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上半年《创造101》和《偶像练习生》的高颜值轰炸后,再看《明日之子》,你可能会有点错愕。第二季开播时,总导演马昊概括本届选手特点,给出了三个字“土而奇”:“大家想象中一个偶像节目应该个个都是1米8的个儿,唱得、长得都(很好),但是他们跟我们想象的不一样。他们都很奇特,非常超乎我们的想象。”
即便经历了三个月的淘汰和养成,这三个字仍然适用于最后的三强选手。蔡维泽、田燚、斯外戈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流行偶像:论颜值,他们和“丰神俊朗”无缘,连双眼皮都没有;论歌曲,也不像师兄毛不易那样老少咸宜;论个性,一点都不讨喜,还带着股和世界对着干的执拗和桀骜。
可是了解了他们的故事,你会发现,短短三个月,他们能从微博粉丝不足百人的纯素人变成拥有几十万粉丝的偶像,并不仅仅因为舞台上的几分钟,他们的经历、他们的感受、他们对生活的态度、对未来的向往,其实也是现实生活中95后一代的缩影。
理智的疯子们
“能有多大把握获得最强厂牌?”四进三比赛前,资深媒体人何润锋问蔡维泽。
“30%!”即便此前已经拿到三次单场“最强厂牌”,蔡维泽的态度仍然低调,“其实你不管是几进几,九进八,八进七,每一场你都不能被淘汰。其实这就是一种生存战斗,必须每一场都稳扎稳打,你才有办法继续待在上面”。
想法很理智,实现的办法却有些疯。在“九大厂牌”诞生的那一场,蔡维泽大胆地唱了《你妈没有告诉你的事》,歌词激烈,曲风强硬。事后他说,其实自己知道这首歌并不适合出现在这个比赛节点,“这是一步险棋”。
九大厂牌战在《明日之子》有标志性意义,这一场必须赢,而且最好名次靠前晋级,避免和好兄弟终极battle。按照这个思路,蔡维泽本应该唱一首大家都喜欢的歌,可他偏偏选了“危险”的《你妈没告诉你的事》,因为,“对我来说,做好一首歌比把一首歌做到让人喜欢听还要重要”。
为了这个舞台,斯外戈也很疯。“最强厂牌”三位候选人中,他是唯一一位过程中被淘汰,通过粉丝推荐再回来的选手。斯外戈说,那是他比赛中最困难的时刻。“我是粉推第一名回来的,说明大家对我抱着更大的期待。所有人也都在等着看,你回来以后,会变得更好还是成为一个笑话。”所以,斯外戈逼着自己努力,从那以后他没有在凌晨三点前睡过。
四进三的比赛中,斯外戈唱了一首慢歌。歌还没开始他就开始哭,中间一度哭到唱不下去。更不可思议的是,平时坚强的“星推官”李宇春也跟着他一块儿哭。事后采访,李宇春说,观众看到的是斯外戈在舞台上的表现,而自己看到的是他背后的付出,纵使斯外戈还有很多不足,“哪怕他就是破破的,也希望自己帮他缝缝补补。”
止步于“四进三”的邓典更拼。这是个能把裙子穿得比女生还妩媚的男孩,但个性强硬,一直坚信自己就是第二季“明日”中最强的vocal(嗓音)。他来自四川音乐学院,是李宇春的师弟,虽然受过专业的音乐教育,却依然选择了“不科学”的发声方式。
来到《明日之子》后,邓典几乎每周都要学新歌、练新歌,他钟爱激烈的欧美摇滚,这种唱法好听但超级废嗓子。邓典说,曾经他能靠睡一觉让嗓子完全复原,现在不知道是年纪稍稍大了,还是用嗓过度,已经不能靠自身的机能进行调节。有几周的时间他被医生要求禁声,治疗的方式听着就疼,“六根针灸的针从嗓子扎进去,你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咽喉部位有六根针扎进去,感觉喉咙被堵着,还很疼。”邓典曾经一周三次做这样的治疗。
“这么下去,万一嗓子坏了怎么办?”有人问他。
“万一嗓子坏了,我就废了,完完全全就是废掉。吃的就是这口饭,就跟跑步运动员没腿是一样的。现在真的怕有一天它突然间唱坏了,那就完蛋了。”他的回答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那换一种发声方式呗?”
“你选择了科学的方法,就要丢掉你原本的特色。你既然想要让自己的歌里有自己的特色,你就要用一些不科学的方法诠释它,尽管它很废嗓子,但这一切来得都很值得。”
为何而来?
