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之死》[美]威廉·曼彻斯特著
肯尼迪出殡的场面
据文汇报:1963年11月22日,肯尼迪总统遇刺身亡。五十年之后,由这场世纪之案引发的讨论与猜测还在持续。是谁,为了何种原因,决定杀掉当时世界最具名望的政治家?威廉·曼彻斯特作为美国著名历史学家,受肯尼迪夫人的委托,通过多年的走访查证,收集到众多关键证人提供的一手资料,经过甄别后写就的这部《总统之死》,可谓是研究肯尼迪之死的扛鼎之作。
该书是一部关于肯尼迪总统遇刺事件的全景式记录,生动再现了肯尼迪去世前后六天(1963年11月20日-1963年11月25日)各方面的状况,披露了大量不为人知的细节,阅读此书,可以拨开凶案的迷雾,了解到肯尼迪遇害更深层的原因,从而最大限度还原历史的真实。
哀悼
1963年11月24日是总统的遗体从宾夕法尼亚大道的白宫送往国会山的圆形大厅进行第一次正式悼念仪式的日子。除了星期五傍晚六点零六分从空军一号转移到安德鲁斯空军基地的叉车上以外,肯尼迪夫人还没在公众面前露过面。这将是她在总统被暗杀之后第一次正式的露面,她将和两个孩子并肩站在全国的电视观众面前。星期日将是美国第三十六任总统的第二个完整的工作日。这天的杜勒斯国际机场和华盛顿国际机场将见证世界各国政要的到来。施莱弗和邓根也将在24日最后一次完善国葬的计划安排,好在库欣大主教和汉南主教也加入到了策划者的行列之中。11月24日也是连续两天哀悼日的第一天,民众将把去世的总统作为民族英雄进行哀悼。这一切都在前一天的晚上就能预测到。而这一天终将是非同寻常的一天:肯尼迪夫人那个著名的手势,失去了总统的国民组成涌向华盛顿的人潮以及人类电视史上第一次谋杀的电视直播都将出现在这一天。
弥撒结束以后,杰奎琳·肯尼迪和鲍勃·肯尼迪直接去了二楼的总统套房。莫德·肖刚刚给两个孩子穿上浅蓝色外套和红色系鞋带的鞋子——肯尼迪夫妇前往德克萨斯的时候,他们的衣服也是这么搭配的——在给卡洛琳戴黑色头箍的时候,杰奎琳拿着纸笔过来了。她对女儿说:“你必须写封信给爸爸,告诉他你有多么爱他。”小约翰还没法写字,杰奎琳就让他认真地在纸上画上各种符号,她告诉小约翰,这是向爸爸传递的信息。
卡洛琳拿着蓝色的圆珠笔,开始写起信来。她在信中写道,他们都很想他,自己最喜欢的就是爸爸。接着卡洛琳又握住弟弟的手,帮着他上上下下地画起了各种符号。小约翰画的符号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但在肖小姐忙前忙后的同时坐在看护椅子上的杰奎琳知道他已经尽了全力。这时肯尼迪夫人有了三个信封,她自己和两个孩子的,但这些信似乎还不够。在帕克兰医院时把自己的结婚戒指套在总统手上那一刻的冲动突然间变得更强烈了,她沉迷于带上一些拥有夫妇俩共同回忆的物件的念头之中。她突然想起总统最喜欢自己送他的那两件礼物了。结婚前肯尼迪对男式首饰根本不感兴趣,如果想在西装衬衫的袖子上装两个袖扣的话,他会直接去杂货店买一对最普通的来。杰奎琳婚前的零用钱很少,婚礼时她送了肯尼迪一个简朴的公文包。一年以后,她在纽约奢侈品商店的橱窗里看见一对漂亮的镶金袖扣,这对袖扣价格不菲——标价八百美元,但这时她已经有资格这么挥霍了。这是她送给肯尼迪第一件昂贵的礼物。这对袖扣买得正合适,肯尼迪只要有可能,都会把它们钉在袖子上,颇为自豪地展示给大家看。
