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秋风,独属于我们的精妙意象

日期:11-11

“种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梧桐树是人们喜爱的吉祥树。在各种落叶树中,大概要数梧桐树落叶最早,所以俗语又有“桐叶惊秋”的说法。

梧桐在华夏栽植历史悠久,《诗经》《庄子》《孟子》《淮南子》等古籍中就有记载。梧桐树因其皮色青翠,又称“青桐”,其树主干挺拔秀丽,树冠如伞浓郁,树皮色绿青翠,树叶有缺如花,绿荫如盖,清雅华净,是一种高雅的观赏树。《群芳谱》云:“(梧桐)皮青如翠,叶缺如花,妍雅华净,赏心悦目,人家斋阁多种之。”《长物志》亦云:“青桐有佳荫,株绿如翠玉,宜种广庭中。”再加上梧桐与凤凰的联系,历代诗人多有歌咏。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云居寺孤桐》诗云:“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亭亭五丈余,高意犹未已……”宋代诗人王安石《孤桐》诗云:“天质自森森,孤高几百寻。凌霄不屈己,得地本虚心。岁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明时思解愠,愿斫五弦琴。”诗人紧扣梧桐树的特点,表明了自己刚直不阿的性格。诗中典故出自《孔子家语·辨乐篇》,相传虞舜曾弹五弦琴唱《南风歌》,其中有两句为:“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梧桐树属梧桐科落叶乔木,古代也曾称它为梧或桐。李时珍说,桐树的得名,是因为它开的花呈筒形,故谓之桐。梧桐从主干、枝条到叶片均为翠绿色,犹如翡翠玉盖,十分美丽,所以古人又称它为“碧梧”。它是一种优良的绿化和观赏树种,古人常把它栽在井旁,故又有“井梧”“井桐”的别名。古代的井槛常精加雕饰,故称“金井”,诗人美称井旁的梧桐为“金井梧桐”。如王昌龄诗有“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陆游则有“画堂蟋蟀怨清夜,金井梧桐辞故枝”之句。

梧桐树木质轻软,纹理斜行,自古为造琴瑟的良材。古代琴材以轻、松、脆、滑为“四善”,桐木兼备这4个优点。由于它常被用来制琴,因此琴瑟在古代也有“桐君”的别名。东汉末年,有一位著名的文学家蔡邕——蔡文姬的父亲,他不仅擅长文学、音律,而且还是个乐器制作专家。一次,他经过一处人家,有人正在用桐木烧火做饭。蔡邕听到有一根桐木在火中爆裂的声音,知道是一块制作琴瑟的良材,就请求给他裁制成琴。由于这张琴的尾部已经烧焦,人们又称它为焦尾琴。后来“焦桐”也成了美琴的代称。

梧桐树干上新长出的小枝,古人专称它为“孙枝”或“桐孙”。白居易诗“梧桐老去长孙枝”,元稹诗“去日桐花半桐叶,别来桐树老桐孙”,都是指梧桐树上的新枝。关于桐树的材质,北宋人陈翥认为桐材是一种“可贵”无比的用材,不仅可以做琴、瑟之类的乐器和甑、杓之类的日用器具,而且还可以“为棺、椁”,“为栋梁、桁柱,木莫其固”。

李白《秋登宣城谢朓北楼》中有“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的诗句,这是秋天特有的美丽景色。立秋后梧桐树是最先落叶的树种,古人常常把梧桐作为报秋的信使。宋朝的立秋日,宫内要把栽在盆里的梧桐树移入殿内,等到立秋时辰一到,太史官高声奏道:“秋来了,秋来了!”随之,梧桐树应声落叶两三片,此乃报秋。古人也把风吹落叶、雨打梧桐视为伤秋的象征,白居易《长恨歌》中有“春风桃李花开夜,秋雨梧桐叶落时”的诗句;南唐后主李煜则有“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宋人刘翰《立秋》诗云:“乳鸦啼散玉屏空,一枕新凉一扇风。睡起秋色无觅处,满阶梧桐月明中。”这一番美景当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梧桐的叶柄很长,叶身大而美丽,呈掌状。所以,在纸张缺乏的古代,桐叶也常用作书写的材料,于是杜甫有“石阑斜点笔,桐叶坐题诗”的诗句。在古代,还流传着很多桐叶题诗的故事,反映了在封建制度下女子对爱情自由的向往。《搢绅脞说》记载,诗人顾况曾在御沟流水上捡得一张桐叶,上面题有诗云:“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本事诗》记载,唐代女子李云英在梧桐叶上题诗,任风吹去,后被西蜀人任继图拾得,最后两人结为夫妇。元曲敷演此事,剧名就叫《梧桐叶》。

梧是“响木”“阳木”。因梧是良材,是有德才之人的象征。《瑞应图》云:“王者任用贤良,则梧桐生于东厢。”这类联想是有其文化基础的,即在文化意义上有说得通的地方。人们视梧桐为吉树,其身世确实不凡,《王逸子》云:“扶桑梧桐松柏,皆受气淳矣,异于群类者也。”此外,梧桐还“知岁时”,《花镜》云:“此木能知岁时,清明后桐始华。桐不华,岁必大寒。立秋地,至期一叶先坠。故有‘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之句。”

更有趣的是“梧桐知闰”。《花镜》云:“(梧桐)毎枝十二叶,一边六叶,从下数一叶为一月,有闰则十三叶。视叶小处,即知表达闰何月也。”所以,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梧桐“是草木中一部编年史也”。由于梧桐为吉树、灵树,后来赋予梧桐很多吉祥佳瑞的寓意。关于梧桐引凤,民间剪纸和雕刻绘画也多有运用。民间取“桐”与“同”音同,以谐音取意,把一只喜鹊蹲在梧桐上报喜的图案称为“同喜”。民间所绘凤凰也多以桐树为背景,寓意金桐栖凤。

梧桐使人静,静是梧桐的气息。人在体察自然界花木时,也是在深入内心和语言体验集体潜意识,即积淀于整个民族心灵上的文化色彩。宋代诗人梅尧臣说:“梧桐生静思。”为什么梧桐能有这种效能?这属于心灵上的体验。宋词人周邦彦《锁窗寒》云:“桐花半亩,静锁一庭愁雨。洒空阶,夜阑未休,故人剪烛西窗语。”这“西窗”是颇为耐人寻味的。李商隐《夜雨寄北》中也有“西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即使不去想“西窗”是否有典故,我们也已知它远非具体的物理位置,而是文化中的一个地理意象,它总是与特定的情事相连,久而久之,两者便浑然一体了。

这是独属于中国古典文化的精妙意象。

[版面编辑:龙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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