这个舞台究竟有何魅力,值得他们如此疯魔?答案不一而足。
蔡维泽很坦率地说自己想当明星。但不是开粉丝见面会、被偷拍、每次出现必须要带一堆助理的那种明星。他要的是明星级别的流量,为自己的独立乐团“傻子与白痴”找条出路。
除此之外,他还有野心,“我想要挑战大众音乐的舒适圈,让他们知道,除了主流音乐以外,还有非常非常多的音乐值得去接触、了解。”这个目标,时时让他感觉,“参加《明日之子》并不是在比赛,而是在对抗整个世界。”
“四火”田燚是为了找到一些和自己有共鸣的人。这个清秀文艺的小帅哥曾经胆小、羞涩、声音细弱,高中时曾经体重超过180斤,“那段时间挺黑暗的”,他觉得自己“没有朋友、没有才华、没有优点,还挺丑的,没有人喜欢。”
田燚试图改变自己,“主动找班级的男生做我很不喜欢的事情”,比如一起聊聊游戏,一起去KTV。为了显得合群,别人问他吃什么的时候,他的回答从来都是,“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可是,默默站在一堆人里吸二手烟久了,他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些,就又回到了自己最初的状态。
所以,对于《明日之子》田燚显得格外执着。“开始微博报名,又去找特派员报名,都没有通过,自己又从南京跑到上海去参加了一个见面会才报上名。我还是希望自己有些地方被大家看到。”田燚说。
刚到节目组时,他只敢在黑暗中唱歌,练歌时必须在犄角旮旯 ,找不到没人的地方怎么办?那就把眼睛蒙起来。三个月后,他站在《明日之子》决赛的舞台上,舒展自在地唱着歌,背后是来自全国各地曾经和他一样,天生胆小、内向孤寂、甚至自我放弃的同龄人,“四火”点燃了自己,也照亮了这些年轻人的心。
斯外戈的目的更加直接,他想赚钱给家里买房。斯外戈原名刘志,出生于湖北咸宁黄沙铺镇。在节目里,他讲述自己的家庭:家里有六口人,父亲是一名保安,母亲在武汉做小生意,他还有三个姐姐。视频中,斯外戈在家里的卧室没有门,和客厅之间用帘子隔开。客厅里除了一张沙发、一台电视机之外,还有一张高低床,供偶尔回来的姐姐休息。
参加《明日之子》之前,他已经在短视频上拥有550万粉丝,他凭借一段“你戴着耳机唱歌和你本身唱歌的样子”短视频爆红。随后,他在视频中模仿《哆啦A梦》里的小夫,引起了更多的关注,“小夫嘴”也成了他的标志。
参加《明日之子》,让他的短视频粉丝量翻了一倍,微博粉丝也达到了100万。以前,他接一条广告是3万元,现在他自己形容,已经翻了好几倍。有了钱之后,他开始计划给家里买房,自己却很节俭,采访中,他说给自己买过的最贵物品是一双价值2000多元的鞋子;送别人最贵的礼物,是给他的帮唱嘉宾“火箭少女101”成员Yamy买的眼线笔,200多块。
《明日之子》给斯外戈带来了巨大的收益,也给他带来了同样巨大的挫折感。一开始,他是被当做人气选手引入的,晋级后,却因为训练不勤奋,以及和同伴选歌冲突,一度想退赛。关键时刻,李宇春找他长谈,发现这个孩子并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是要赚更多的钱,还是要去学音乐,或者去学表演。斯外戈觉得哪条路都可以,音乐、跳舞、表演都可以。但他之前,从未想过要为此拼尽全力。
那场长谈,让他正视了自己对舞台的渴望,他想要弥补自己之前的懒散。可是接下来的比赛,还是输了。宣布结果前,斯外戈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直到听到李宇春说:“虽然他比别人进入(状态)慢一点,可我已经感觉到了他在朝那个方向努力。”斯外戈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粉推回来以后,斯外戈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来《明日之子》觉得不是那么简单,要付出很多很多很多努力心血,像我这种三脚猫功夫,现在出去只会被人笑话。”对于自己即将踏入的娱乐圈,他也有深刻的认识,“人家说娱乐圈很残酷是有道理的,因为太多人竞争了,而且有实力的人也很多。”
在熟悉选秀节目套路的人眼里,“证明自己”和“收获什么”这种答案“官样而无趣”,但在《明日之子》里,这些年轻人很拼很疯狂的证明自己的方式,很有说服力。
去向何方?
证明自己之后,他们又将去向何方?获得“最强厂牌”后,蔡维泽把自己的奖盘交给了好兄弟文兆杰,“不是他们比我差,更不是我比他们强,只不过恰好我获得的掌声更多。”他希望观众不只关注最强厂牌的发展,更要关注“明日之子”群体的未来。
和第一季一样,成为“九大厂牌”的选手大多数都已经与哇唧唧哇公司签约。总裁龙丹妮明确地指出,第二季选手的不同之处,“(第二季)原创才华越来越被重视。”据统计,去年《明日之子》的原创作品有98首,但是这个数字在今年进入直播前就已经达到了59首。
从2005年的《超级女声》开始,龙丹妮团队就开始打造青年偶像,是中国偶像市场发展的见证人,“以前我们对原创音乐的艺人比较忌惮,因为他们做出来的偏小众或得不到市场的认可。反馈在收入上也是如此,艺人70%的收入来自于跑场。”
但是最近一两年,这种情况开始改变。“年轻人原创能力越来越强,他们甚至不再想用流行金曲表达自己。”另一方面,年轻人的付费意识逐渐成熟,“以前,拼盘演唱会很受欢迎,现在听众更愿意为自己最喜欢的歌手买单,张杰[微博]和华晨宇[微博]能在鸟巢开自己的演唱会,这是以前不敢想的。”
听众付费也推动了数字音乐的售卖。今年5月,《明日之子》第一季“最强厂牌”毛不易发布了他的全新数字专辑《平凡的一天》,目前专辑在音乐平台销量已经突破870万首,刚刚出道的女团“火箭少女101”第一首歌上线售卖超过1600万元,“这是非常惊人的数字,说明年轻人愿意为好的音乐去买单。”
虽然,《明日之子》第二季并未出现像毛不易这样引发全民关注的选手,但选手的原创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能不能成为偶像,有天时地利的因素,但能不能成为歌手,个人的原创力是最重要的。”
龙丹妮坦言,《明日之子》并不能保证缔造李宇春、华晨宇那样的超级偶像,“李宇春曾经说过,‘2005年在《时代》封面的不是我,只是一个节目的符号’,她的认知是非常清醒的,因为她能出来,除了个人的魅力、音乐能力之外,还有第一次节目的投票机制,纯女生向的节目定位。”
在她看来,《明日之子》之类的节目是用工业化流程和标准的定制方式,帮助艺人走到一个高度,至于他们能不能再更进一步,谁都无法预料。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只有节目不断地做下去,我们才可能找到未来那个人。”
文/本报记者 祖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