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不休》剧照
影片开场,采访普通人的特写画面现出,《不止不休》,一开始就奠定了写实记录、用真实打动人心的风格。紧接着的字幕:这世上的事,有哪件是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呢?观众知道,这有关责任和担待。
由此开始进入故事正本,北京人头攒动的招聘会现场,快节奏剪辑下呈现的是现代人充满压力和竞争的世界,其中突然涌出一张有些茫然的面孔:找寻工作的主人公韩东。2003年末,SARS刚刚结束不久,纸媒体还处在黄金时代,在网络世界小露头角的韩东,没有令人艳羡的文凭,招聘现场只能被不屑一顾。在老记者黄江(张颂文饰)的推荐下,韩东终于有机会进入报社实习,开始真正进入新闻报道这个行业的内核。
深入山西煤矿探寻隐藏的矿难新闻,为韩东赢得工作上的转正机会。然而接下来对血液非法买卖的调查,引出乙肝病毒携带者代检的内幕,将他在北京预备考研的好朋友张博(宋洋[微博]饰)也牵扯进来,带来了影片最大的戏剧冲突:在私人情感和新闻理智、在个人职业发展和兄弟友谊情深的矛盾面前给如何选择?
《不止不休》是一个情怀电影,有很多可以触动观众情绪、感同身受的泪点。
北漂。年轻的韩东和好友张博各自境遇不同,却都在为未来找寻自己的位置,信奉“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然而,无论是心怀记者梦,阅读《人类的群星闪耀时》却只有初中文凭,还是因为健康歧视始终找不到工作梦想考研摆脱命运的张博,都成为北漂千千万万大军中挣扎的一分子。屋顶漏水、易燃的危房,逼仄肮脏的合租房,外来人口暂住证……这些北漂族多多少少会遇到的问题,在故事发生10多年后的今天,依旧可以让观众感同身受找到共鸣。
怀旧。中国的发展速度远超其他国家,十多年前和2020的今天,早已是天翻地覆的不同世界。影片对纸媒的黄金时代,以及那个年代媒体人的工作状态、理想情怀做了很好的还原。跨年夜的烟花,打乱真实和虚构边界的新年许愿采访,笨重的台式电脑,老式手机,北京站春运期间的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种种时代标签的重现,有效地将观众带入一个怀旧氛围。
《不止不休》更是一个充满社会责任和使命感的作品。
看过影片的人会将它和《我不是药神》联系到一起,的确,关注有着巨大群众基础的疾病话题,并努力唤起重视和解决,是两者的共性,然而到具体执导和表达方式,《不止不休》和《药神》其实大相径庭。后者集中在一个命题和一个关键人物上深挖,新作则有着更野心的社会视野,片中多个命题齐头并进。从个体角度,聚焦一个渴望成为记者的年轻人的人生和新闻理想;从社会层面,探索乙肝病毒携带者受到的不公待遇,个人追求和社会使命感,放在一个北漂族身上,以新闻工作做背景和贯穿全片,激起不同层面观众的共鸣。
短短十来年,科技进步社会变迁,中国纸媒体和网络媒体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片中老记者有这么一句话,时间久了,很多人只把记者当成一个职业而不再是理想。近年来有关记者和新闻题材的作品并不少见,《聚焦》、《晚安,好运》、《华盛顿邮报》、《对话尼克松》等都从不同角度,记录历史、探讨新闻如何维护真理、做到最强最精。《不止不休》则将观众带到十多年前的中国,那时纸媒体正辉煌,那时新闻人满腔热血,影片借助实习生入职培训,将新闻行业的运作,用快节奏的声画并进,同时通过记者们例会的讨论对话,探讨新闻人理念、使命感和责任心。在今天追求流量和商业价值的年代,纯粹的新闻精神似乎正走在被大家遗忘的路上,这使得影片在记录过去的历史意义之外,对今天新闻从业者的鼓舞和激励的现实意义更大。
据统计,中国几乎每十个人中就有一位乙肝携带者,社会对此的不了解和偏见带来的歧视,曾经让那些人在上学工作、婚姻生活上受到巨大歧视。《不止不休》第一次将这个话题搬上大银幕,对受歧视和不公平群体的关注、是电影艺术中尤其难能可贵的勇气。
形式上,改编自真实人物事件的故事,穿插融入模糊真实虚构边界的记录画面,既是在传统写实中的灵活尝试,真实性和感染力也得以强化,且首尾呼应,结尾还有令人惊喜感人的小彩蛋。影像风格上,贾樟柯[微博]老搭档余力为的掌镜和取景绝对加分,特写、近景直逼人物内心,运动不断的镜头和传统写实作者电影的长镜头固定镜头有别,加快叙事节奏。此外,饱满的色彩、城市霓虹灯的斑斓闪耀,突出的打光,也与常见的写实作品中的自然光和色彩的运用截然不同,导演希望打造人物处境经历和城市迷离斑驳的反差?无论怎样,至少大众观赏性得以增加。
影片并非没有缺点。主人公韩东贯穿始终的故事中,前讲乔装深入山西矿难现场,后讲对非法贩血的调查,新闻人的理想和态度,始终是影片一大主题。于此同时,从开片到结尾相互呼应的对血液贩卖的采访调查,使得乙肝携带者的社会歧视这一严肃内容也成为全片主题。两个同样厚重的话题放到一起,彼此相辅相成,共同推进情节发展的同时,也使得着力点分散,遗憾的使得故事力度和深度受到削弱,个别场景对主题的展示就显得直白表面。白客[微博]的表演,含蓄内敛,既有小镇青年的愚钝一面,眼神的坚定又使得个体的坚持和抗争令人信服。可惜苗苗[微博]扮演的韩东女友角色,更像是一个工具性的陪衬,人物塑造平面单薄。
影片获得贾樟柯监制把关,以及其从摄影、灯光、到美术、音乐的几乎原班幕后人马的支持。片中寥寥几笔的超现实画面,当宇航员失重画面在韩东眼前屏幕上出现时,他手中的笔也腾空而起,自由地朝着有光的地方飞去,寓意深远;以及影片结尾,余晖下,登有韩东文章的报纸在阳光下飞向高空,题为“一亿人的反歧视主张的”文章渐渐打开――关注弱者和社会不公,记录中国当代历史演变,整体写实中的荒诞超现实点染……近年来贾樟柯提携挖掘新人的监制作品中,《不止不休》是最接近他本人风格内涵的一部延续之作。影片作为导演王晶的处女作,从剧本起点到最终完成度,都难能可贵,是当下中国电影环境下的一部严谨优秀之作。
(刘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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