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红在《大宋宫词》片场
《橘子红了》
《大明宫词》
在电影导演领域,女性是绝对的少数派,她们中的佼佼者可谓巾帼不让须眉,优秀的女导演们带着对电影的满腔热忱,勇敢地闯入这方历来由男性主宰的世界,同时也凭借着自身的才华和女性特质,为影坛增添了一抹别样不同的亮色。
跟着改革开放的脚印一直走到今天,李少红[微博]无疑见证了整个四十年的过程。上世纪80年代,她拍戏,经历了电影制片厂最早的体制改革,自己找投资,也经历了市场化,例如《红粉》是当年第一部票房分账的国产影片,拍《雷雨》的时候,李少红成为国内最早转型拍电视剧的电影导演之一,“能慢慢和这个时代一起发展和进步,我自己收获很大,这几十年也真的很充实。”
每拍一部历史剧,李少红就沉浸在古往今来的历史海洋里,她说自己太享受将想象中的世界具象化的过程,正在紧密拍摄的《大宋宫词》片场里,她是最有活力的那个人,跑上跑下,讲戏思考,很多人都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她只淡淡地认为“拍戏能让我快乐,拍好了就很开心”。被问到这么多年有什么迷茫,她笑说“拍不好心情就不好,睡不好觉、没吃上饭之类的事情,现在的我一拍戏就不想有其他事来纷扰自己,这些年感觉自己心更沉静了。”她淡淡一笑,扶扶眼镜,“我拍戏的标准是,拍出来的戏大家不后悔,观众看了觉得满足,台前幕后的人愿意一直拿出来看,说出这个作品不丢人,对我来讲,这样就足够了。”
上学
因改革开放决定报考北影
“如果不当导演,我应该是一名医生或者护士,还是检验科的(笑)。”改革开放前,李少红还在南京部队医院工作,恰巧遇上1978年恢复高考,她想着不管什么大学,只要能上就满足了,“本来我准备考医大,但有个同学给我看了人民日报文艺版的一个广告栏,写着北京电影学院(后简称北影)招生。我妈妈就是电影学院毕业的,我同学问我,你妈妈不是学电影的吗?就这句话启发了我。”李少红有了学电影的想法,但还是对自己充满怀疑,就连从事拍电影的母亲也认为她机会渺茫,几万报考考生中只招收百余人,而女儿什么都没准备。李少红自己也认为这个决定做得太仓促了,就连报名都是在最后一天下午才赶上的,没想到却一举成功。考入北影,这是改革开放对她影响最大的一件事情,这个选择改变了她的人生。她与陈凯歌[微博]、张艺谋等人成了同学,其后成为了第五代导演的中坚力量,而李少红,无疑是影响力最大的女性导演。
入行
外号“女人比男人更凶残”
李少红笑着说,因为自己是干部子弟出身,大学时是班上的“女贵族”,巨蟹座慷慨大方的性格使然,很多时候出去吃饭都是她主动掏钱结账。那时班上只有9个女生,“电影学院不让用电炉子,我们就偷偷地接线,用粮票去换了鸡和鸡蛋,没有锅就把脸盆洗干净,拿来做鸡汤,同学们经常一边聊电影,一边喝着脸盆鸡汤。”提及自己形形色色的同学,李少红总是津津乐道,她说陈凯歌似乎永远很文艺,有领袖气质;田壮壮就比较实际,经常告诉旁人少看书,因为电影是拍出来的,而不是看出来的。她说这些同学对她影响都很大,自己是比较“默默无闻”的那类人,但李少红在班上的外号却是“女人比男人更凶残”(1967年英国电影名),“我们当时习惯用电影来起外号,这个名字很逗的。后来我确实也拍了《银蛇谋杀案》、《血色清晨》,都是讲惊悚、杀人的,当时还有人说我比男人还要狠,堪比昆汀。”李少红记得,《银蛇谋杀案》首映是她第一次走上舞台,当时台下的人不停吆喝起哄,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大家没想到导演是女的,一个矮小的女孩怎么那么凶残?
成家
与挚爱组建“流动电影家庭”
李少红拍戏不算早,直到1986年才开始拍戏,那时张艺谋和陈凯歌都拍了自己的作品。她比较胆小,老认为自己还不能独立执导;另外她当时怀孕了,想着女孩子怎么都该顺其自然去安心生孩子。李少红说自己最幸运的莫过于在大学最后一年认识了丈夫曾念平[微博],当时曾念平已经毕业留校任教,这段佳话在当时还被笑说成“师生恋”,“当时他是摄影系里最年轻的老师,经常带着张艺谋、吕乐他们拍戏,后来觉得他业务水平真不错,很容易沟通。”要做女导演,自然会面临更多的家庭与工作的平衡问题,而这一点,李少红得到了曾念平的理解,“我们都做电影,如果两个人从事行业不同,可能对方比较难理解你的职业,但他做摄影,我当导演,一直一起合作,在哪儿拍戏就把孩子带到哪儿,就像个流动电影家庭。”就像正在拍摄的《大宋宫词》,她说曾念平对拍摄的要求比自己更高,经常挑剔灯光不行、构图不对,“我特别较真,但谁叫我中了他的毒呗。”
立业
不惑之年斩获柏林银熊奖
回忆自己第一次拍电影,李少红感触良多,她说当时大家怀着一种艺术创作的冲动,就像经历了一场初恋,“那种感觉是不可复制的,最开始没有经验,所有人都玩命一样去呈现一个东西,一切都不管不顾。别人看我们每天风风火火、眼泪汪汪,觉得我们像疯了,但那种感觉不会再有了。”1988年,她凭借《银蛇谋杀案》崭露头角,此后的《血色清晨》、《四十不惑》接连在国际影展上获奖。1995年第45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上,李少红凭借《红粉》荣获银熊奖,那时的她刚满40岁,《红粉》是她的第四部电影作品,影片成本只有250万元。这次获奖李少红也极为意外,“当时和我们同期角逐的有关锦鹏[微博]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从制作商还有各方面资历来讲,我觉得我们不可能得奖。我记得王志文、何赛飞、王姬[微博]从飞机下来就直奔放映厅,大家就笔直地站着把《红玫瑰与白玫瑰》看完了,都觉得竞争对手好强,看完了大家都没有说话。”李少红也认同电影行业本就偏男性一点,但自己依旧葆有对这个行业的兴趣,所以能够一直坚持,“好像艺术这些东西就天然存在,不会有陌生感。”
