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真菌“蛇黄霉菌”肆虐北美洲蛇类受感染个体的脸部如被车辗过
据美国国家地理(撰文:JASON BITTEL编译:曾柏谚):致命真菌正肆虐北美蛇群,受感染个体的脸部如被车辗过,「蛇黄霉菌」是北美洲最新也最罕为人知的野生动物病原体之一。
2008年,科学家在伊利诺州卡莱尔市附近的森林中,发现了三条脸部肿胀毁损的北美侏儒响尾蛇(eastern massasauga rattlesnake)尸体。此时也是该濒危蛇种长期监测计画的第九年,在此之前人们从未发现过类似的事。
马修.阿兰德(Matthew Allender)表示,这些蛇类的脸一蹋糊涂,专家一开始还以为它们是被汽车辗过。
伊利诺大学与芝加哥动物学学会的兽医兼野生动物流行病学家阿兰德说:「我们采了样本、做了一大堆检测,结果你瞧,这是自由活动蛇类感染真菌Ophidiomyces ophiodiicola的第一桩案例。」阿兰德的研究成果已于2011年发表。
人们曾在圈养蛇类身上发现过一次O. ophiodiicola真菌的近亲,它能击溃蛇类的免疫系统而导致死亡,但在野外从未见过这些真菌的身影。直到自伊利诺州的北美侏儒响尾蛇案起,近十年来阿兰德与同事已经在美国19州以及加拿大地区等地,累计25种蛇类身上发现了O. ophiodiicola真菌。这种可能致命的疾病如今有了俗名:蛇黄霉菌病。(Snake Fungal Disease,又称蛇真菌病。庆幸的是,这种真菌似乎不对人类造成威胁。)
「我觉得它到处都是。」阿兰德说,他最远甚至曾在美国西部与波多黎各发现过蛇黄霉菌。「(虽然蛇黄霉菌并不是什么蛇都会感染,)但我们确实是在一些偏远地方发现它。」
2021年7月发表在《新兴传染病》(Emerging Infectious Diseases)期刊上的研究指出,蛇黄霉菌也出现在好些博物馆的蛇类标本上,而这些来自美国本土各地的标本,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1945年。
该研究负责人同时也是美国地质调查局(USGS)的微生物学家杰弗里.洛奇(Jeffrey Lorch)表示,追踪该疾病的历史或许对科学家决定有哪些措施──如果有的话──可以防治这种新兴野生动物疾病相当重要。
「(如果蛇黄霉菌是人类带来北美洲的东西,)我们可能需要聚焦在防止扩散上,」洛奇说:「但要是蛇黄霉菌本来就生在这块土地上,我们或许就需要想办法帮助蛇类能自立自强对抗病原。」
这正是为什么洛奇与同事目前正在进行蛇黄霉菌的亲缘分析,用以查明蛇黄霉菌是不是如同在蝙蝠身上引起致命白鼻症(white-nose syndrome)的真菌Pseudogymnoascus destructans一般,是意外引入欧洲大陆。
这件事愈快愈好。在已知1万1000种爬行类中,近乎五分之一的物种因气候变迁与栖地破坏等人为因素濒临灭绝。洛奇说,再加上某种真菌疾病的话,许多物种可能无力承受。
新罕布什尔州的发现
蛇黄霉菌现身的第一个主要迹象在2006年,当时新罕布什尔州渔猎部门(Fish and Game Department)的专家注意到,有些当地濒危的林地响尾蛇(timber rattlesnake)颈部与脸部出现褐色、带痂的水泡。
新罕布什尔州的非游猎及濒危野生动物专案(Nongame and Endangered Wildlife Program)主任兼野生动物学家麦可.马尚(Michael Marchand)说:「最初,这没引起什么太大的关注。」
不过他们很快就从尸体上发现到,其中一条响尾蛇显然是因为「口腔严重真菌感染」而死亡。这项发现也写在团队2011年的研究内。
这次蛇黄霉菌的爆发最终夺走了该州半数林地响尾蛇的生命,其族群中的成年响尾蛇从40条锐降至19条。
马尚说:「这很严重,也让人担忧。」
好在,该族群幸存了下来,目前数量成长到约50条蛇左右。马尚表示,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它们是怎么复苏的,不过有可能是活下来的蛇能将对黄蛇霉菌一定程度的免疫力遗传下去。
破解蛇疾
蛇类有没有获得免疫力只是洛奇与阿兰德在过去十年中调查的众多谜团之一。
举例来说,研究团队已经确认蛇黄霉菌病属于全身性疾病,在某些病例中,蛇黄霉菌会先攻击皮肤,接着导致内部病变。但病变并不是死因,阿兰德认为动物是死于过度活跃的免疫反应。
