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斗鱼直播抽奖内幕：暗藏“赌”影
李昆昆，张靖超
近日，据媒体报道称，部分斗鱼直播间有主播做幸运宝藏抽奖活动，奖品最高可达5万鱼翅（斗鱼通用虚拟币，相当于5万元人民币）。虽然斗鱼官方称鱼翅不可兑换现金，然而《中国经营报》记者调查发现，用户可以将获得的鱼翅通过相关渠道卖给鱼翅回收商来兑现。由于虚拟币和法币形成了事实上的双向兑换，北京志霖律师事务所律师赵占领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斗鱼主播的行为或涉嫌变相组织赌博，相关抽奖活动具有博彩属性。
一位与斗鱼合作的直播公会人员向记者反映称，粉丝在直播间送礼物多，中奖几率就大，送礼物少的基本上中奖概率很低。记者就此事采访斗鱼方面，对方暂无表示。
记者了解到，除斗鱼之外，还有包括陌陌在内的其他直播平台近期也出现了类似的直播抽奖玩法。在部分业内人士看来，这些新玩法的涉赌嫌疑背后，正折射出直播平台过往增长红利的消失。
虚拟道具与法币可双向兑换
一位刚从大学毕业的斗鱼资深粉丝告诉记者，他大学四年都在玩斗鱼，抽到过1000块钱的奖品，几年内总共花费大约几十万元打赏主播。
6月18日，本报记者在斗鱼平台进入了一位名为“早安酱ii”的主播直播间，对方正在做“幸运宝藏”的抽奖活动。随着屏幕上不断闪现的礼物，主播兴奋地说，“谢谢××小哥哥的2888个戒指（礼物道具），早安酱的红包很大，你要不要中一下嘛。”
据了解，幸运宝藏活动是斗鱼平台发起的，需要粉丝买鱼翅给主播刷戒指等礼物道具，然后在对应时间内参与超级宝藏的争夺，粉丝送出的礼物越多，对应的礼物积累越高，最高可得5万鱼翅奖励。
一位斗鱼客服告诉记者，幸运宝藏中的鱼翅奖品，是用户刷的礼物积累起来的，系统会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来开这个宝藏。6月21日19时56分许，记者发现一位名为“白菜mm是猪猪”的网友通过幸运宝藏抽奖活动获得了31439.7个鱼翅（价值近3.14万元），名为“Q老钱”的网友获得了26638.2鱼翅（价值近2.66万元）。
为了获取更多礼物，主播早安酱ii不止一次鼓励粉丝，“戒指宝藏（最高奖励）是5万，超级加倍最高奖励是5万，爆了共10万鱼翅，然后早安酱另外再奖励1万鱼翅。”在主播的卖力说服下，屏幕上不断有粉丝为其送出2888、1888个数量不等的礼物。
记者以应聘主播为由联系到一位与斗鱼合作的直播公会负责人阿黄（化名），阿黄告诉记者，幸运宝藏抽奖活动是斗鱼平台发起的，粉丝抽中的鱼翅奖品由斗鱼平台发给粉丝，其中的鱼翅不能兑换成现金，“但可以通过其他手段，我们手上有认识的人，专门回收这种鱼翅，比如5000块钱的鱼翅大约能换4000元现金。”
记者搜索QQ群发现，有不少做斗鱼鱼翅交易的QQ群，记者以卖鱼翅为由进入该群。一位回收鱼翅的人士告诉记者，回收鱼翅的价格大概是7~8折，他们从市场上买来的鱼翅，会卖给主播，“所有中型主播都要热度撑，他们要热度我们要钱。”
值得一提的是，早安酱ii主播除了玩斗鱼平台发起的幸运宝藏抽奖活动外，自己同时发起了“粉丝福利社”抽奖活动。据斗鱼客服介绍，“粉丝福利社”是斗鱼平台功能，由主播自行发起抽奖活动，需要用户为其刷礼物，然后主播再进行发奖。
与“幸运宝藏”不一样的是，早安酱ii发起的粉丝福利社抽奖活动的奖品是现金，而且是由主播自己掏钱给粉丝。6月18日，记者在早安酱ii直播间的粉丝福利社抽奖活动中看到，不断有粉丝获得5000元红包现金。这时主播会喊道：“恭喜×××获得奖品，支付宝账号发下，给你转账。”
无论是“幸运宝藏”还是“粉丝福利社”，用户看重抽奖可能存在高回报，主播及直播公会意在礼物分红。一条看似符合各方利益的链条就这样悄然形成。
抽奖存操作暗门
阿黄向记者透露称，粉丝在直播间送礼物多、互动多，中奖几率就大。“比如有1万个人参与抽奖，有9000个人办了1张卡，还有1000个人办了好多张卡，办1张卡的9000个人绝对不可能中奖。”据了解，办卡是指花钱充值成为主播的粉丝，携带粉丝勋章。
