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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佘晓晨
成为全职UP主的决定听起来轻松,但真正做起来,却要付出很多代价。
近日,B站游戏区UP主“墨茶Official”在居所去世的消息,让UP主这个群体再次被关注。
自2020年2月起,“墨茶Official”开始在B站投稿、直播,总共发布了28条视频作品,大部分是游戏直播的剪辑。直到今年1月,其粉丝数量还不到200个。根据这些账号信息,“墨茶Official”属于“非常底部”的游戏区UP主。
根据官方数据,2019年,有超过460万的UP主在B站创作,而这个数字正在不断增长。与此同时,最新的财报显示,B站月活跃UP主数量达到170万。
这意味着,在B站这个日益庞大的生态中,大部分人并没有拥有UP主的光环,也无法获得和头部UP主一样的关注和收入。但他们仍在期待着,成为下一个“百大(UP主)”。
2018年3月28日,在B站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当天,8位UP主参与了敲钟仪式,包括“咬人猫”、“LexBurner”这些知名UP主,其中不乏粉丝近千万的大号。
而聚光灯外,一个庞大的、无人看见的群体另有自己的生活。
当兴趣成为职业
去年9月,止夜裸辞了。
工作到第六年,止夜在电商运营行业积攒了不少经验。按理来说,2020年的疫情会让她所在行业大幅增长,而她自己也会迎来职业生涯中新的阶段。但止夜还是决定离开,成为一个全职的UP主。
在这之前,止夜在B站断断续续地发过一年多的视频,辞职的时候粉丝还不到3000。不过,几千的粉丝量并没有影响她的热情,她也不觉得自己涨粉很慢——“有个小伙伴做了大半年还是只有几百个粉丝。”
良好的心态也反映在视频里:在镜头面前,她自信地向观众们分享自己的职业经验,包括电商运营经验、择业观等等。
“乐与呂”的全职UP主之路比止夜开始得更早。早在2019年9月,他从公司辞职,开始了自媒体生涯。
在B站这个“为爱发电”的平台上,很多人都是因着兴趣成为了UP主,“乐与呂”也是其中一个。
实际上,从2018年开始,他就有了做视频的想法。“我上学的时候很喜欢看课外书,大学时特喜欢看电影,很大程度上,我对世界的认识是从这些‘内容’中获得的。”学新闻出身的他,对于内容的“意义感”有一种执念。
毕业之后,“乐与呂”留在上海做过文案策划,但因为“没有创作的快乐”,选择了其他工作。成为全职UP主之后,他觉得,创作内容让他重新认识了自己。“当时有个想法是,如果我的孩子想要了解2020年时候他爸爸的想法,可以连续的全面的认识到我,单纯从这个价值出发,就不亏。”
和“乐与呂”相比,止夜的想法更为理性。在她的观点里,做视频不仅是为了赚钱,但从功利角度来说,这一定是个“有用的经历”。在上一份工作中,她观察到了很多互联网发展的趋势,因此认定短视频和直播拥有良好的发展前景。
尽管过去她也一直坚持输出——比如在知乎上发文章——止夜还是觉得自己没办法做好视频。“工作忙+生活忙=来不及更新=永远做不大。”严格来说,这是促使她尝试全职做UP主的最大原因。
从辞职到现在,止夜发出了超过100个视频,而“乐与呂”发的视频超过40个。在止夜的视频中,你可以看到一些播放量的起伏,最高的时候超过了4万,但大部分视频的播放量都在几百到几千个之间;“乐与呂”的视频则通常获得不到100的播放量。
从数据上来看,全职做视频没有带来突出的增长效果,但他们的生活确实发生了变化。没有了固定工作的约束,“乐与呂”每天都带着相机记录灵感,“随时随地进行创作”,通常会在一周内完成一个视频。
工作和生活之间也没有了明显界限。在上一份工作中,止夜的作息需要适应直播间,加班到夜里再正常不过。如今,她会在早上10点开始构思、拍摄和剪辑,具体的进度会看手里的素材。
对于这种反差,她笑称,“我倒是觉得更自由了,就是没钱。”
“没有尽头的马拉松”
成为全职UP主的决定听起来轻松,但真正做起来,却要付出很多代价。“没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在B站,UP主获得的收入大致可以分为两种:平台收入和广告推广收入。早在2018年初,B站就推出了鼓励UP主生产的“创作激励计划”,具体而言,平台中粉丝量超过1000或者累计播放量达到10万的UP主,可根据稿件流量以及质量获取一定补贴。在“创作激励”的计算方式中,一千次的播放量可以换取3元的收益。
但这些收益很难变成一份正常的工资。对于播放量一般的底层UP主来说,从做视频中产生的的收益就更加微不足道——至今为止,止夜在B站获得的收入总共只有450元;而拥有1500多粉丝的“乐与呂”几乎从未在B站获得收益。
