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8日晚,根据著名音乐唱作人黄舒骏经典歌曲所改编的点唱机音乐剧《马不停蹄的忧伤》在天桥艺术中心完成了在北京的六场演出之后圆满落幕。这部音乐剧的故事源起于黄舒骏歌曲《永远20岁》中的歌词:“只要一天真爱出现,她就会安心老去。”
从黄舒骏个人100多首原创作品中选取了最为歌迷所熟知的18首歌曲,讲述了一个神秘女子在岁月与爱的抉择,以每个人都希望获得“爱的永恒”为全剧核心线索,剧情虽轻松搞笑,又不乏浪漫感人。
音乐剧的项目发起人、出品方也正是因为看中黄舒骏《马不停蹄的忧伤》与《雁渡寒潭》这两张专辑前后连贯的叙事性与一脉延续的情感表达,和国内新生音乐剧创作者的诞生与韩国音乐剧经验借鉴,国内音乐剧市场的潜力,历经三年筹备推出此剧。创作团队包括导演刘晓邑、音乐总监魏诗泉等活跃在一线国内的新生代音乐剧专业人才,以及起用了韩国音乐剧编剧尹京熙与导演吴世赫、编舞申善浩。
作为发行于1988年黄舒骏的第一张专辑《马不停蹄的忧伤》中的音乐充满了强烈的个人色彩,尤其歌词创作,用词考究、充满诗意、寓意深远,一经推出便引起了华语乐坛的关注。
在之后的13年间,黄舒骏总共发行了10张专辑,《马不停蹄的忧伤》、《雁过寒潭》、《恋爱症候群》,《改变1995》等歌曲均成为了至今传唱度极高的华语流行乐的经典之作。转入幕后,黄舒骏作为五大唱片公司首位华人音乐总监,曾为王菲、张惠妹、辛晓琪等歌手创作并制作专辑。
今年恰逢黄舒骏出道30周年,新京报记者专访这位低调音乐人,听他道来出道30年来关于流行音乐,关于他现在眼中世界的感悟。
10%的参与换来退休前的惊喜
用自己百分之百的音乐作品去制作一部音乐剧,对于黄舒骏的感觉首先当然是意外,这的确不属于过去在做音乐的历程中自己所想过的一种创作形式。当两年前开始有人要把自己的作品做成音乐剧的时候,他所产生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人生真奇妙,自己竟然会有这个可能,第二个感想则是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古今中外所有在流行音乐界曾经有过成绩的人,即使比我的歌曲传唱度再高也不见得能拥有这样一个机会做一部全部由自己音乐作品组成的音乐剧,这是一个很大的福气。”黄舒骏说。
音乐剧在两年创作进程当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甚至黄舒骏一度怀疑这部作品最终到底能不能完成。对于这部作品90%以上时间都没有参与的黄舒骏来说,自己只是在剩下10%的最后关头,说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他坦言“前面90%我连选歌都没有参与,很信任他们,也都是我自己写的歌,所以就让他们去决定。”如果说有参与,或许只是自己提出了一个这部作品很重要的故事架构,同时也来自于作品《永远20 岁》的一句歌词“只要一天真爱出现,她就会安心老去。”黄舒骏直言自己刚拿到剧本时的感受,在他看来,随着剧情的发展,发现有很多地方话说到一半,就有点像说不下去了,演员就要唱歌。“我们希望对白跟歌词是密切结合的,演员到达某种情绪之上是必须要唱歌的,而不是说因为要唱歌,所以我才要讲话让这首歌出现,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在观看联排之前,黄舒骏的内心还是非常忐忑的,他并不清楚自己在有限的10%的参与创作中,所提出的建议有没有被采纳,音乐剧对于自己来说毕竟是另一个专业,最终的呈现与自己的想象有多大差距,这一切都是未知数。他觉得,“从始至终我都保持着尊重专业态度,当我看完联排之后,它的确比想象中的好。这种好,不是说它已经达到一个完美状态,而是完成甚至超出了我在预期中所界定的一个标准。”特别是今年黄舒骏出道30周年,在他以前想象中的30周年,要么自己早已退休,要么就是开个出道30周年演唱会,但唯一没想到的却是以一部音乐剧来纪念自己的出道30周年,算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曾一年做出30位艺人的46张唱片
如果出道这30年的时间有界定的话,从1988年-1995年间的前七年,对于黄舒骏来说是一个百分之百个人创作时期,是在一种谁也不理会的状态下,非常纯粹的创作时期,那时的他唯一使命就是把歌写好。
音乐剧《马不停蹄的忧伤》首演前,黄舒骏的父亲去世,时至今日他依然难掩伤感之情,在他看来,父亲是影响自己走上音乐之路关键性的人物。黄舒骏读大三时,晚上回家拿着人生第一份唱片公司合约,带着鲁莽与冲动准备去为自己的选择抗争时,却没有发生任何想象中要与家人激烈理论的场面,他说,“ 从父亲开始我得到了家人很多祝福,这让我反而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条路,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的情景还是很激动的。”
