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尾品清湖风光。（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一
也许是沉浸于湖光山色间的约定，整整过了十年，挽着新年的手，我又重回这片飞溅浪花的地方。承蒙主人盛情，我入住在汕尾品清湖畔的酒店，推开窗便可看到一碧万顷的波光，闻到一泓湖水的味道。一只白鹭从湖面跃起，蓝天上多了一片白絮般的云朵，苍山上多了一瓣粉白色的梅花。我沉醉了，沉醉于当年与几位汕尾诗人，在湖上微雨泛舟时的浪漫。
十年前，一个秋雨绵绵的日子，几个人搭上小船儿，打着小伞，品着清清湖水，观着粼粼波光，享受着静湖捧出的至诚笑靥。极目尽头处，是一片绿荫交叠的湖畔绿地，几棵高高的芭蕉树分外惹眼，那宽厚的叶片罩护着一串串开始泛黄的芭蕉，随着秋水微澜，细雨浅唱，我似乎悟到了雨打芭蕉的音符。
蒙蒙烟雨中，我骤然想起与品清湖咫尺之隔的凤山荔枝林，其品种有妃子笑、桂味、凤花等，尤以“凤山红灯笼”最负盛名。虽说过了尝鲜荔枝的时节，但仍引起了诗人们的雅兴。我们聊起苏东坡的千古名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遥想当年，苏东坡在惠州留下诸多诗篇佳作，这首《惠州一绝》最为有名。有人便推想，那会儿的惠州府就下辖了而今的汕尾，很难说，苏东坡任职惠州府两年零七个月间，就没莅临过汕尾的潟湖水畔，就没游历过静美的凤山荔海，就没尝过此地“妃子笑”的鲜美？
那天淅淅沥沥的小雨夹带着微微颤颤的海风从品清湖飘过。青黛山色与苍茫翠洲挽住薄雾的轻纱，仿佛有一双看不到的仙手在弹奏一把硕大的蔚蓝色的琴，轻抚着平若镜面的湖光山色。这纯美的景致宛若一幅连到天际的山水画，看得我痴痴入迷。
汕尾城坐于南海之滨，立于天涯之角。品清湖这座城中之湖的西南出海口即为汕尾港。早在一个世纪前，孙中山所著《建国方略》就将汕尾港列为重点发展的广东四大渔港之一。而今，汕尾港走出了广东，一跃成了全国六大特等渔港之一。
品清湖距香港只有81海里，诗人柳成荫告诉我：“在品清湖入海口，隔海相望，便是香港了。”我举目远眺，恍若望到了前些年游过的香港。那维多利亚港的夜景给我留下了蛮深的印象：七彩虹霓将沿岸商厦倒映水中，如梦如幻。而品清湖那会儿的夜景，既无虹霓的闪烁，也无灯红酒绿的喧嚣，有的只是湖畔广场纳凉老人的休闲身影和嬉戏孩子的稚嫩笑脸。
一晃十年，再返品清湖，我宛若步入一个动感的色彩世界。应邀参加汕尾“首届中国散文诗节”晚会，来宾乘车到善美广场，去观赏无人机展演的光影秀。从到品清湖畔的那一刻起，我就彻彻底底被震撼到了。沿岸林林总总的楼厦都亮起霓虹灯，湖面掀起了层层涟漪，倒映的虹霓也展现出五颜六色的变形，如同硕大的万花筒，色彩斑斓，奇趣盎然。
无人机组合的光影秀主题为：汕尾2023：奔向海陆丰才聚善美城。500架无人机群排列组合在品清湖畔，随着无声的指令，无人机群载着LED灯芯陡然升空，夜空中闪现出无数奇异变幻的色彩与造型。“红色圣地”“山海湖城”“绿美汕尾”等七彩字幕，交替闪烁在广袤的星空，辉映于浩瀚的湖面，耳畔到处是发自内心的喝彩声，真的美极了。
坐在湖畔广场，置身于诗意的夜晚，我融入了品清湖畔的夜色里：远眺湖面挑着灯火行走的渔船，感受海风吹拂下湖畔绝美的夜色，闻着湖岸花香四溢的味道，注目品清湖优美的曲线……一条多彩的海岸线与品清湖捧出的浪花在冲我微笑。哦，大美的品清湖，渔歌唱晚的品清湖，沙鸥翔集的品清湖，面朝大海四季花开的品清湖……
二
在蒙太奇式的时光替换里，品清湖变得越来越美，越来越清澈了。从上一个十年起，品清湖于我就有一种神秘感。那年我和柳成荫兄从品清湖的码头登上一艘快艇，套上了红色救生衣，驶向浩瀚的红海湾。小艇劈开碧波，划开两道泛白的翻卷浪花，飞速驶离品清湖，直奔南海北部边缘的海域。海风拍打着我的脸庞，吹乱了我的华发。我双手紧紧攥住座椅前的扶手，身子也随着波涛上下颠簸，时而冲上浪尖，时而跌入波谷，艇身剧烈地摇动着。头一次坐快艇出海，若说不紧张是假的，可我仍尽力保持着表面上的淡定。海风迎面呼啸，似乎在嘲笑我的胆量，人在大海里，方知晓何为“沧海一粟”。经历了最初的紧张，我转过身来，望着渐行渐远的品清湖，竟忘却了惊险刺激，还莫名其妙地想，这品清湖是怎么形成的，这湖里的水也是咸的吗？