截至目前,科学家已经证实蛇类会透过相互接触来传染蛇黄霉菌,这不仅代表同窝或是一起冬眠的物种有感染风险,甚至交配与求偶也可能成为传染途径。洛奇补充道,蛇黄霉菌也可能造成母子垂直感染。
阿兰德表示,蛇黄霉菌似乎在各种土壤条件和栖息地都能长得不错。
阿兰德说:「它的生长条件甚至比白鼻病真菌还要宽松。」而后者 P. destructans真菌在北美已经杀死超过600万只蝙蝠。
虽然已经在十几种蛇类身上发现过蛇黄霉菌,但在某些蛇类身上,蛇黄霉菌似乎更严重一些。阿兰德表示,以北美水蛇(common water snake)为例,科学家在某些族群中记录到80%的感染率,但是北美水蛇的死亡率却相对低靡;与之相比,响尾蛇以及其他蝮蛇则格外容易感染与死亡。
阿兰德说明,原生于北美洲东北部与中西部地区的北美侏儒响尾蛇,染疫死亡率一度超过90%;虽然北美侏儒响尾蛇疫情爆发并没有造成族群数量锐减,但截至2021年,它们的情况并不乐观。
乐观的原因
保育人士表示,好消息是蛇黄霉菌整体而言似乎不会对蛇类族群带来严重影响,与白鼻症或是蛙壶菌(Batrachochytrium dendrobatidis)的状况有所不同,后者致生的壶菌病甚至在某些两生动物族群中造成100%的死亡率,又以南美洲尤其严重。
洛奇说:「像是壶菌病与白鼻病这样的症候群已经爆发,并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挫族群数量;不过其他疾病病造成伤害的速度较缓。(蛇黄霉菌病)可能更像是一种蚕食型(slow burn)的疾病。」
当此之际,人们最大的担忧似乎就是稀有蛇类了。以靛蓝森王蛇(indigo snake)来说,由于栖地开发,它在乔治亚州与佛罗里达已是濒临绝种。位于乔治亚州致力于保育靛蓝森王蛇的奥莉安娜学会(Orianne Society),其科学主任休斯顿.钱德勒(Houston Chandler)说明,这些漆黑、泛着虹彩的蛇类,仰赖佛州地鼠龟(gopher tortoise)挖出的旧洞穴度冬,而佛州地鼠龟偏偏是另一种数量正在降低的爬行动物。
换句话说,靛蓝森王蛇本身就已经有够多麻烦了。而据钱德勒表示,在乔治亚州南部的一些地区,取样调查推估还有超过一半的靛蓝森王蛇染上蛇黄霉菌病;好在目前为止,科学家还没有纪录到感染的靛蓝森王蛇出现大规模死亡事件。
钱德勒说:「所以虽然这并没有让人振奋,但好像也不是一个急迫的保育问题。」
寻找真菌解方
据肯塔基大学研究女王蛇(queen snake)的保育生物学家兼国家地理探险家史蒂芬.普莱斯(Steven Price)表示,有些有意思的研究表明,感染蛇黄霉菌会改变蛇类的行为。
以普莱斯自己在肯塔基州的研究为例,感染蛇黄霉菌的女王蛇待在地穴外的时间比健康者来的长。
虽然还没有十足把握,但普莱斯怀疑感染蛇黄霉菌的蛇花更多时间日光浴,也许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体温来对抗蛇黄霉菌。
在新罕布夏州,马尚与同事发现林地响尾蛇会被林冠的裂隙吸引,意味着晒太阳有助于维持它们的健康。
有鉴于此,马尚与同事已经开始试着清空数块林地,努力提供蛇类更多的日光浴空间。
无独有偶,阿兰德的团队也致力于测试可能的抗真菌疗法。
阿兰德表示,团队已经确认一种惯用于果树与灌木的非处方杀真菌剂──普克利(Propiconazole,也称为丙环唑)对蛇黄霉菌无效,甚至在实验室内还促进了蛇黄霉菌生长。
另一个选择是常用于对抗人类指甲霉菌的特比奈芬(Terbinafine)。在2017年的研究中,阿兰德发现将食鱼蝮(cottonmouth)放在鱼缸中并透过喷雾投药,能有效提升食鱼蝮体内的药物浓度;此外透过含特比奈芬的缓释型皮下植入物,也证实能在蛇类身上达到投药功效。
如果未来研究证实特比奈芬能杀死蛇黄霉菌,那么这两种投药方式就都能作为安全的非侵入式疗法,并应用于格外濒危的野生有毒物种身上。
洛奇补充道,一般而言,并没有充足的资金用在研究爬行动物病原体上,这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蛇对大众而言仍是相当『恶毒』的野生动物,因此大家没有什么兴趣。」
洛奇说:「可是我们不想要几十年后蓦然回首,才意识到应该花更多功夫研究这种疾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