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俊
编辑/李博
游戏+直播,两个强势的增长极叠加,带来的市场规模不容小觑。
2020年国产游戏国内市场规模达2401.9亿元,网络直播用户规模达到6.17亿人。
不过,新业态带来了新挑战,游戏研发的厂商、直播平台、主播之间的版权纠纷日渐激化。
直播平台认为游戏主播在游戏中付出智力劳动、时间及财力,并且极大助推了游戏的分发运营,以游戏直播作为支点可以撬动超两千亿的中国游戏市场。而游戏厂商则认为游戏直播侵害著作权,抢占自己的市场。这一条产业链并未达成利益分成的共识,彼此都觉得自己不合算。
6月1日-2日,国家版权局在京举办“2021中国网络版权保护与发展大会”,游戏直播版权讨论热度高涨。
与会专家一致认为,新的版权场景下需要监管部门、行业自律组织、游戏厂商、平台共同研究和划清管理边界,上下游之间应达成一致。
游戏直播画面的著作权谜题
游戏直播版权纠纷已陆续进入司法场域。就在前不久,因火山小视频用户直播游戏《王者荣耀》涉嫌侵害腾讯著作权,腾讯将火山小视频(现更名为“抖音火山版”)诉至广州知识产权法院。4月26日,法院一审判决认定火山小视频侵权,需停止侵权行为并赔偿腾讯800万元。
游戏直播画面是游戏主播在游戏操作过程中添加解说、配音、表演以及文字、声音、图像、动画等元素组成动态画面,以展示主播游戏技巧、才艺和个人特征,并伴随主播与观众的实时交流,具有较强的社交互动性。
6月1日刚实施的新《著作权法》作品类型中,将“电影作品和以类似摄制电影的方法创作的作品”修改为“视听作品”,并增加“符合作品特征的其他智力成果”的表述。
游戏直播画面可能被纳入到作品的保护范畴。
如何判断游戏直播画面是否构成作品?华东政法大学副教授于波认为,需要从用户以及游戏类型加以区分。普通游戏玩家玩游戏主要为了休闲或提升技能,但是游戏主播需要在语言、文字、声音等方面做很多设计。
此外,一些游戏设计简单,重复性很强,玩法单一,发挥空间少,很难满足《著作权法》对独创性的要求。而“我的世界”等以及一些沙盒游戏,游戏提供素材,玩家进行创造,玩家主观意识较强。“这些游戏类型,可以创造属于主播的原创画面。”于波认为。
如果游戏直播画面被视为作品,那么著作权应归属于游戏开发商还是游戏主播,亦或是二者共同享有?
直播行业方面,字节跳动中国法务部负责人邰江丽认为,除强剧情游戏以外,大部分游戏给玩家留有巨大的个性化自由表达空间。不同游戏主播因游戏技巧或风格导致调用的游戏画面秩序以及整体解说、操作方式呈现效果差异很大。“主播玩游戏过程中付出了大量的智力劳动、时间及财力成本,在游戏之外的创作添加了自我表达,应独立于游戏本身单独考虑游戏主播的相应权利。”
北京市律师协会著作权专业委员会主任、北京市中永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韵则认为,不能忽略游戏厂商的诉求。“直播中很多时候看到的是竞赛游戏的画面,主播也是在小屏幕中解说,如果这时候收益都存留在直播平台,那么游戏厂商心里肯定不舒服。”
利益分成机制仍不明晰
利益分配是这场纠纷的风暴眼。
《2020年中国网络版权产业发展报告》指出,2020年国产游戏的国内市场规模达2401.9亿元,同比增长26.7%;“十三五”期间国产游戏市场规模翻番增长,从2016年的1182.5亿跃升至2020年的2401.9亿,规模占比达86.2%。
游戏投放的关键阵地——直播,根据《2020年中国网络表演(直播)行业发展报告》,用户规模达6.17亿人,占中国网民整体的62%。主播群体方面,截至2020年末,我国网络表演(直播)行业主播账号累计超1.3亿,其中日均新增主播峰值为4.3万人。
巨大的利益蛋糕盘子下,游戏研发、运营、分发和直播平台、主播的产业链,仍没有透明的分成机制。
像字节跳动等目前处于产业链的下游企业认为,游戏直播能够吸引大量的游戏用户,帮助游戏延长其生命周期,并不断提升用户渗透率和付费率。捧红主播和游戏,直播平台能获得流量收益,二者相辅相成,形成共生关系。
产业链上游的游戏厂商则有版权以及利益分配的顾虑。
王韵表示,产业链下游的直播平台收入情况不公开、不透明,从游戏版权方的角度,不能完全掌握下游的获利情况,这是矛盾和冲突的焦点。
这种情况下,便出现了游戏厂商布局直播平台,视频平台进军游戏市场的巨头之战。中国游戏直播排名前三的虎牙、斗鱼、企鹅电竞都是腾讯自营或投资。而字节跳动背靠抖音等流量,致力于打造自己的游戏版图,相继收购多家游戏公司。
Sensor Tower商店情报平台显示,2021年5月中国手游发行商在全球App Store和Google Play的收入排名榜上,腾讯、网易、米哈游稳居前三。此外,字节跳动游戏收入达到4月的两倍,创历史新高,首次跻身榜单第14名。哔哩哔哩于4月底推出的像素风手游《坎公骑冠剑》本期收入环比增长161%。
推动集体谈判机制
上下游之间的鏖战并非上策,是时候坐下来平等对话了。
“版权的目的是为了让更多人使用、了解作品,进一步鼓励创作,而不是通过‘不适用’来鼓励创作。”王韵说,要把这块利益蛋糕切好。
他表示,不要把个人夹在中间,希望版权方和直播平台能够达成一致。
某平台诉讼法务负责人朱婷婷表示,没有游戏主播,游戏直播市场便不复存在。如果对版权进行强保护,必然要求游戏主播在直播前获得许可,否则就有侵权的风险。“个人在成为大主播之前,是没有经济能力去承受这样的司法风险。”她说出了主播个人的困惑,并且让所有的游戏主播事前获得许可,操作上也有一定难度。
于波认为,游戏直播是在原有的游戏素材基础上操作,是在别人作品的基础上再创作,这就意味着游戏直播方是需要向游戏的版权方、游戏开发方支付版权费用。“游戏版权方可以授权相应的专业游戏平台,进行游戏直播,扩大游戏作品的传播。”
问题在于如何授权与分成?
中国传媒大学文化产业管理学院法律系主任郑宁认为,对于游戏开发者来说,单个企业缺乏开放授权的动力。尤其是当它已经占据较大的市场份额,如果没有看到眼前的好处,很可能不愿放开。
她认为,国家版权局作为主管机关,作为公共利益的维护者,可以牵头搭建管理平台制订一套高效的、低成本的授权机制,促进行业交易更为便捷。并且,版权主管部门可以推动集体谈判机制,游戏厂商、各平台方,游戏主播坐下来平等对话,表达自己的诉求,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案。
至于利益分成,知名游戏主播李康提议,游戏厂家可以设置玩家版与主播版,玩家版免费,主播版收费,先研判制定一个价格,后续根据游戏受欢迎程度再来调整。
王韵则认为,游戏厂商在前期也很难判断游戏的价值,不能把这个风险交给厂商。还是要把产业链下游的收益公开透明,用严格的财务制度来保障,这样才能消解上下游之间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