一位曾在斗鱼抽中过几次奖的用户告诉记者，想要抽中奖品，至少得开个“伯爵”。据了解，“伯爵”是斗鱼第四等级贵族身份，开通条件为：首月5000鱼翅，平台返还3000鱼翅。“我送的频率高，有几次运气好就中了。”他说。
阿黄还向记者表示，在直播抽奖过程中还可能有托儿。“像我们跟主播签约，在直播间给她刷几万块钱，然后搞抽奖。我送的礼物多，达到了要求，我中了，然后她在直播间发给我，其实我们根本没有收这个奖。”
与此同时，另一位与斗鱼合作的直播公会负责人小白（化名）告诉记者，有时他们的主播会用公会自己的系统来做砸金蛋抽奖活动。
记者调查发现，斗鱼砸金蛋并非斗鱼平台发起，而是由主播自行设置的一项抽奖活动，每个金蛋上会标记不同的序号，用户通过砸金蛋抽取奖品。
“在我们自己设置的系统中，会放20个金蛋（道具），在这20个金蛋中随机放一些礼物，让粉丝去打金蛋。比如粉丝送一个飞机礼物打一次金蛋，主播自己知道奖品在哪个金蛋里面，但是粉丝不知道。主播自己不能抽奖，但可以找朋友、亲戚来替主播抽奖。”小白说。
不过，小白称一般大主播不会用这种方式抽奖，因为给粉丝的印象很不好，如果粉丝一直抽不到，他们的情绪肯定不好。“很少有主播用这个系统抽奖，90%都是用平台的系统抽奖。”
直播平台的新吸睛方式
除了斗鱼以外，还有陌陌等直播平台做抽奖活动。多位陌陌用户曾向本报记者透露，陌陌直播间的转盘抽奖活动中，用户抽到礼物就转卖给‘军火商’（按折扣价回收和转卖礼物的陌陌玩家），也可实现直播间虚拟道具与人民币的双向兑换，同时也有部分用户只是为了中奖而参与直播抽奖活动。
陌陌方面对此表示，转盘是站内给用户提供的一种互动玩法，并在玩法细则中明确规定，通过转盘获取的道具不可兑换成陌币或现金，不可私下交易，谨防上当受骗。同时，在每个直播间醒目位置等多个渠道对用户进行了风险提示。若发生站内违规行为，平台将会根据社区规则进行相应处罚。
广州保典律师事务所主任窦雍岗律师告诉记者，粉丝购买“礼物”用于打赏主播，主播回馈以一定奖励，均不违反法律规定。但如果粉丝打赏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奖励，则有违法嫌疑，因为赌博是不特定多人以一定筹码或机会为代价博取一定利益的行为。但粉丝是否有此目的，证明难度较大。
在赵占领看来，无论是开宝箱还是砸金蛋活动，玩家购买游戏运营企业发行的虚拟礼物，然后购买抽奖机会，最终是否中奖，均具有不确定性，类似的案例都是按涉嫌赌博认定。“不能认定为斗鱼等平台故意为主播组织赌博提供帮助，同时也不能回避平台有刺激粉丝购买‘鱼翅’、借此提高平台活跃度的目的。而主播为了自己赚钱，利用了平台所提供的功能，斗鱼等平台应对这些违法行为进行监管。”
记者从斗鱼招股书了解到，斗鱼在2016年、2017年和2018年分别拥有9870万、1.821亿和2.536亿注册用户，虽然用户总量在上升，但增速却在放缓，增长速度由85%下滑到39%。其平均总月活跃用户在2016年、2017年及2018年同期分别为8560万、1.126亿和1.364亿，增速同样在下滑。而在这些用户数据背后，斗鱼的用户付费率不到3%，且付费用户增速也在下滑。2016年、2017年及2018年，斗鱼每季度平均付费用户群分别为90万、240万及380万。
阿黄认为，斗鱼直播做抽奖活动是为了刺激用户消费，“可能你刷1万块钱的鱼翅礼物，给你返1千鱼翅。就像超市做活动，买多少减多少。换汤不换药，只是玩法不一样。”
记者注意到，不仅是斗鱼，从近两年的数据来看，包括陌陌在内的直播平台的营收增速亦呈现出放缓的趋势。财报显示，陌陌在2016年第一季度上线直播业务，当季收入1.0亿元，在Q2季度达到3.8亿元，以后直到2017Q3分别为7.3亿元、13.5亿元、14.7亿元、17.6元亿、20.1亿元。2018年前三季度，陌陌直播营收分别为23.6亿元、26.21亿元、27.69亿元，虽说仍在增长，但很明显可以看出增速已经放缓。
资深产业观察家丁道师告诉本报记者，直播平台通过抽奖活动吸引广大用户，来提升用户的参与度和平台的活跃度，是一种营销方式。但是平台要把握好营销的尺度，如果是以涉嫌赌博的方式，会大大增加经营风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