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了将近20年工业旅游，也在想着转型，但还没有想好到底应该怎么转，只能试。”前不久，面对由省级主流媒体记者和文旅达人组成的“水韵江苏”采风团，隆力奇生态旅游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韩鹏坦陈。
早在2017年，隆力奇小镇就获评第一批国家工业旅游示范基地。我省现有国家工业旅游示范基地6家、省级工业旅游区142家，初步形成层次完备、风格多元的工业旅游产品体系，涵盖纺织、酿酒、陶瓷、机械制造等领域。
目前，这一旅游形态占我省旅游总产值的比例还不高。从世界范围看，工业旅游占旅游总产值的比例为10%—15%，而在中国，这一比例不到5%。在“旅游+”融合发展大潮中，各工业旅游区正积极探索转型升级新路。
越来越“潮”，工业旅游可游赏体验、可休闲互动
从张家港市区驱车15分钟，便可到达位于后塍镇的沙洲优黄文化园。它于2022年6月开园，短短一年之后，就获评为国家工业旅游示范基地。在景区游览，仿佛走进一座古典雅致的江南园林。
入口处的门楼，融合了古代歇山顶与西周时期癸殳青铜方尊造型，用3000多根金色不锈钢方管焊接而成，恢宏庄重，上挂四个大字“酒的故事”。穿过门楼，是由左右各900个酒坛堆叠成的“千泉水景”。
整个景区建筑风格突出现代与古典相结合。在黄酒博物馆内，用米粒吉祥物“小美”串联起体验动线，“本色厅”里，用11万颗变换颜色的水晶灯珠比拟11万颗“米粒”，打造一片迷离的色彩空间；“浮动厅”通过装置摇动地面，为参观者模拟出“微醺”状态。而在古色古香的黄酒小镇里，动态展示了封坛、补坛等传统技艺，小镇旁的地下酒库中，则贮藏着传统坛、生肖坛、精品坛等4万坛、总价值7亿元的陈酿黄酒。
从“厂区”变“景区”的，还有300多公里以外的宿迁洋河酒厂文化旅游区。园区内的“天下第一坛”、百年地下酒窖等已成为“网红打卡点”。除常规的沿动线展示现代化白酒酿造工艺，园区项目的互动性越来越强，增添了全息影像、沉浸式剧场、3D交互系统等设施，并开展72度原酒品尝、摇酒花猜酒度、踩曲等互动游览体验。
“我们正在开发打造‘沉浸体验+产品品鉴+文化输出’工业旅游模式，拓宽‘酒旅+’赛道。”洋河股份文旅运营公司洋河景区管理处处长姚尧透露，目前洋河酒厂文化旅游区年接待游客超过50万人次、旅游收入超1000万元。
随着技术进步，工业旅游的科技感越来越强。比如，在南钢工业文化旅游区参观时，各类智能化场景刷新人们对钢铁厂的认知；还有些景区结合VR虚拟现实技术，让游客身临其境体验工业生产过程。
江苏工业经济发达，发展工业旅游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早在2012年，我省便开启对省级工业旅游区的评选认定，近年来先后推出工业旅游自驾游精品线路13条，形成创新发展案例31个。“随着生活水平提高，游客对工业旅游有了更多元化的需求。”一直进行工业旅游观察研究的苏州大学教授、博导周永博认为，工业旅游已从单纯组织参观游览，进入打造可体验、可参与、可休闲、可度假旅游产品的新阶段。
还只是“配角”，开发运营仍面临一些政策卡点
“工业旅游”的概念最早产生于英国，到20世纪90年代，工业旅游和主题公园、乡村农场成为英国最受欢迎的三大旅游形态。我国工业旅游起步于本世纪初，2001年国家旅游局启动工农业旅游项目，直至2016年，才形成国家和地方工业旅游标准，工业旅游步入规范化发展阶段。2019年11月，国家发改委、工信部等15个部门联合印发推动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深度融合发展的实施意见，明确提出发展工业文化旅游，支持开发集生产展示、观光体验、教育科普等于一体的旅游产品。
目前，国内工业旅游大致分为科普体验型、工厂观光型以及工业遗产游、工业消费游等类型，但项目大多还是围绕简单的观光活动展开，形态相对单一。整体上看，还存在规模较小、市场占有率较低、精品线路较少、产品要素体系不完整、市场营销体系不健全、服务配套不够完善等问题。
以基础设施配套为例，有的工业旅游点依厂而建，而厂区本身就在郊区，交通不太方便。在服务专业化方面，一些企业的认识也有待提升，有的基地整个园区只有两三名专业导游。
记者调查发现，省内很多工业旅游点“扮演”的，还只是丰富企业业态的“配角”。“我们母公司去年营收近10亿元，工业旅游板块收入只有2000万元、占比并不高，开展工业旅游目的就是提升企业形象、扩大社会影响力。”一家示范基地负责人向记者透露，他在与省内外同行交流时也发现，不少企业对于工业旅游项目运营模式的理解较模糊，有些企业甚至将带动游客参与的成本视为负担。