29岁那年,黄舒骏创了一个纪录,他成为第一位担任国际五大唱片公司音乐总监的台湾本土创作型艺人。当年全球五大唱片公司的概念,在如今的黄舒骏看来,已经慢慢整并为三小唱片公司,如今的唱片公司本身已经萎缩到一个以版权为主的音乐产业,都是由个人的音乐工作室制作出来的音乐后,再交给唱片公司去发行,与从前的五大唱片的概念完全不同。他回忆,“ 我是1995年担任EMI 的音乐总监,当时一年要做30位左右艺人的46张唱片,在两年时间里共做了70张唱片。如今还有谁有这样的机会,但这就是我们那一代的音乐人的状态。”
黄舒骏任音乐总监时华语地区最当红的歌手有一半都在EMI,如黄莺莺、吴倩莲、彭羚、杨采妮等人。黄舒骏还记得曾探班一家录音室,发现三个录音室同时录制的艺人都来自EMI,且都是他要制作的专辑。若是以每年制作46张唱片的速度来计算,一个月黄舒骏就要做4张唱片,平均下来一星期一张,在黄舒骏看来,那时真是一个百花齐放的时代,一个艺人的唱片火了,马上另外一个新人又起来了,与现在多年难出一个明星完全两回事。当记者继续想刨根问底,在他经手制作过的所有唱片中,哪一张唱片是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时,黄舒骏的回答却是“我自己”。
当选秀节目评委超过十年
黄舒骏认为自己其实从2000年就已经离开音乐界进入互联网行业的创业阶段,他解释说“当初互联网将我们音乐消灭,现在我就直接去看看互联网到底是怎么回事。”
2000年黄舒骏在台湾创立了DV8网络公司,并直言在很多年前,自己就已经把Live表演跟网络直播结合在一起,这可比如今很多知名的视频网站要早很多年,在此之后,黄舒骏还创办了一家专门整合行销与内容的制作公司。
在经营公司的同时,以求深造的黄舒骏回到母校台湾大学攻读EMBA。2005年开始,黄舒骏进入了自己的选秀节目评委时代,从第一个担任评委的台湾综艺《快乐星期天》,到大陆节目《绝对唱响》、《中国达人秀》、《声动亚洲》、《妈妈咪呀》等,黄舒骏坦言“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阶段竟占我人生这么大的比重,我超过十年的时间都在做选秀节目。”
黄舒骏表示,做评委的经验其实也是从一个艺术家到做制作人的经历中累积而出,选秀中点评的语言与观点,都是当时在做自己的音乐时、在做别人的唱片时,与多位艺人和其他音乐人沟通所积累下来的谈话技巧,只是把它们搬上了电视后,就变成了评委的语言。
从歌手、音乐总监、评委到投资人等一系列身份的转变,对于自己出道的30年,黄舒骏最后还是用了自己习惯的方式进行了总结,“我以前写过一首歌叫《什么年纪玩什么游戏》这就是我对于自己30年来的感觉,或者说用这首歌来引申出这样一个结论:我一直用认真的态度来游戏,用游戏的态度来做认真的事情,或许就是我这30年。”
而面对不断被人问及是否还会重返歌坛,黄舒骏坦言,有些艺人说自己要退出演艺圈、歌坛,其实看上去都是些没有意义的话,他认为,有的人一直在歌坛却没有人在意他的存在,如果要离开你就安静地离开好了,就像金庸先生讲的那样“人生就是大闹一场,然后安静离去”不需要宣布。
黄舒骏觉得“至于自己到底在不在歌坛这个问题,其实已经不重要,自己曾经写的歌,如果大家还很喜欢,那我就一直存在,如果写的歌大家已经不再喜欢那就不在歌坛了。”
如今的流行音乐是“流量”音乐
黄舒骏觉得流行音乐最好的那个时代,歌手准入门槛其实很高,但只要进入这行后便拥有一个非常集中和公开播放的渠道,所以作品才能得以流传。那时人们享受音乐最重要的途径是通过电台,或是去买一盒磁带,“当你准备要听一首歌之前,还要把磁带放进录音机的卡座里,这具有很强的仪式感。”
可在黄舒骏的记忆中,如此珍贵的具有仪式感的事情已经不复存在,“当年推倒唱片公司,剥夺了人类听音乐习惯的那些所谓互联网英雄,抱着一种劫富济贫的精神,在互联网做免费分享。如果将音乐形容为我们曾经餐桌上的一道主菜,那么现在它已变成了一道无足轻重的配菜,如今更不是影音娱乐形式下的主角。如果我们现在去问一问,曾经那些把流行音乐消灭掉的互联网人士,问一问他们现在高不高兴,听一听他们会怎么说,我想他们至今也不会认错的。”
流行音乐发展到今天,在黄舒骏看来,已经越来越往背景音乐或者情境音乐的趋势上发展,现在很多被称之为“流量”的歌手或者艺人,他们即使变成既可以演又可以唱,也可以做任何事情的全能艺人,但是他们所创作出来的音乐如果依旧不能被人传唱,如何称之为流行音乐?“现在很多狂热粉丝用不同的形式去支持艺人,其实这在我们那个时代也很正常,但不管使用任何手法,终究这个人的音乐作品还是没有流行起来。以前流行起来的音乐都是现在KTV 里唱的那些歌曲,当年真的是流行,并深深印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黄舒骏随即也反问记者,“此刻你现在脑子里有没有张学友的《吻别》,或者张惠妹的任何一首歌曲,如果有,这就是流行,骗不了人的。不过你今天提醒了我,我们也可以将现在的流行音乐换一个叫法,叫流量音乐,这很值得去思考。”
新京报记者刘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