用心
至今不敢回看自己的作品
拍了《红粉》之后,电影环境开始变化,表达变难,找投资更难,李少红不擅长和投资人打交道,又不想停下当导演的脚步,特别茫然。自1996年的《雷雨》开始,李少红的工作重心开始转向电视剧领域,她陆续打造出了《大明宫词》、《橘子红了》等轰动一时的作品,这些电视剧的反响实在太大了,大到旁人渐渐都遗忘了她电影导演的身份。她说自己从未意识到这些作品会变成不断重播的经典,“那个年代就觉得自己还不会拍,很多事情不了解,但正因为这样让我更有兴趣,拍戏是去创造一个世界,这种创造力是极度吸引人的。”不过,对于自己创造的经典她还不满足,“我基本不敢回看自己的作品,偶尔电视上看到就马上换台,总有心惊肉跳的感觉,有段时间我听到《橘子红了》的片头曲就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感觉每看一回就有不满意的东西。”
展望
始终信奉“戏大于天”
比起早期作品的强烈男性气质,经过历练后的李少红,其作品开始呈现出明显的女性视角。如《大明宫词》、《橘子红了》等,都是以女性为主人公,同时站在女性立场上审视和思考。2010年播出的新版《红楼梦》,从最初的角色选拔到播出,都引起了极大的热议,李少红也提携了一批又一批当红演员,对于外界评论她独具慧眼,她笑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选角有时真是缘分,我主要是去了解演员,细心观察后,大概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格和脾气,怎么去规避他的弱点,怎么去挖掘生动的方面。”“不断打磨、做到最好的执着”几乎是剧组所有人对她的评价。演员刘涛[微博]就曾告诉记者,“少红导演是特别有耐心的精益求精的导演,她会给演员足够空间发挥,我今天没达到她想要的状态,她会再给你一天,不够就两天、三天,直到最好的状态呈现出来为止。”她在片场始终奉行“戏大于天”的信仰,“以前那个年代大家都只考虑戏,愿意献身,拍摄的氛围也单纯,不会去考虑档期、曝光度和流量,只要戏需要,什么怨言也没有,玩命地拍,我觉得这种为艺术奉献的精神真的该传承下去。”她说,每次拍片就像运动员,无论跑多远,无论之前影片有多大成就,下一部依旧要回到起跑线上,将一切归零,“我是导演,不从头拍到尾要干吗去?我不能想象自己的戏交给别人拍。只要我还拍得动,还有愿望,就会一直拍下去。”
倒带40年
1 当时你有什么样的梦想,实现了吗?
李少红:做电影导演呀,也实现了。入学之后我就发现我真的很喜欢这一行,钟情于它了。
2 当时最想去哪里看看?去了吗?使用的是什么交通工具。第一次出国又是去哪里?
李少红:第一次出国是去的瑞士,坐飞机去的。其实上世纪90年代这10年时间,我基本都“泡”在国际电影节里。就像现在年轻人一样,有很多电影节邀请,成了最早出去参加电影节的一批导演,这是种新潮,那时也真是我最黄金的一段时间。你能吸收很多东西,对电影有种一边拍摄一边深造的感觉。这很重要,我认为搞艺术的人不能够故步自封,你一定要知道世界有多大,才会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儿,所以你就必须得要去看,当时,我好像用了一两年就把一本护照用完了(笑)。
3 那还记得改革开放后买的第一件、以前想买但买不到的东西是什么?
李少红:双卡录音机,松下牌,我跟我爸爸要钱买的,电影学院我们这届第一部双卡录音机就是我买下的,但是后来被别人偷了,这是我们这一届的谜案,到现在没有破案(笑),我还在期待会不会哪天哪个同学告诉我,说当年那部录音机就是我拿的,我觉得肯定是哪个同学拿去倒带子了。我有时候跟刘仪伟开玩笑,如果你在我们班的话肯定这个机器就是你偷的。
4 在风云变幻的时代,你做过什么逆流而上的事情吗?
李少红:拍电影吧,还是愿意拍电影。其实也有很多诱惑,可以给你开更好的条件,但我属于那种做不了的事情不太会强求的人,我觉得我做不来、做不好,那去做了也没用,就比方说拍喜剧片、穿越题材、改编IP,想想还是算了,我觉得还是让我拍文艺片比较合适。我其实好奇心比较重,从小就喜欢拆表、缝纫机、自行车,对新生事物没有什么障碍,现在只是没有时间玩,不像以前一玩就上瘾。
5 作为一个迎接了很多变化和开创了一些“第一”的人,你想让你的孩子继承母业吗?
李少红:快了(大笑),她已经做制片人了。其实我最开始不太想,但是没办法,血统这个东西很厉害,她是在片场跟着长大的,放在哪里都会做艺术。后来我发现不需要回避,她现在一直在做时尚,也很厉害,完全是独立凭借自己的艺术鉴赏力,她本来就是学这个的,也有这个能力,所以现在她要选择这个行业我不会阻止了,如果她不干,我还会觉得很可惜,这就是命吧(笑)。(采写/新京报记者 周慧晓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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