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角落》导演辛爽:只喜欢作品被看见

日期:06-23
隐秘的角落

辛爽在片场。

辛爽在片场。

随着今夏一部《隐秘的角落》(以下简称《隐秘》)的热播,将原本“隐秘”在片子背后的导演辛爽推出水面。

学法律的辛爽,因为对摇滚乐的喜爱,2001年加入了Joyside乐队,五年之后,他厌烦了昏天黑地、人声鼎沸的乐队生活。离开了乐队,他做过音乐幕后,也开过广告公司。辛爽说,从早期的乐手经历,到后来去上班,再到现在做导演,都是什么年纪做什么事。“如果非得找乐队经历和做导演的联系,应该说,两者都是需要表达的事情,可能我需要一个工作来承载我的表达,要不然就憋疯了吧。”

虽然没有专业学过电影,但辛爽觉得一切都是命运使然。经历的所有,会让你把对世界的感受,对人的感受,最后变到片子里,被观众看到。

朋克、摇滚乐、吉他手、导演,这些都是打在辛爽身上的“标签”,它一方面证明着辛爽的存在,一方面又阻碍着他自己究竟是谁的认知,对他而言,这些名词代表的仅仅是经历而已。辛爽说,拍片的时候,他在现场是导演,生活中,在大马路上他就是一个普通青年,就是辛爽。

乐队:做了五年乐队,想要换一种生活

上世纪90年代末,全国的乐队已经呈现遍地开花之势,而且摇滚乐的各种分支流派如重金属、朋克、实验噪音等,都产生了各自的代表乐队,这一时期的乐队最具独特性和创造力。但因为商业机制匮乏,有很多不为大众熟知。在这一背景下,2001年,Joyside乐队成立。

Joyside成立之初就被看做北京最好的朋克乐队,热爱摇滚乐的小青年辛爽在乐队担任吉他手。2000年初的音乐市场并不景气,既没有音乐节也没有音乐综艺节目,“市场特别不可以”,辛爽回忆,那会儿普通的一场演出,一个人能分到200块钱,就是个打车钱,最惨的会分到十几块钱。做乐队,是没法作为谋生手段的。

和“无法糊口”的困境相比,更让辛爽感到厌烦的是那时的生活状态,连续几年生活在这种状态下,他想换一种方式去生活。

2006年,辛爽离开了Joyside。辛爽自认天生就不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而摇滚乐要有纯粹的艺术家精神,才能够耐得住嘈杂和寂寞,辛爽深知自己做不到。与其那样的话,不如换一种生活,不拧巴了,换一种相对更接近人间的生活。

萌芽:导演是很理想的一个职业

辛爽对于“拍片”的兴趣,早在乐队时期就萌发了。上学的时候辛爽就喜欢看戏剧类的书,比如《等待戈多》。做乐队的时候,辛爽就老想拍个MV。那时他同时在光线上班,光线那会儿还没有开始做电影,辛爽的工作就是负责所有节目中的音乐部分。因为想自己拍MV,辛爽还特意找了同事,从光线弄了台机器出来,用那种巨大的机器和古老的贝塔带,加上自己写的创意,来拍MV。现在回想起来,这一段不成熟的经历特别像导演职业的“启蒙”,更为重要的是,它让辛爽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对这个事感兴趣。

辛爽执导《幻乐之城》。

辛爽执导《幻乐之城》。

随着可以拍视频的相机面世,个人可以买得起机器了,辛爽迷上了拍摄,经常自己拿着机器随便瞎拍,再剪出来,会觉得这事有乐趣。

2013年,辛爽和几个朋友合伙做了一家广告公司,开始接一些广告、MV这样的业务。刚开始做广告公司的时候,创业公司会遭遇的问题辛爽都碰到过,接不着活、压价,给人多点儿服务。但是也有“福利”,碰到自己特别喜欢的题材和内容,辛爽就会自己去拍,越拍越上瘾,他发现自己对“导演”这个职业还挺向往的。辛爽说,做导演有个特别大的好处就是,这事是可以干一辈子的,不存在退休,只要你愿意拍,你可以拍到死,并且这事又可以表达世界观,“是很理想的一个职业。”

辛爽从来没有特别期待过,有一天自己真的可以做导演,执导一部剧集或电影。但如果今天他是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还在拍着广告或者mv,他也觉得挺好,也挺开心快乐的。

走红: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家吃完饭,把碗刷了

在《隐秘》开播之时,辛爽还没有百度百科词条,能够搜集到关于他的个人信息极少,寥寥数语基本都是因为综艺《幻乐之城》。2018年,辛爽在综艺节目《幻乐之城》里拍了五支短片。《幻乐之城》的音乐总监是梁翘柏[微博],辛爽曾经帮他拍过东西,两人因此相识,梁翘柏就邀请辛爽去这个节目玩一玩。从答应梁翘柏的那一刻起,辛爽就意识到了会引起多大的关注度,这是“综艺的力量”,能让大众看到你的同时,也让业内看到你。“之前我跟人家说,我会拍故事,没有人相信。谁会把那么多钱交到一个我不知道你是干嘛的人手里,没有人敢做这样的决定。”《幻乐之城》的录制持续了半年,中间已经陆陆续续有项目找到辛爽,这其中就包括《隐秘》的制片人。

辛爽有些宿命论的感叹,“(做导演)这个事我觉得宿命使然。”

