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货街,时光之境抑或烟火民生

日期:07-10
昭通市

来源:央视网

风从北边来,街上的行人却多了起来。开裁缝铺的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店铺前,怅然地望着陡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开始百无聊赖地刷抖音。这是上午,阳光随意洒下的金黄还没有完全打开。毛货街,这条从昭通城市中心横穿而过的老街,当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的时候,脚步声唤醒的是沉寂。

(一)

时间追着街上的居民,很多人一晃就老了,一如这些老建筑,在忙碌的时光中,往往来不及转身,就被岁月甩到街对面。

毛货街不长,如果非要找到这条街的几个维度,那就只有按图索骥,从不同的房子、居住的人群、喧嚣的往事等中找寻这条街的根或源。由北向南不到800米,沿街的房子就是昭通近百年发展的写照,有串架的板壁房,有石头堆砌的小平房,有土基砌就的土坯房,有红砖房,还有不同的建筑风格混搭的房子,更有具有民族特色的房屋。房屋有自建房,有公产房,在一些小巷的深处,走到最里面,还有一些小四合院,大多没有人居住了。

毛货街,时光之境抑或烟火民生

老街讲究对称,毛货街也是以街为市的典型,几家裁缝铺可定制衣服,里面摆着裁剪衣服的操作台,布料争奇斗艳,有的做西服,有的做旗袍,更多的店铺是左边挂满西服,右边是花花绿绿的旗袍。

老裁缝眯着眼,用粉笔郑重地画线,反复察看后,才在操作台上铺开布料,“咔嚓咔嚓”下料。这些从外地来昭通做衣服的师傅,就在这里安了家。他们用手中的剪刀锋利地剪裁生活,用熨斗缓慢地烫平不如意,客人一套衣服上身后,在穿衣镜前试衣时,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接过钞票或者听到手机声音开到最大的收款提示音,他们才会暂时停下手中的剪刀。

送客人离开后,到街上逛一下,沿着老街,背着手踱步,从北走到南,他们默默地往回走,还是得回到那个小店,回到梦想出发的初始地。

毛货街的街道很窄,房屋按照门牌号分单双数分列两边。仔细对照,这些本来门当户对的房子还有点讲究,即使是两栋对门的房子,门永远没有对着开的,总是错开那么一点。

街上的房子很老了,百年前的板壁房,很多都用水泥或者瓷砖装饰过,防潮与美化的功能都有,房屋仿西式建筑做了“穿衣戴帽”工程,但“骨子”里还是中国城乡建筑的风格,那些挑出来的墙角与墙面,防水涂料裹紧的还是老百姓生活的“里子”。

毛货街的街道,因为南边实施了一系列重点城市项目改造工程,店铺开得较少;北边路面有的地方是石头铺就,有的是水泥路面。时间追着街上的居民,很多人一晃就老了,一如这些老建筑,在忙碌的时光中,往往来不及转身,就被岁月甩到街对面。

(二)

毛货街36号巷道很深,深得汽车进不来,深到很多人还在骑自行车出门,深到很多当年向往城市户口的人,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在巷道里,20余户人家居住的巷道,不知名的植物倔强地从石缝中冒出来。

毛货街36号巷道很深,深得汽车进不来,深到很多人还在骑自行车出门,深到很多当年向往城市户口的人,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在巷道,20余户人家居住的巷道,不知名的植物倔强地从石缝中冒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推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准备离开,得知我们的来意后,他很平静地带着我们进入自己那个小小的蜗居。

作为毛货街36号附6号的房主,蒙云德曾是风靡一时的原昭通皮鞋厂的一名职工,企业改制后,他在一家物业公司做了一名保安,退休后领着一点退休金,守着36号院落慢慢地过日子。女儿在昆明的一家企业工作,很少回家。老伴喜欢在老城区闲逛,“吃了早点就出去了!”他叹了一口气,打开前后房屋紧闭的窗子,空气逐渐流通起来,用白纸裱糊的房屋,似乎一下子敞亮了许多,正对大门挂着的“家和万事兴”的刺绣作品,似乎没有挂正,蒙云德尬笑着用竹棍拨弄了一下。

坐直了身子,蒙云德说起曾经荣光的往事——外婆在毛货街上摆了个摊卖布料,他记得那些阴丹布、卡其布、白布等布料曾经是最畅销的,粗布厚实,制作出来的衣服耐穿,白布是纳鞋底的首选布料。外婆经营多年后,终于攒够钱买下了巷道尽头的3间房子。

一家人在这里热火朝天地生活了很多年。

随着老人的离去,一家人又有了自己的远方。“他们都搬出去了!”蒙云德叹息一声,高房大屋离他太遥远,厮守着这个小小的院落,他收拾着狭小的房屋,擦拭着那辆伴随他多年的永久牌自行车,也反复擦着自己那两双皮鞋,锃亮的鞋子、自行车抑或家具,让他温暖起来。

时光不会理会这条巷道里的人们,执意往前走。蒙云德居住的巷道尽头,打开后门就看到,10多年前他在狭窄空间里种下的一棵桂花树。土壤是就地取材的建筑废土,闲暇时,蒙云德喜欢反复修剪,这棵树也就没有枝繁叶茂的机会。按照他的想法,桂花树在该开花的时节,静悄悄地开放,带来些清香即可。桂花树旁,密密麻麻地种着香葱、蒜苗、韭菜,巷道人家精打细算的日子依然得往前走。

堂屋的左边,一把木梯通往房屋的二楼。

“这是娃娃住的地方,现在我很少上去了!”蒙云德扶着楼梯,让我们侧身而过,两步开外,一个青石水缸摆放在墙边,每天,蒙云德和老伴拧开一点水龙头,放“麻线水”,这样可以节省水费,也可以净化一下水质。我们舀起一瓢,水质清澈。

