴趣。
俞敏洪从来都不缺流量和关注，而过去几年，从新东方出走的老师也各个个性鲜明，比如已经尝试直播带货一年多还清了所有债务的罗永浩、峰瑞资本创始人李丰、朴新教育创始人沙云龙、跟谁学创始人陈向东等等。
新东方内部也在积极筹备直播带货相关的程序。《中国企业家》了解到，近期，新东方相继成立多家新公司，其中一家公司是东方优选（北京）科技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是新东方在线CEO孙东旭，经营范围主要是销售鲜肉、禽蛋、水产品、新鲜水果、新鲜蔬菜、食用农产品、饲料、化肥、低毒低残留农药等。股东信息显示，该公司由北京新东方迅程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全资控股。
此外，围绕新业务的人才招聘也已经开启。在招聘网站上能看到新东方HR发布了多个与直播带货相关的职位，如“直播带货-供应链端负责人（农产品）”，薪资是20K~40K，岗位职责要求能搭建供应链采购体系，负责公司的所有商品的选品工作。
至于为什么选择农村业务，当然与俞敏洪的背景息息相关。过去的日子里，即便早已成为知名企业家，俞敏洪也从不避讳自己的农村出身和背景。
“我是一个农民出身的老师，目前农村走向现代化发展，正在脱贫致富。但是他们由于知识缺乏或者看书机会较少，越来越可能成为中国两极分化的一个状态。帮助中国的农村孩子获得更多的知识，是我应该做的一件事情。”2020年4月，俞敏洪为乡村儿童公益直播时讲道。
过去数年，俞敏洪也一直热心乡村小学公益事业。2020年初，俞敏洪在接受《中国企业家》采访时曾讲道：“农村出身的人，往往既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好的一面，毫无疑问农村孩子比较朴实，做事情比较诚恳，也比较踏实，吃苦耐劳、勤奋，这是农村孩子身上比较典型的特点。但也有坏的一面，农村孩子有时候比较狭窄，甚至固执，对新思想新事物的接受能力相对来说反应会慢一点。”
俞敏洪很感谢在北京大学的学习让他思想逐渐开阔，一直以来，他也希望能帮助更多生长在农村里的孩子。
回归大学生教育
11月11日晚俞敏洪亲自站台的大学生业务，是新东方保留下来的重点发展的教育业务。
来源：微博
直播截图
早在2021年9月底，“双减”政策后俞敏洪首次公开演讲时称：“很多人可能会认为这是一次新东方的转型，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在大学业务是一个被看好的项目。但是实际上，在我们的心目中，这就是一次回归而已。因为，新东方就是从大学生开始的自己的生命历程。”
“从1993年新东方成立，一直到2000年左右，新东方的学员只有大学生。在这接近10年的时间里，中国有几十万大学生通过新东方的培训，顺利走出国门前往全世界的大学进行深造，奠定了他们人生发展的方向。后来这些学生大部分都回到了中国，在各个行业的重要岗位上担当重任。”俞敏洪解释。
在过去二十多年发展中，新东方也一直没有放弃对大学生的服务。新东方员工告诉《中国企业家》，早在十几年前，新东方就和团中央做了“自强之星”的项目，每年通过“自强之星”受到鼓励的学生成千上万，到现在为止，每年还有几千个学生在他们的学习过程中，通过展示他们自己的努力，得到新东方“自强之星”奖金的支持。
与此同时，在过去的三十年中间，俞敏洪本人也坚持每年进校园给大学生演讲。“我们为什么非常重视大学生，理由也非常简单，因为大学四年，依然是一个人的思维、思考能力、看问题的角度、价值观、哲学态度能够被影响和改变的年龄。”俞敏洪表示。
关于未来，俞敏洪透露，新东方一直期望从两个方面来为学生提供服务：第一，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方面，比如新东方一直致力于传递人生奋斗的价值观，帮助学生找到人生的方向；第二，通过帮助学生跨过某个门槛，进入为自己设定的下一个人生状态。这两点在大学生中间表现得尤为明显。
而至于俞敏洪自己未来的打算，他谈了三方面：
第一，希望通过对周围朋友的观察和对自己过去的总结，形成一些对于年轻人的人生发展的故事和指导；
第二，希望通过对于中国和世界的文化、历史的视频性讲述，包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在全国各地有计划地进行历史文化的考察，并且形成文字、图片和视频——来给年轻人介绍祖国的文化和大好河山；
第三，要每年通过自己的阅读和朋友的推荐，为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去推荐值得阅读的书籍。通过书籍的阅读来改变年轻人的未来。当然新东方作为已经有近三十年历史的培训机构，为大学生持续服务了近三十年，依然会为大学生提供力所能及的、在他们人生道路上跨越门槛的帮助。
至于现在的心境，俞敏洪云淡风轻：“不断有人给我发问候信息，因为教育领域正在进行变革，大家担心我会心情不好，其实我告诉他们，我的心情一点都没有不好，甚至某种意义上处于一种心平气和的状态，理由也非常简单，因为所有这一切教育领域的变革，都不会影响我对自己人生大方向的设定，它不会影响我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够更多地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