反倒是现在突如其来的赞美和关注让他感到一丝慌张,“名利场不是我的兴趣所在,我只喜欢拍东西,只喜欢作品让观众看见。其他事情我都很排斥的。”辛爽语速加快,“我这人连手机都特别讨厌,我也讨厌微信,我恨不得世界上手机都消失,我的理想是用回诺基亚。”随后他又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没办法,就是宿命使然。给我推到哪儿我就在哪儿了,随着浪花走呗。”

毕竟曾经也是一名摇滚青年,见过“千万双手在我面前挥舞”的场景,聊到这里,辛爽连连摆手,“所以就腻歪了,我就跑了嘛。我不喜欢那种特别嘈杂的生活。”

对于“享受荣誉”这事,辛爽不能说没有兴趣,但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他说自己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家吃完饭,把碗刷了,站着刷碗那一刻,他觉得好放松,那一刻千金不换。

孩子: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随便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尽管开始被不了解剧情的人误认为执导了一部“儿童剧”,《隐秘》中爱的捆绑、恶的滋生,无不带着成人童话的暗黑感。

《隐秘的角落》剧照

《隐秘的角落》剧照

辛爽的儿子今年六岁半,马上到了要上学的年龄,会不会送他进“奥数”班?辛爽耸耸肩,“看他的兴趣,如果对数学真有兴趣,那就去学呗。反正我对数学没兴趣。”

辛爽的教育理念就是,你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随便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有时候辛爽在家里弹琴,儿子跑过来说,爸爸你能不能别弹了,好吵啊。辛爽至少知道了,那一刻儿子对弹琴这事是没有兴趣的,所以自己也不会逼着儿子跟自己学吉他。“无所谓,你爱干嘛干嘛,只要你不伤害别人,只要你保持一颗善良的心,只要你有爱人和被爱的能力,正确理解什么是爱,什么是悲伤,我就没有其他的要求。”

看片:《双峰》是我心中真的神作

作为一名“非科班”出身的导演,辛爽并没有靠巨大的阅片量换取“敲门砖”,他有点无奈,“因为太懒”,“看一个剧我要鼓起巨大的勇气,因为我不会像一名观众一样只是单纯地享受,会看光,看这段人物是怎么做的,对我来说就跟学生上课一样。我也是个懒的人,我也不爱上课。”

但是他喜欢的作品,会反复看。从《渴望》到《马大帅》,辛爽拉的片单都极具生活气息,在他看来,如今大家都夸《隐秘》生活质感强,而他的养分来源就是这些经典老剧。“我成长的时候,看到很多国产电视剧,都特别好。”辛爽两眼放光,“你说《渴望》多牛啊,每个细节都值得你去品,每个人物都是活在剧里的,你都觉得他是个真人。还有《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里的那棵树,多棒的细节!”

辛爽也有自己喜欢的美剧,大卫·林奇的《双峰》。虽然是1990年的片子,到现在为止都还有人在讨论。每看一遍,都会有新的发现,看到新的不同线索。“《双峰》是我心中真的神作,我离神作还差太远。但是我是希望做一部这样的作品,能让观众得到无限的乐趣,跟玩游戏一样。”

音乐:标签这东西本身就不自由

辛爽自认早已不是“职业音乐人”,但音乐是流淌在他骨子里、血液里的元素,是他没法离开的物质。现在他也写写歌,但不会卖了,最多是朋友听听,也不想把它制作出来。在音乐领域,他觉得自己能干的、该干的,都干过了,“我想表达的都表达过了,现在换一种表达方式,我觉得也挺好。”

虽然已经离开Joyside十多年,辛爽和乐队成员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会聚一聚,喝点,聊聊天。刘昊是school(酒吧)的老板,辛爽没事的时候就会去school喝一杯。

Joyside曾经以惊艳的姿态问世,有评论这样形容他们,“乐队成员略带颓废的着装、行事的古怪风格、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概、不羁的生活作风和舞台上下酒鬼的形象引来无数青年争相模仿。”2004年乐队的第一张专辑《Drunk is beautiful》声称“这里没有你们想要找的时尚,我们只爱你们的钞票”引发争议。曾经那样高调、无所顾忌的高声呐喊过,转身之后的自己还是不是一名朋克青年?辛爽笑笑说,虽然Joyside早年走过朋克路线,但后期风格也变了,“我们总会在特别年轻的时候给自己贴一个标签,我们是谁,后来慢慢的你会讨厌那种标签,会觉得标签这东西本身就不自由,要喜欢自由的话,就自己得把标签撕下去。”

朋克、摇滚乐、吉他手、导演,这些都是打在辛爽身上的“标签”。辛爽说,拍片的时候,他在现场是导演,生活中,在大马路上他就是一个普通青年,就是辛爽。“我其实就是喜欢骑骑摩托、买点衣服,然后躺着看会儿《马大帅》。”

在采访结束之后,辛爽一直叨唠着,好想回家看《马大帅》,疫情期间,他把《马大帅》又重头刷了一遍,但还是没看够。此前他的手机壳一直是彪哥(剧中人物范德彪)的图案,直到那一款用坏了,如今他又新下单了彪哥的文化衫,“怎么还没有到货,着急。”

那一刻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朋克”,却很自在,很“心爽”。

新京报记者刘玮实习生曹煜鑫

(责编:拾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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