“石缸是外婆留给我们的念想!”蒙云德说自己还有一件阴丹布的对襟布疙瘩纽扣衣服,母亲缝了一个装钱的布兜在里面。在那个年代,布兜就没有装过100块钱以上。现在,他的退休金存折就放在那个口袋里,自己则从手机上支付着一天天增多的开支。

(三)

多年以后,我们每个人都能轻易拥有一件皮衣,却无法拥有像蒙云德一样的阴丹布的对襟衣服。毛货街的现实意趣,从制作皮毛衣服变成城市群众市井生活的另一种形态。

一墙之隔的房子,是昭通著名作家蒋仲文先生一家的老房子,那个写过很多昭通老百姓市井生活的老人,在喧嚣的街巷生活中,怡然自得地用文字解读着这条街巷。

毛货街,时光之境抑或烟火民生

毛货街作为当年很多人经商的地方,在这里耕读传家是另一种意境。当年,这里的诱惑对年轻人来说实在太多,逛街、走市、看热闹。与当时的乡下人相比,住在城里的居民,可以领油票、布票、肉票,如果无力购买房子,还可以分到公产住房,更多的人陷落在城市的喧嚣抑或滋润中。

对于这条街居住的老街坊来说,街道的北边靠近陡街,是开店经商的好地方,往南边店铺就少了许多。在南边,曾经有一家做皮货的店铺,古旧的老木门见证了“小昆明”的鼎盛之况。

当时,昭通本地人或外来者,在这家皮货店定制一件貂皮大衣或者皮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那些往来于此的人,莫不是身世显赫的盛世之家的老爷、太太、先生、小姐。一条街,简陋的设备、简单的工艺,制造出来的衣服,是那个时代特定的人群享受的奢侈品。

多年以后,我们每个人都能拥有一件皮衣,却无法拥有像蒙云德一样的阴丹布的对襟衣服——会做那种衣服,或者说想做那种衣服的人正逐渐老去。毛货街的现实意趣,从制作皮毛衣服变成城市群众市井生活的另一种形态。

(四)

毛货街,这一面时光之镜,现在鲜亮如初,见证了昭通城区的时代变迁,佐证了民生经济的岁月静好。有的人一路行走,顺着高山大河,走到很远的地方,还会记起这条温暖的老街……

转眼成沧桑,毛货街的青石板上人来人往,马帮驮着大批的牛皮、羊皮在这里卸货。然后,马帮在这里短暂歇脚,街道就诞生了一些以钉马掌为生的人家。巷道最南端曾经有一户钉马掌的人家,是我的一个姑妈家。小时候我喜欢进城玩耍,几次迷路都晕乎乎地被家人找回来。

后来,父亲带我到姑妈家,告诉我如果在城里迷路,就到姑妈家,他们就来这里找我。在这里,我喜欢坐在石板上,看着负重的乌蒙马,驮着沉重的货物走在光滑的石板路上。实在无聊,我就捉几只蚂蚁放在浅浅的马蹄印里,看它们艰难地列阵,坚强地爬上爬下。在这里,我吃到了第一支冰棒,也再也没有在城里迷过路。

有一天,我躲在街道角落,看一匹被卸下沉重货物后的马,温驯地倚靠在钉马掌的木桩边,不时低头吃着套在嘴巴上的草料袋里的草。钉马掌的木桩边,姑爹和我的两个表哥正在准备着捆绑马蹄的绳索。

这一匹身形矮小的枣红马,长途跋涉后,早已疲惫不堪,但它浑身整洁,马鬃飘逸。我慢慢地走到马儿身边,看到我后,两个表哥不怀好意地笑了:“迷糊老表,你又来啦!”尴尬之后,我还是表示今天不吃冰棒,只骑一次马我就回家。

这个提议得到了他们的表扬,我在姑爹的帮助下,一下就跨上马背,屁股下热烘烘的。枣红马被人牵着,它慢慢地跪下前蹄,我抓住马鬃,伏在马背上。这是我第一次骑马,温顺的马儿驮着身形单薄的我,伏在地上不愿起来。

被表哥拽下马背后,我还沉浸在马背的温暖里。我全程目睹了一次钉马掌的过程:马主人在旁边牵着缰绳,将马儿牵进立着4根木桩的场地,两个表哥一人负责一个马蹄,将马脚捆在木桩上,用弯刀一点点削去马蹄上的老茧,细心剔除镶嵌进马蹄里的石子。

这是一个技术活,不能割到马蹄的肉,否则马儿会很狂暴,不好控制。清理完毕,再用酒精擦拭一下,然后给马儿钉上特制的铁掌。之后是两只前蹄。一样的节奏,马儿试了4只新“鞋子”后,如果合脚,它就开心地跺几下脚,马主人如果没有什么事,且舍不得马儿赶路,就会在旁边的驻马店里歇息一晚,第二天再赶着马回山里。

下一个送货的日子到了,毛货店里的衣服也快赶制出来了,身着汗褂的马夫送来的皮毛,又将被制成一件件价值不菲的衣服。

毛货街的南边,因为南来北往的人较多,多年来这里经济、文化形成多元发展,还在这里修建了气势恢宏的教堂、学堂,映照着盛世中华多元文化繁荣的时代景象。

毛货街,这一面时光之镜,现在鲜亮如初,见证了昭通城区的时代变迁,佐证了民生经济的岁月静好,静静地看着这儿的人们,从这里走出走进,有的人一路行走,顺着高山大河,走到很远的地方,还会记起这条温暖的老街……

无为:做实乡案县审 提升基层办案质效 “油罐车运输乱象”事件引发关注,金龙鱼、鲁花等多家食用油公司回应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