第二件礼物源起于一个感人的小故事。在白宫的第二年,杰奎琳在报纸上看到有个手工艺者雕了一个总统的雕像,报道中还提到这个人的本行是贝雕的制作——在鲸须上雕刻各种图案。她告诉克林特·希尔如果能有个刻有总统印章的贝雕那就太好了。克林特找到了这个人,结果相当理想。手工艺者找到一颗死去雄鲸的牙齿,把它放在木盒里,装在一艘新贝德福德的捕鲸船上带了回来,用了一百八十个小时、以十九世纪早期的华丽样式在上面刻了个总统印章。1962年圣诞节那天,她把贝雕作为圣诞节礼物送给了肯尼迪总统。圣诞节早晨她只觉得这是件“小礼物”而已,但肯尼迪总统对此却极为感动,把贝雕放在书桌右手边的抽屉里妥帖地收了起来。因为知道贝雕对总统的意义所在,因此从贝塞达海军医院一回来她便让伊芙琳·林肯取来了贝雕。
杰奎琳·肯尼迪带着信、袖扣和贝雕同司法部长一起下了楼。十二点三十四分他们俩重新回到了东大厅。
罗伯特·肯尼迪已经把肯尼迪夫人希望打开棺材见总统最后一面的事告诉了戈弗雷·麦克休,戈弗雷·麦克休在门口迎接他们二人。克林特关上门,戈弗雷把棺材盖上覆盖的国旗向后折叠,然后打开棺材盖上的插销,往棺材盖里看了眼确认一切正常。盖上棺材盖,把星条旗平铺回去以后,他命令索特尔中尉带着仪仗队的人离开东大厅。肯尼迪夫人小声对鲍勃说:“不用让他们离开这个房间,不然杰克就——”她搜寻着合适的字眼——“就太孤独了,只需让他们到角落里背向这边就行。”
肯尼迪总统的夫人和弟弟一起跪在打开的棺材旁边。这是在帕克兰医院之后肯尼迪夫人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丈夫。这不是杰克,这不是杰克,她的脑子里反复闪现着这样的念头。她很高兴鲍比接受了她的主张,凭吊时没把棺材打开。她把三封信、贝雕和袖扣小心翼翼地放进棺材里。鲍勃·肯尼迪摘下领带上的别针,把它放进棺材,他自言自语地说:“他的领带上应该有个别针不是吗?”
“是的。”肯尼迪夫人轻声答道。接着鲍勃·肯尼迪又从口袋里拿出婚礼上埃塞尔送他的刻字银念珠,鲍勃把这串银念珠和信放在了一起。
程序都已经安排好了。萨姆·伯德中尉和他的抬棺队已经把棺材抬进了门厅,中尉本人正在看着挂在通向地下室的走道上的一个电子钟——他被告知车队必须在下午一点准时离开,显然他们已经来不及了。白宫外草坪上的一支乐队已经奏起了《与主同住》。小约翰看着抬棺材的士兵问:“妈咪,他们在干什么啊?”他母亲回答道:“他们正要送你爸爸出去。”约翰又问:“但他们为什么这么奇怪——走得都这么慢呢?”杰奎琳告诉他:“因为他们都很伤心。”中尉把视线转到一边,把时间的事抛之脑后。
曾经担任过副总统军事助理的空军上校威廉·杰克逊对拖延感到非常恼火。肯尼迪夫人还没回来的时候,戴夫·鲍尔斯把他拉到一边跟他插科打诨。杰克逊上校根本不吃这一套,他讽刺地说:“鲍尔斯先生,麻烦您跟肯尼迪夫人说一声,就说总统和第一夫人已经在蓝厅里等着了。”戴夫的回答表现出肯尼迪的坚定支持者和容易妥协的现实主义者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他凑近杰克逊一字一顿地说:“你在说什么啊,第一夫人在自己的房间里,总统还在东大厅呢。”
落葬
杰奎琳·肯尼迪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北门廊上。总统的一双儿女本不用以这种方式亮相,他们本可以乘车离开南草坪,途径宪政大道抵达国会山,在去德克萨斯之前杰奎琳一定会坚持这样安排。三天以前她还因为摄影师在场的关系不让小约翰走下直升机,但周日和周一两天在她的生命中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这短暂的一刻给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肯尼迪夫人通过这一刻的现身使全国电视观众意识到了损失的严重程度。穿着蓝色军服戴着雪白手套的仪仗队员立定在总统家人两侧。眼神蒙眬、戴着黑色头带的卡洛琳把头枕在母亲瘦弱的手臂上。