与此同时，由于我国工业旅游尚处于起步阶段，开发运营方也面临一些政策卡点和现实难题。常州运河五号创意街区前身为创办于1932年的常州恒源畅厂，运营方常州运河五号创意产业发展有限公司将2号楼原机修车间改造为小剧场，记者前往那天，钟楼区文化馆正在剧场排练新剧目。“过去几年，剧场上演的精品剧目《织梦运河》大受好评，但今年至今还没有开放。”公司运营总监李文无奈地表示，碍于相关规定，在工业用地上的老厂房商业开发项目不能网上售票，大多数情况下只能进行公益表演，目前国内许多老厂房开发都面临这个难题。
适配新供需关系，须注入高附加值现代旅游要素
既然市场占有率不高，为何当前还要大力发展工业旅游？“发展工业旅游，可以丰富我国的旅游产品结构，特别是疫情防控转段以来，一定程度上能缓解旅游产品供需之间的矛盾。”省文旅厅产业发展处相关人士解释。
常州恒源畅厂原址上的厂子于2007年停产后，厂房并未拆除，锅炉房、水塔、烟囱、机修车间，以及清光绪二年土地买卖契约、旧产权证明单等历史档案都被保留了下来，改造成如今的运河五号创意街区。曾经，这里是常州著名的“文艺小清新”街区和酒吧街区；如今，酒吧少了，诸如博物馆、档案馆、美术馆、小剧场等业态则愈发丰富，9号楼云集多家广告公司，街区还在引入买手店。“近几年来人们消费习惯发生变化，我们也调整运营思路，发展楼宇经济，希望把街区打造成人们‘白天办公、晚上消费’的地方。整个街区已有80多家商户，房屋出租率达99%。”李文说。
沙洲优黄文化产业发展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肖湘对比发现，日本北海道白色恋人巧克力工厂主打“互动性”，将厂区做成了游乐园型景区；而欧洲的工业旅游点更强调工业文化的展示，历史沉淀感更强。“沙洲优黄文化园从打造之初，就致力于满足不同游客需求，既要展示黄酒文化，也要突出品牌价值，同时摸索赢得更多消费者青睐的商业模式。”
记者在园内看到，这里既有“硬核”展示，在手工酿造中心展示黄酒传统酿造过程；还有消费空间，配套“辛弃疾酒吧”，开发年轻人喜欢的黄酒咖啡等“爆品”；占地面积巨大的“卡通乐园”，则适合亲子休闲。整个园区建筑获得有“欧洲设计界奥斯卡”之称的“A’设计奖”。
目前，园区入园免费，但展馆收费。那么，这个投资5亿元的文化园挣钱了么？“我们才开园两年，去年入园游客已有80万人次，目前力争在保持收支平衡的情况下，探索成熟的商业模式。”肖湘说。
用好“地缘”优势，做强联动探索“共赢”
发展工业旅游，对工业企业来说，不仅得到参观费、直销产品利润等收入，还能提高知名度；对游客来说，可满足观光、求知、采购等方面需求；对地方来说，也有利于产业结构调整，拉动经济发展。要进一步实现多方共赢，如何让工业旅游产生更大经济社会效益？
采访中，不少受访者提到德国梅森瓷器工厂。位于德国东部的小城梅森人口2.8万，而到梅森瓷器工厂参观的游客每年达到四五十万人次。游客既可以在瓷器博物馆和艺术家工作室，观摩各类展品和生产流程，还可以光顾瓷器厂开办的咖啡馆和餐厅，那里使用的餐具都是地道的梅森瓷器。
此前，我省的隆力奇小镇主要也采取“厂店”模式，游客参观完各类车间、产线、实验室，来到占地3800平方米的直营店，这里以市场最优惠的折扣价售卖隆力奇1000多种产品。“这条参观动线已十分成熟，我们主要接待团队游客，与200多家旅行社有合作，2019年游客量117万人次、达到峰值。游客在这里顶多待一两个小时，我们还必须与沙家浜、虞山等周边景区合作，形成环线。而如今传统跟团游模式已‘过时’，我们也亟需转型。”韩鹏深知，发展工业旅游，要从交通、住宿、餐饮、购物等多方面考虑，产业链的整合优化离不开地方的支持，也必须根植于地方。该公司去年开始与当地文旅机构开展更深层次合作，开发亲子研学项目，涵盖香皂制造、健康科普等活动，同时承接影视剧拍摄，希望吸引更多人前来“打卡”。
几家示范基地都意识到，用好“地缘”优势、联动周边，是工业旅游点做增量的突破口。
沙洲优黄文化园结合传统节日，今年起定期举办“沙洲喜事”非遗游园会、“三月十四庙会”等活动，让赶集的村民市民变成游客。位于运河五号的常州大运河记忆馆、常州百年工商档案展示馆已加入江苏省史志馆联盟，联手开展系列活动，运河五号创意产业发展有限公司还拿下了旁边航海仪器厂的运营权，将推进“双园运营、双园互动”。
北京交通大学现代旅游研究院院长张辉认为，眼下国内还缺少富有竞争力的工业旅游品牌，各企业往往是“独立作战”，缺乏系统运作和整体品牌的打造。以江苏为例，大运河沿线目前有32个国家级工业遗产点，大运河江苏沿线的苏州、无锡、常州等城市也有诸多工业遗产。将沿线工业遗产点打造成热门打卡地，除需要对原有的建筑、场地、设备等进行系统化改造，还要串联成精品线路，开发“工业旅游+”新模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