返航时，快艇放慢了速度，“友好”地驶入了品清湖。兜了一大圈，我方了解到这由海湾演变成的潟湖足足有四个杭州西湖之大，号称中国内陆第一大滨海潟湖。我掬起一朵飞上艇舷的浪花，用唇沾了沾，咸滋滋，凉丝丝的。
“品清湖还真是咸水湖啊。”我少见多怪地说。
“是啊，早在宋代，品清湖沿岸的盐田就被开发了。”柳成荫说，“至今品清湖东岸和南岸还有两座盐场。”
我举目远眺，品清湖之外为浩瀚红海湾，因海湾封闭而形成湖是有据可查的：早在冰后期，冰川消融，海平面上升，海水侵入了汕尾和沙海花岗岩体之间，并逐渐在低洼处形成了溺谷湾，后因沿岸大沙堤的发育和向东延伸，而被半封闭为潟湖，进而形成了弧形大湾的品清湖。
品清湖因其海而生，因其湾而清。人行于湖心，我更能体味到大自然“沧海桑田”的神奇。此次来汕尾，从当地友人口中，我听到了从未闻过的专有名词“沙舌”，这是汕尾人对沿潟湖通道南侧向北延伸的边缘沙坝的称谓。千百年来，南海的波浪、潮汐、海风吹出了一条长长的沙坝，拦住了品清湾，诞生了品清湖。外海大量泥沙涌入了品清湖，在沙坝底部不断沉积，年复一年地拉长、变粗，而从内陆河流涌入湖里的河流也卷来大量泥沙，除却流入外海，大部积淀下来。沙坝也就形成了天然防波堤，品清湖水由此变清了，还成为了天然的避风港。
我此行汕尾，有幸随天南海北的诗人作家们又上了一艘中型游船，环游了品清湖，愈发感受到汕尾山河的壮阔与俊秀。品清湖汇集了品清湖河、奎山河、赤岭河、赤古河、宝楼河等八条入海河流，穿越了汕尾红土地，形成了密如织网的水系。还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次又一次的造山运动，在品清湖北部、东部和南部形成了集山峦、台地、平原于一体的山水格局，九伯岭、烟墩山、羊牯岭、赤岭、尖山等群山环湖摆开，让群山四季染绿，伴流水潺潺。一座汕尾城就这般临海而生，依湖而旺，环山而活了。
我依偎在游船舷窗忘情地瞩望，顿生出诗和远方的美妙憧憬。这就是古老而又年轻的汕尾，这就是山海湖城浑然一体的汕尾。难怪一进汕尾城，满眼都是湖光山色，那可是“一城山色半城湖”啊。
三
从地图上看，品清湖就像一枚碧绿的海棠叶，静卧在蔚蓝色的大海身边。品清湖与红海湾相连，拉起了一道多彩的海岸线，一面入海，三面环山，风平浪静，波澜不兴，可谓汕尾的风水宝地。
十年前的一个傍晚，我登上凤山凭栏远望，但见山脚下的品清湖停放着成千上万艘机帆渔船，煞是壮观。汕尾友人告诉我，品清湖是天然的避风良港，也是汕尾港的“生命湖”。这里云集着出海归来的渔船。渔民们长年累月地生活在大海上，在品清湖会享受难得的休养生息时光。出海前，他们成群结队地到凤山拜谒妈祖，祈福平安。
凤山坐落于品清湖畔，因其形如欲飞的凤凰而得名。从山间瞭望品清湖，晚霞映照的湖面犹如一面椭圆镜面，波光金灿，山色携辉，舟楫穿梭，渔帆倒影。若登顶鸟瞰，目光延伸之处，但见壮美的汕尾城：水在湖中，湖在山中，山在云中，云在花中，花在林中，林在苑中，好一派南国城市风情。
此番来汕尾，我又登临了距凤山30公里之外的妈宫山，眼前依旧是山水相依，水天一色，我陡然有种步入仙境之感。诗人侯洁春走过来笑着说：“剑钧兄，看，多好的风景，不想在这里买房吗？”我也笑着说：“我哪用买呀，来汕尾就住你家呗。”我与侯洁春是交往二十多年的好友，如今相逢品清湖畔，自有说不完的知心话。这位来自科尔沁大草原的汉子，如今旅居汕尾，也缘于喜欢上了这片红土地。我们一道爬山阶，聊着蓝天下的湖光山色。他蓦然停下脚步，用手指着远方，甩出几句堪称“绝妙”的诗句：“多美的汕尾啊，向西可看大江东去的一路扬波，向东可望南海的一碧万顷，向南可赏美不胜收的‘漓江山水’，向北可观绿荫参天的万山葱茏。”
我被他用散文诗编织的“激扬文字”惊到了。似乎一下明白了，何为“诗和远方”！我便记住了这灵动的诗语。一个不是对汕尾爱得深沉的诗人，是不可能涌出这般诗的金句的。
我恍然悟到，品清湖的无穷魅力源自汕尾的文化底蕴。品清湖是有灵性的，可以与人亲近，也可以与人交流。她犹如缀在红海湾畔的一颗闪亮的明珠，让碧波与海浪拥抱，将胜景与绝唱共鸣。
汕尾的海风携着湖风迎面吹来，似乎在与身边的山风相吻；品清湖拉起曲径通幽的长长栈道，仿佛在和风生水起的粼粼波光相拥。群山环绕的一泓湖水，不舍昼夜，在讲述一个美丽的岭南童话：海边有一面湖，湖边有一座城。
相约品清湖，今天我来了。（作者：剑钧）