而在播放量较低的情况下,推广的公司也不会找到这些底层的UP主。在一个监测B站UP主数据的平台火烧云上,UP主的粉丝量、增长情况等都被统计了出来,商家可以看到许多涨粉快、粉丝多的UP主。目前,止夜的粉丝超过了6000,但还没有收到过“恰饭”的私信,唯一的广告私信是让她帮忙推销课程的。
不过,解决生存仍是一个基本的问题。在视频之外,止夜会做一些零碎的工作,同时努力缩衣节食,把每个月的生活开支控制在2000左右。“乐与呂”的解决办法也是做一些兼职的的新媒体工作,填补自己的收入空白。他的计划是,等到明年3月攒够了钱,就更加专注地投入到视频创作上去。
除了物质上的压力,心理压力是他们需要面对的又一个重要挑战。止夜生活在上海,放弃稳定收入、全职在家没钱,日子并不好过。在家人眼里,她的行为多少有些不负责任——“不赚钱还要吃老本。”
实际上,对于前期的低收入,UP主们似乎都有心理准备。比这更难的是增长——“乐与呂”发现,现实情况和自己原本的设想存在不少差异。
他把视频自媒体的探索形容成一个“没有尽头的马拉松”。
“全过程都挺难的,你要非常了解自己、了解观众,才能成功,很多人其实不了解自己,而大部分观众其实是非常模糊的,善变的。”
这种摇摆也体现在他的视频里:一开始,“乐与呂”觉得自己可以用Vlog的方式做地产测评,也可以利用上自己在工作中积累的资源;后来,他又不断尝试新的领域,做过影视分享、摄影教程、外网搬运等,但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找到一个特别明确的定位。
成为全职UP主一年多后,止夜也到了增长最困难的时候。
2020年3月,止夜收获了至今为止最好的播放量:4.7万。在这个引以为豪的作品中,止夜发挥了自己的优势所在,分享了自己在电商运营上的经验。而在这个视频发出之前的半个月内,她上传的美妆类测评视频只获得了几千甚至几十的播放量。
这让她坚定了做知识分享的决心,但困惑又同时袭来:她认为,真正非娱乐化的知识内容注定小众,即使在B站也很难成为爆款。与此同时,充满干货的内容又需要专业领域的经验,一边积累经验一边做UP主,就再次陷入了没有时间的僵局。更何况,“知识区UP主很难受到品牌方的青睐”。
会有更好的未来吗?
“如果粉丝一直这样的话,可能之后还是回去打工了,毕竟生存还是很重要的。”在增长的无力面前,止夜动了放弃的念头。如果全职UP主的梦想没能持续,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再找一份工作对止夜来说不算太难。
在B站搜索“全职”和“UP主“这两个关键词,很多个“止夜”会告诉观众自己成为了全职UP主,另一部分则在屏幕里缓缓道来自己放弃的原因。那么,全职UP主真的是属于小部分人的狂欢吗?就现阶段而言,底层UP主们确实很难通过做视频谋生。
正如上文所说,收入问题是底层UP主面临的最大挑战。在界面新闻采访的众多全职UP主中,几乎没有完全通过做视频维持生活的人。一部分人通过已有的积蓄“吃老本”,另一部分则通过零碎的工作补贴自己的亏空。
此外,一个不可忽视的变化是,平台的发展也在影响着UP主的成长。
以游戏区为例,很多由学生发展成头部UP主的案例让不少人年轻人跃跃欲试,游戏成为一个常见的切入领域。从平台数据上来看,在今年B站评选出的”百大UP主“中,游戏类UP主仍然是占比最多的品类,共有18位,粉丝量在100万-500万以上不等。
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人都能成为“老番茄”。一位游戏区的UP主认为,他很不建议大家放弃本来的工作去做全职UP主,在他看来,“如今B站的UP主百花齐放,观众的审美也大大提高了,视频抓不到热点、拍摄剪辑不够精美,都很难涨粉。”
上述采访对象均表示,他们认为目前B站的商业化环境还算友好,但想要获得稳定收入还是要靠接广告。为了完善商业化的机制,B站今年发布了“花火计划”连接品牌和商家,同时招募更多MCN的参与。
这又带来了一个问题:在更多MCN入驻的同时,机构必然会分走个人UP主的流量,想要以此谋生的底层UP主变得更加艰难。
一位知名MCN机构的创始人向界面新闻透露,一般来说,通过他们的扶持,10万粉丝量以上的UP主能够在B站获得稳定的收益。如果要在机构的培养下将一个素人UP主的粉丝积累到5-10万,一般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当然,对于很多“用爱发电”的UP主们来说,这些还是不能阻挡他们的向往。对于未来的发展,“乐与呂”保持乐观——“没有放弃,做视频的动力最主要的还是自我实现,物质上和精神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