小约翰在母亲怀里蠕动着,把握紧的小拳头伸在背后,试图要摆脱母亲的怀抱。他的这个动作使人想起肯尼迪说话时就会不断挥动的右手,让人感到扎心的疼。不过很少有人看到他的动作,几乎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在肯尼迪夫人身上。此时她正默默地站在北门廊的挂灯下,等待着行进队伍的到来,她把视线投在灵车和引导灵车的六匹马身上。她的眼皮发肿,神色憔悴,在那一刻她的悲伤深刻地烙刻在了全国电视观众心头,令人久久不能忘怀。在由一所新英格兰大学所做的调查中,调查者们发现,“观众们都沉浸在肯尼迪夫人的行为举止上不能自拔”。
这是她在整个葬礼中的第一次亮相,同时也是她从达拉斯回来以后第一次见到阳光,但她并没有眨眼。她坚定不移地站在门廊上,等待着出发的信号。她眉毛下垂,嘴唇紧抿,显出一副悲伤的神态。她的身后紧跟着和以往一样警惕的罗伯特·肯尼迪。电视台的摄像师把镜头对准了纹丝不动的肯尼迪夫人。人们不再读报或是和朋友交谈,几乎全美国的人都把视线定格在电视屏幕中的肯尼迪夫人身上。据称美国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在肯尼迪总统的葬礼期间看过电视或听过收音机。除了美国以外,欧洲和亚洲能收到中继转播的地区也在关注着肯尼迪总统的葬礼。甚至连苏联也宣布要转播葬礼。
肯尼迪夫人面对着罗伯特·肯尼迪轻声问:“我能和他告别吗?”鲍勃点了下头。肯尼迪夫人拉上卡洛琳的手,她稍微觉得有点尴尬,但不想让仪式就这样结束。她对卡洛琳轻声说:“我们去和爸爸说再见,去和爸爸吻别,告诉爸爸我们是多么地爱他,告诉爸爸我们会永远想念他。”母女二人向前移动了几步。肯尼迪夫人的步态非常优雅,卡洛琳看着母亲,努力和母亲保持一致。杰奎琳·肯尼迪跪下了,卡洛琳也跟着跪下了。“听着,只要亲一下就好。”肯尼迪夫人轻声说。她们闭上眼睛,把嘴唇抵在覆盖棺材的国旗上面。为了离爸爸更近一点,卡洛琳把戴着手套的小手伸到国旗下面。这一刻全国的民众不知不觉中都弯下了膝盖。圆形大厅里参加仪式的人以及全国的电视观众之前也许还能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但在看到卡洛琳这个动作的时候却再也控制不了了,人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受到了触动。道格拉斯大法官感到头晕目眩,无法平稳站立。克利夫顿将军被自己的眼泪蒙住了眼睛。他擦干泪水,看着绳圈对面站立的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将军们,看到他们个个站得笔直,表情严峻,双颊上汗水直流。手仍旧抓着卡洛琳的肯尼迪夫人慢慢起身,不失庄严地朝门口走了过去,其他人都跌跌撞撞地跟在了后面。
站在人行道上等待车队的肯尼迪夫人向约翰逊夫人走了过去。她说:“伯德夫人,我想尽早和您谈谈搬家的事。”接替她的第一夫人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赶忙答道:“我想向您阐明一点——我们可以等您完全安排好再搬进来。”伯德夫人后来记得杰奎琳当时脸上惨然的笑容,她回答道:“明天以后任何时候都可以,到那时,该办的事我也都办完了。”
下午两点十九分,肯尼迪夫人乘车离开国会山,六分钟后,一直进行跟踪报道的全国广播公司记者弗兰克·麦基证实李·奥斯瓦尔德已经死了。这时杰奎琳·肯尼迪才知道奥斯瓦尔德受到了枪击,而她觉得凶手的死只是“又多了件令人难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